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投名状
翟婵抽泣的点头,补充解释道:“我后来在蒲阪关里又见到了他……”
“嗯,这么说他一定是设法救主子去了……”矶锐灵光一闪,恍然醒悟地叫了起来:“他可能早就找到主子了……哎呀,主子现在很可能与芈瑕在一起啊!”
他这么说,翟婵也感到姬遫的生死存在变数,很有可能还活着。她泪水立刻收住了,开心地点头道:“我想应该是这样的。芈瑕是在秦军占领蒲阪城之前离开的,他一定是去找吾王了,然后带着他过风陵渡浮桥去了冠云山。芈瑕一直在冠云山达鹤堂修道,他对那一带很熟悉。只是冠云山属于秦国,为防止暴露身份,他们只能隐匿起来了。”
“我说祀夫派了这么多人出去找主子,却没有发现一点踪迹呐……对,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总算得知了姬遫的下落,矶锐说着,激动地抹起了泪水……
矶锐也悲悯地停顿了一会,稍后继续说道:“现在緈太后已经谕旨,立姬圉为太子,赋予监国重任。监国的地位相当于魏王,只不过是换了名称,实际上魏国已经改朝换代了。”
翟婵抑制住了抽泣,原来是祀夫立姬圉为太子的,看来木已成舟哦。
似乎,郎逍并不认同这个安排。有意思的,是姬圉是监国而不称王?祀夫这一手颇有玄机哦。
见翟婵呆呆的样子,矶锐以为她沉溺在悲痛中,便继续讲道:“祀夫留下了士大夫中的杨极帮住处理朝中政务,让士大夫梁星、以及庄龄、崔校、宦官孟生安排太子肩负监国庆典仪式……”
“梁星年龄挺大的人,办事稳重,不过精力有限。好像还有一个叫郎逍的老臣,怎么没有他呢?”没听见郎逍的名字,翟婵心里一动,借机打听起来。
“郎逍被祀夫派出去查找昭王下落去了,还没有回来。现在朝政完全由祀夫一手把控,他让谁去,还管谁精力有限么?”矶锐摇摇头,道:“以办这些琐碎事为由,把他们踢得远远的,不进诏狱就不错了。”
翟婵明白了,郎逍不受祀夫待见。她有口无心地问道:“……有谁被他送进诏狱了么?”
“有啊,石颇他们几个。”矶锐脱口道。
石颇被捕了?翟婵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见翟婵吃惊的样子,矶锐跟着解释道:“单颖揭发石颇是緈濑附逆,阴谋助纣为虐夺权篡国。于是祀夫算计了他,剥夺了他的兵权。还由于市井传闻他要起兵,祀夫就动手把他抓了。”
“单颖揭发?有证据么?祀夫不知道他俩是冤家么?他看不出来单颖是临死拉石颇垫背的么?他是在报复石颇啊!”翟婵惊诧石颇被抓,急切地问了好几个问号。
矶锐叹息道:“开始祀夫没有打算抓他。他曾对屴默说,‘石颇和你们只要配合宫廷维持社稷稳定,在吾王不在朝期间不惹事,我保你们以后太太平平的’。”
“那怎么还是被抓了?”翟婵搞不明白了。
矶锐摇头,继而解释道:“自揭发芈瑕是緈濑的同伙后,单颖就被石颇拘禁了。后来有传闻说,其实石颇与緈濑也是一伙的,他和单颖都是由緈濑安排在昭王身边的卧底。
梁星作证说,昭王已经在蒲阪安排刑场将緈濑、单颖等一干叛贼挫骨扬灰。
所以,緈濑、单颖都已经死了,事情已经是死无对证。”
但是,由于事关宫廷安危,祀夫不敢大意,还是把奴才和当时随昭王亲征的司马梁星、司寇杨极及司士郎逍等人找去核实情况了。
奴才很惊愕,认为传闻石颇是緈濑的同伙纯粹是谣传,不可信。祀夫却摇头,告诉奴才一个惊人的秘密:这不是谣传,是单颖在亲笔写下的供词里说石颇是秦国间谍,而吾王也曾经明确地告诉他,东宫里秦国的间谍,代号黑鸩。
关于黑鸩的情况,奴才也知道一二。但是,奴才怎么也没有想到石颇会是那个黑鸩。所以,奴才认为单颖的供词不可信。
但是,祀夫却强调单颖和石颇是结拜兄弟,他们相约投靠了緈濑。而石颇来自义渠,很可能早就成了秦国的间谍。緈濑反叛后,石颇与緈濑约定,率御林军到达蒲阪城后将拘捕昭王,逼迫他下旨处死祀夫,由緈濑监国,随后向秦国俯首称臣。只是大军到达蒲阪城时,緈濑已经被芈瑕剿灭,石颇才没敢动手。
这份供词有当时审问单颖的禁卫军校尉保存。他还说,单颖被拘禁后,石颇和郎逍去温城衙狱问过话,这点很多狱役都可以证明。
随后郎逍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解释说,他对单颖的供述感觉疑窦重重,很想搞清楚。但是,单颖不配合,拒绝回答。不过,石颇却在郡监狱审问了单颖好长时间。这就很蹊跷了,他们一定商量了后事。
郎逍的证词,加重了祀夫对石颇的怀疑。
祀夫认为,郎逍的说辞就是指证石颇的人证:石颇急急地赶去衙狱问话,目的是与单颖对口供,好让自己继续隐瞒身份,伺机救出緈濑和他的幕僚们,当然也包括单颖。
祀夫对奴才的话很怀疑,奴才又将从蒲阪小盐铺掌柜身上起获的情报交给了他。
祀夫出面组织了他的门徒用九宫格对这份情报进行了破解,解出的答案是:同意谋划,预祝成功,昭王陨命之际,秦军将趁魏国动乱攻占魏国河东、打通伊阙关隘。
这份情报来自黑鸩的专用交通站,显然是秦国宫廷对黑鸩行动请示的回复。情报没有传到大梁,而是传到了蒲阪城。说明黑鸩当时也在蒲阪城。
当时石颇的大军还没进蒲阪城。但是,他手下人众多,潜入蒲阪城取情报不是难事。所以,也应该认定是黑鸩嫌疑人之一。而且,情报的内容是与单颖的供词相互印证的。
奴才很惊愕,说石颇曾经舍命救昭王,这恰恰说明他最不可能是黑鸩。
祀夫很犹豫,却无法反驳我的看法,承认确实存在石颇被诬陷的可能。
他叫来郎逍,让他去调查当时审讯单颖的禁卫军校尉,他怀疑此人是緈濑的附逆。
后来郎逍找我核对情况,他认为黑鸩是一个拥有军权的人,那样才能配合秦军行动,牵扯魏军。石颇作为御林军将军符合这个身份,应该就是黑鸩,他屯兵沙海与他的身份有关,目的有两个,一是吸引住魏军主力,不让他们增援与秦军作战。二是伺机挑起魏国内战,而昭王的下落不明很可能就是中了石颇的诡计。
况且,古玩铺救姬遫受伤很可能是一个假象,靠刀柄处的刃口没有涂抹毒汁或就是演戏,是为了博取姬遫的信任。
他这么说,倒是让奴才无语了。
这个时候,石颇是緈濑同党的传闻在宫廷里开始蔓延,没有多久,这事竟然传到宫外去了,市井谣传愈加肆虐,似乎石颇真的要起兵背叛宫廷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这下祀夫慌神了,石颇的身份的疑问已经影响大梁政局的稳定,他必须先下手为强,将不稳的苗头彻底掐灭。
他进宫去了,请緈太后趁早处里石颇,否则会导致社稷不稳。”
石颇就这样成了牺牲品?翟婵懂了,很为石颇感到悲哀。
郎逍判断,姬圉虽然被立为太子。但是他年纪尚小,以后朝堂必定是太后緈氏垂帘听政。所以,他设想将无忌送到緈太后面前博得她欢心,进而讨緈太后另眼相待自己。
只是,郎家与緈太后不熟,与緈太后没有交情,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后宫面见緈太后。他只能先把无忌送到祀夫面前去,祀夫见过昭王小时候的样子,一定会认无忌的。
但是,那可恶的翟婵竟然不领情,迟迟未露面不说,就像石沉大海,连个气泡都没有冒。
所以,成为帝师之家的美梦已经成为一枕黄粱,他一腔的热血也彻底凉凉了。
对此,他非常郁闷。
失望之余,他非常愤恨昭王,恶从胆边生,脑子有了一个疯狂的报复念头:昭王既然放任翟婵母子流落在外,不让他们回宫,那还留着干什么?去死吧。
管家韦宝立来到厅堂,朝郎逍作了一个揖,脸侧向左边,用右眼瞪着郎逍问道:“老爷,有事啊?”
“那个翟婵有消息了吗?”郎逍愤愤地问道。
“还没有。”他沙哑地答到:“也没见她给老爷回信来。我们也不敢擅自上门去找她。不过,面对这么大的喜事,翟婵不可能不动心,我估计,她应该往大梁赶来了。要是还波澜不惊,我怀疑石颇提供的地址有误,或者她可能早就离开了安邑,根本就没有收到老爷的信……”
“砰”地一下,没等管家说完,郎逍忍不住愤怒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道:“罢了,一个不识好歹、目光短浅的婊子,不说也罢。你记着,如果翟婵母子上门,要立刻不露声色地将她们拘禁起来……不,不能傻等着,你立刻派人去安邑,上门去找那个孩子……要活的……包括那个翟婵,抓起来后带回大梁,统统拘禁在家里。”
韦宝楞了一下:“拘禁在家里?老爷,那可是王子……”
“什么王子啊?”郎逍很愤怒:“緈太后与士大夫们已经决定立姬圉为太子。现在,那个无忌就是叫花子一个。”
“那还费那事干什么?杀了得了。”韦宝顿时起了杀心,他的一只眼睛因为无忌没了,这仇不能不报。
“不行。”郎逍摇摇头,解释道:“太子虽然立了,不过岁数尚小,还不能亲政,以后一定是緈太后垂帘听政。我亲近緈太后的努力虽然失败。但是,亲近姬圉的机会并没有失去。在他亲政前,我要抓住机会与他融洽关系,培养感情。可是,光说恐怕不行,总要有个投名状。我考虑把翟婵和无忌作为礼物献个姬圉。我相信,太子是明白人,知道这个礼物的分量。”
“诺。”韦宝笑了,用力地朝郎逍作了一个揖:“老爷,我就去安邑找他,一定给你留个全须全尾的王子——不,小叫花子。”
郎逍笑了,挥挥手道:“不急,等我与太子面谈后再走。”
“诺。”韦宝应着出了厅堂。
姬圉很低调地成为了太子,搬进了东宫。虽然肩负着监国的重任,却是一个虚职,除了他的老师一如既往地来给他上课、宦官太监陪他玩外,东宫整日里冷冷清清的。
郎逍这天特意来到东宫,他恭恭敬敬地站在姬圉跟前,把要弯成了虾状,一丝不苟地作揖,道:“臣郎逍给吾王请安。”
瞧着眼前这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姬圉很诧异。他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一个陌生的老头如此隆重地向他见礼,让他感觉来人别有用心。
“老人家,免礼啦。”他道,上前伸手扶住了郎逍,欲让他直身。
郎逍摇摇头,道:“君臣之礼没有老年人可免一说,不能坏了上尊下卑的规矩。”
君臣之礼?姬圉楞了一下。谕旨是立自己为太子,只是储君。虽然昭王只有他这一个王子,早晚会成为魏王,身边人也为这个喜形于色。但也是限于府内人窃喜而已,毕竟昭王没有死,公开表露的话有篡权的嫌疑。
这个老头却满不在乎地认自己是魏王,口口声声称自己为王,一本正经地行君臣之礼。他很诧异。但是,他不想落下话柄,于是故作惊讶,装模作样地四处看了一下:“昭王也莅临了吗?”
这意思,他不认为现在自己是魏王,你也别瞎猜。
郎逍却不为所动,头也没抬地依然保持着恭敬的作揖姿态,道:“老臣郎逍是魏国的朝臣,见魏王自然要持见吾王的礼仪。吾王,臣有要事相禀,请吾王屏退左右。”
姬圉疑惑地看着他,抬右手挥了挥,让左右人都离开了大殿,自己跪坐在了蒲团上。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这个老头儿如此急切地向自己献媚,是个有心机的人哦。
但是,他能拿出什么样的投名状呢?他很好奇。
见宦官都离开了,郎逍抬起了头,肃穆地道:“无须讳言,吾王承大位是必然的,即便现在就登王位,也没有人会多话。但是,在这之前,尚有一个不确定因素必须排除。”
姬圉不高兴了,皱起了眉头:“我只是太子,老先生与我初次相见,竟然用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试探我,过分了哦。”
“人有机缘,初次见面又有何妨?若吾王以为老臣是试探,尽管将老臣绑了交给緈太后处置便是。老臣一把岁数的人了,不在乎生死,只在意社稷安稳。”郎逍淡定地望着姬圉,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