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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堪当大任

屴默、塚丘率王师进入了蒲阪城,见赤山君在内的重要俘虏都不在了,扑了一个空,心中愤恨有加。又听说赤山君府富甲天下,可打开府库,却不见什么财物,便气势汹汹地跑来责问楼庳。

他们逼楼庳交出叛贼緈濑。楼庳却说,俘虏已经被自己藏起来了,等吾王到了蒲阪,自然会献给吾王。

屴默、塚丘对楼庳的言郁闷不已。

而对緈濑府里财物的去向,他则不卑不亢地道:“緈濑一直用重金收买大梁宫廷里的朝官,为他的叛乱招募内应,早就散尽家财了,哪里还有什么财物啊?不信,公公可查阅赤山君府中簿籍”。

屴默、塚丘过去都曾受过緈濑的好处,就怕緈濑记账,楼庳却偏偏拿赤山君府簿籍来说事,让他们又恨又怕,追问簿籍在哪里?楼庳却又说簿籍连及者众,早已毁之。可瞧他的意思,又似乎毁之未尽,还留着几本。

他们恨不能一口吞了楼庳,却是抓耳挠腮,无从下手。

他们非常痛恨楼庳,故意指使手下官兵当众羞辱楼庳。回到安邑城以后,更是在寡人面前极力诋毁楼庳。

好在楼庳已经上疏言明了要献俘緈濑,寡人自然心知肚明。但是,为了在安邑城多呆几日,故意装出将信将疑的样子。

塚丘就拿单颖说的楼庳参与緈濑反叛的事启奏寡人:“楼庳必反,若谓不信,可以试着召他来,他必不敢来。”

他这一说,寡人很是恼火,斥责他们道:“楼庳粉碎了緈濑的反叛,已经表明了向寡人献俘的心思。你们几个却为了抢功,一直在寡人面前诋毁楼庳,是要诬陷忠臣么?再者,单颖附逆緈濑反叛已经案发,你们竟然还揪着单颖的话枪楼庳的功劳?是活腻歪了么?”

屴默、塚丘二人惶恐不已,只能乖乖地按兵不动了。

但是,楼庳实在是鬼得很。见寡人迟迟未接受献俘,干脆从风陵渡渡过河水浮桥遁入冠云山,去达鹤堂参悟黑厚学去了。

寡人闻报后,斥责塚丘道:“楼庳以前是个黑厚学大师,足智多谋,立下如此盖世奇功,却被逼得遁入冠云山?传出去,世人还以为寡人容不下人才呐!”下旨塚丘迅速追回楼庳,仍让他主持蒲阪边军开垦种粮的事宜。

——昭王讲到这里,笑着对翟婵道:“怎么样?楼庳是个睿智、堪以重任的人吧?”

“听上去好像是个很会想办法办事的人。”见姬遫对楼庳有非常好的评价,翟婵不敢妄自评说。

姬遫赞叹道:“岂止是办法多,胆大也大。放眼宫廷,能找出一个敢孤身去蒲阪平叛的人么、又如此足智多谋的人,寡人看也只有他了……”

见翟婵不停地点头,姬遫很兴奋,道:“寡人想好了,你们这次回宫以后,就让楼庳做无忌的老师。无忌跟着他,一定可以成大才。”

听姬遫这么说,翟婵抹了一下激动的泪水道:“我们漂泊的日子熬到头了。”

“也真苦了你们娘儿俩了。没有你们在寡人身边,寡人在宫中的日子也很郁闷。唉,自齐国攻占观津后,朝野震动,人心惶惶,处于秦国虎视眈眈之下,没了齐国的助力,魏国是危在旦夕,寡人住在哪里也不感觉安全,宫里也不例外。要说安全的地方,我倒是有一处去处,就在这儿附近。”姬遫郁闷地说了一番后,忽然开怀地笑了起来,问翟婵道:“猜到是哪里了么?”

“是哪里?”听姬遫说王宫也不安全,翟婵颇感意外,竟然还有比王宫更安全的地方?她陡然来了兴趣……

“蒲阪。”

“蒲阪?”翟婵很失望。她虽然不了解蒲阪。但是似乎听白莹说起过,是那个赤山君府的老家,她很好奇:“有什么说法吗?”

“蒲阪城外有过西河浮桥就可以到达河西长城关隘。长城关隘背后还有西河天险,易守难攻。蒲阪关坐落在蒲阪城,背靠中条山,是赤山君的封地。知道緈濑为什么封号叫赤山君么?就是因为红叶映红中条山这个美景。所以,蒲阪城池虽说小,却是一个要害地。”姬遫解释道。然后吐槽道:“天知道寡人那个舅舅以前是怎么将蒲阪城丢掉的。”

“他是靠緈太后上位的,能有真本事么?”翟婵附和道。

“是啊。”他愧疚瞅着翟婵道:“寡人欠了楼庳一个大人情……寡人欲把赤山君这个名号赏赐楼庳,把蒲阪封为他的食邑,负责防守蒲阪关隘天险。寡人相信,由他镇守蒲阪关隘,秦军休想再踏进河东一步。”

“大王这么重赏他啊?他比祀夫还厉害么?”翟婵一直以为祀夫是个厉害的人,祀夫都没有得到封赏,楼庳何德何能?就因为他平定了緈濑的反叛?

“嗯……没法比,他们俩各有千秋。”姬遫想了一下,夸赞道:“但是,他是一个有能耐的人。但是这阵子,他被寡人的装聋作哑整得够呛,寡人需要弥补对他的愧疚。”

“其实,这种事情等回到魏国,向他解释一下就是了。他这样的人是不会记恨大王的。”翟婵满怀醋意道。

姬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道:“当然要解释。但是,封赏还是要给的。他是一个堪当大任的人。以后,你和无忌在王宫可以得到他的庇护……”

正说着话,屋外一道蓝光闪过,“嘭”的一声,一个雷电好像在屋顶炸响。随即,屋外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伴随着闪电,似乎有一个个东西砸在了院子里。姬遫反应很快,立即一口气吹灭了油灯,同时起身迅疾地窜到到了门边窗下。

翟婵也很害怕,悄悄地躲到他身后。

过了一阵,风雨总算过去了。

月亮又钻出了云层,一切都回复到静悄悄的状态。昭王拉开门栓。但是,翟婵拦住了他,悄声道:“外面情况不明,小心藏着刺客!”

“怕什么?”姬遫拔出了剑,道:“你等着,我去看看……”

“不。”翟婵拦住了昭王:“你是大王,怎么能冒险呢?我去……”

“胡说什么呢?”昭王扯开了她的手:“我一个大男人还要女人护佑么?你看好无忌就行了。”

说完,他提剑悄悄地推开门,窜了出去。

翟婵无奈,只能提心吊胆地缩在墙角下,眼睛盯着榻上睡着的无忌。

不知道过了多久,昭王推门回来了,把手里提着一篮子的东西,放在地上,他吩咐翟婵道:“把灯点上吧。”

翟婵点亮了油灯,看着一篮子里的东西大吃一惊:是一堆冰坨。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她吓坏了,结结巴巴地问道。

昭王笑了起来:“这还不明白啊?天上掉下来的,惊蛰的礼物。”

他累了,重新坐到榻上,靠在棉被上。

翟婵坐过去依然靠着他坐下,心有余悸问道:“下冰雹了?”

“是啊。寡人也是头一次见。”昭王摇摇头,一脸惊喜地笑了起来,道:“正好,可以给无忌开开眼界。”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大王,你说这个异象预示什么?会是关系宫廷的么?我们先前刚说起楼庳,老天爷就下了这么多冰坨……”翟婵有了疑惑:“吾王,老天爷在提示什么?”

“老天爷下这么稀罕的东西,一定是我与无忌见面的缘故。那么多年了,我日思夜想地挂念无忌,一直在祭祀房里对老天爷祈祷,今天我们见面了他很感动,所以流下了泪珠。”昭王为自己的话而感动起来。

翟婵也激动地流下了泪水,喃喃地道:“我还以为与楼庳有关呢。”

平复了一下心情,姬遫道:“今天是电闪雷鸣加冰坨,惊天动地的,不会与楼庳有关。寡人感觉,楼庳是寡人的福将。你看,寡人与他相识好年了,他出了好多高招,这次平叛緈濑也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就是寡人的福将啊。你和无忌回大梁王宫以后就让他做无忌的老师吧。”

“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大梁啊?你不是还要去蒲阪接受献俘么?”翟婵楞了一下,不理解他的话,不开心地撇了一下嘴:“叫妾看,直接回大梁得了,在王宫接受献俘比在中条山安全多了……”

“可是,寡人这一次是御驾亲征,不把緈濑带回王宫,就不能证明御驾亲征的成功。

寡人告诉你,楼庳在冠云山是有根基的。冠云山离这儿不远,过风陵渡河水浮桥就可以过去。他的老师就隐居在冠云山,他曾向寡人多次请辞,说要去陪老师,寡人一直没有准许。”昭王挠了挠头,不舍地道:“寡人需要楼庳的辅佐,寡人是不可能留他在冠云山的。嗯……不过他确实是冠云山达鹤堂门下的人,他那个老师不是个凡人。寡人考虑,他将来辅佐寡人一定很忙,无忌以后若要担当大任,也可以拜在他老师的门下好好修炼一番。这么看,无忌是不是马上回大梁要好好思量一番的……”

说着姬遫往榻上的叠着的被子上斜躺上去。

听姬遫说希望无忌担当大任,翟婵心里一热。所谓“大任”不就是指太子位么?她感激涕零地瞅着姬遫,觉得这七年的等待太值得了。忽然他发觉姬遫老了很多,头发已经斑白,眼袋很重,心疼地问道:“吾王,看你的气色可比以前差多了,要注意保养身体哦。”

“寡人身体好着呐,就是受气太多。”昭王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有的时候能气得人跳三丈高。”

“谁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给吾王受这么大气?”翟婵很惊愕,也很不解。

翟婵的惊诧让昭王感动,他用劲地搂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道:“唉,你以为江山社稷是寡人的,寡人就可以忘乎所以了么?做不到哦。寡人一点自由也没有,压力很大。以前,王太后为袒护緈氏家族,稍不顺心,脾气说发就发,哪怕你怀了寡人的孩子,她照样可以把你往死里打。现在,寡人都继位了,她对你的看法依旧刻薄。寡人能怎么办?她可是寡人的亲娘,不能对她辣手辣脚的下狠手啊,寡人除了将她禁足,是束手无策,只能生闷气……”

“有这么苦恼么?”翟婵脑门的筋突然抽了一下,心里对緈太后的仇视依旧,却不敢附和姬遫的话。那是他的亲娘,她只能忍气吞声又不甘地反诘一句。

“唉,世上最难做的事情,就是面对亲情时的无奈。”姬遫没有察觉到翟婵不满,冷冷一笑道:“当初王后毒打你,那时候寡人杀她的心都有;那些闹得凶的夫人们,寡人都想直接废了她们。可是,寡人对她们下不了狠手,毕竟她们与姬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唉。唉,寡人想起来都感到心有余悸……”

“你不是说已经将她们禁足了么?”翟婵很是感慨,亲情也真是一道难越的坎,别说是緈太后一类权倾朝野的人物,自己对自己的娘家不也是爱恨交集么?

唉,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啊。

“但是,禁足难禁寡人惦记她们的心啊。”姬遫苦恼地道。

也是,将心比心,况且自己也是难舍娘家人。她劝慰姬遫道:“人心都是一样的,只要吾王感觉自己对得起她们就行了。况且,吾王国事缠身,犯不着老是想这些的……”

“你以为国事就不烦人了么?”姬遫又气哼哼地给翟婵讲了自己与宫廷士大夫在蒲阪狩猎风波时的矛盾和不愉快,气得直咬牙。

翟婵却吟吟地笑了起来,幽幽地道:“我怎么感觉,吾王不过是在和官员们置气?”

“置气?”昭王惊诧地瞅了翟婵一眼:“寡人吃饱了撑的,和他们置什么气啊?”

“吾王,我……我有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不知道……该不该说?”翟婵依然笑吟吟的,话语却有些吞吞吐吐的,怕触了姬遫的逆鳞。

“你说就是了,寡人不在意的。”见她脸上忽然票上了红晕,昭王心里有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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