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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恍然如梦

石并很是郁闷,介绍道:“没有。昭王回宫以后,依然让姬圉做监国,祀夫、郎逍依然受重用。我主人算是白死了。”

子囿点点头,确实,石颇遭单颖陷害,死的很冤。但是,如果他当初坚守昭王的旨意,不见昭王的面绝不交出御林军军权,或许现在大梁的局面就是另一幅景象了。

他心里颇为石颇感到遗憾。

祀夫是昭王的坚定扞卫者,他坚持姬圉任监国而不是继王位,维护了昭王的权利和地位,避免了宫廷动乱功不可没,昭王当然不会动他。而且祀夫在秦军不断蚕食魏国的情况下与秦国虚与委蛇,甚至割地求和,除了确保魏国国体得以延续,还重用武将芒卯向东南扩地二十二县,极大地提升了魏国的实力。

石颇与芒卯相比能力差了太多。否则,也不会被祀夫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当年老奸巨猾的祀夫拿石颇开刀立威稳住政局,虽然做得很出格。但是对于魏国大政的拿捏还是丁是丁卯是卯,做得很得体的。

这么看,昭王对祀夫只有感激,不可能对祀夫怎么样的。

子囿很感慨,石颇一大家子人算是白死了。即便昭王有意弥补对石颇的愧疚,也找不到一个活着的遗属了。

想到这里,子囿摇摇头,转了话题:“芈瑕呢?他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石并摇头,道:“昭王回宫后搞了一个很大的祭祀仪式,以悼念为救他而死是宦官、卫士,还敕封了几个有功之人。但是,昭王没有提及芈瑕,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奇怪,芈瑕应该是活着的,他怎么没有回宫呢?子囿心里犯起了嘀咕。

不过,石并以前只是一个石颇的管家,且石颇已经被杀十年,已经不可能了解宫廷的内幕,更不可能理解国家大事,子囿也就不接话了。

石并浑身上下被血染红了,除了眼白和牙齿,通红一片。见子囿沉默,他作揖道:“英雄,我这几年一直在宅子附近溜达,寻找报仇的机会。苍天怜悯,今天总算让我遇见了英雄,让我得以为主子报了仇。谢谢英雄。英雄,敢问,你与郎逍也是仇家么?”

“哦,不,我是受人之托而已。”子囿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编了一个借口。随后朝石并作揖道:“石管家……”

正在这时,院子的大门被“呯呯”地砸响了……

连莲被郎逍的名头吓懵了,女闾的领班见她神色异常,急忙寻问了情况。她心悸,一五一十地向领班说了。

来女闾花了银子,就是为了通知连莲去郎逍宅邸?领班也懵了,察觉到事情的不寻常:郎亭司冠怎么可能招一个妓女回家呢?于是,她向禁卫军将军报告了。

禁卫军将军得报不敢有丝毫大意,立即带兵来到了郎邸一探究竟,见院门紧闭便让士兵围了院子,随即敲起了院门。

“英雄,我们快从后院撤吧?”石并慌了,急忙从衣襟中扯出一个黑色头套,手忙脚乱地套在头上。

子囿点点头,朝石并作揖道:“你先撤吧。我们就此别过。”

石并朝子囿作揖后急急地朝后院跑去。

子囿去了前院,在对着院门的影壁前跪坐下来。

过了一会儿,在砸门声中,有几个禁卫军翻墙进了院子。他们没有留意到子囿,以为他也是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之一,直接打开了院子大门。

禁卫军将军进了院子,后面的禁卫军也凶神恶煞一般地冲进了进来。

只是,面对院子里的尸体,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惊骇不已。

子囿趁机朝他们脚的部位掷出了一把黄豆。他与禁卫军没有冤仇,不想要他们的命。

顿时,惨叫声四起,他们一个个不是捂住小腿就是捂住膝盖跌坐在地上,个个痛苦不堪。

子囿站起身来,拍拍手,施施然地往门外走去。

那将军的腿也中了一颗黄豆,他手撑着大刀勉强站着,满脸惊讶又愤怒地瞪着子囿喝道:“你这个人好凶恶,竟然在这里乱杀无辜。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朝我们下黑手?”

子囿笑道:“本爷与将军往日无仇近日无冤,犯不着对你们下黑手。所以,没有要你们的命,是你们先惊扰我的。至于我是什么人,你只需要知道,本爷与郎逍一家有血海深仇就行了。当然,伤了各位我很抱歉。告辞了。”

在他们惶恐的注视下,他慢悠悠地出了院子,消失在了大红灯笼光照外的黑暗中。

回到客栈,子囿洗了一把澡,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的晌午才从榻上起身。

换了一身长袄袍,去食铺吃了一碗面条,他朝昆山街郎逍家走去。

昨晚动静搞得这么大,两个宫廷重臣死了,宫廷没法装聋作哑。昭王与祀夫或许会来查看现场,他想去见见他们。

朗府门口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只见衙役正将一具具尸体抬出院子,放在门前候着的板车上,滴滴答答的鲜血流了一路,街上腥气冲天。

只听得街远处响起了镗锣声,一声比一声近,是郡守来了。

堂堂的司冠一家被人给灭门了,老子还是前司士、禁卫军将军!作为郡守,他是很难向昭王或者监国交待的。

子囿对他很同情。

但是,也对他的出现很失望。竟然是郡守出现场勘查,芈瑕、或者祀夫这些宫廷大员是不可能出现了。看来,郎逍家在宫廷的地位日下,气数已尽。

郡守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下了轿子,看着仵作将一张海捕文书贴在大门边上的墙上后进了郎府。

没有尸体再往院外抬出运走,看起来尸体已经抬完了,围观的人群有人开始散了。

过了好长时间,几个衙役抬着一副躺椅走出了院子,郡守捏着鼻子在一旁陪着。

躺椅上的人一头白发,浑身血迹和污秽痕迹。显然,他就是郎逍了。他的目光往四周的人群扫视着,落在了子囿身上。

子囿正举起两根手指朝他摇,脸上笑吟吟的。

他瞪大了眼睛,怎奈舌头被割了,四肢废掉了,既做不了动作,也发不了声。

后面,韦宝也被抬了出来,也是一身的血水、污秽。

衙役的人封了大门,簇拥着郡守远去了。

子囿随众人上前看了一眼海捕文书,顿时吃了一惊。

上面竟然画着他的脸,作为郎府血案的唯一凶犯,他被通缉了。

他慌乱起来,环视四周,好在并没有人注意他。他立刻钻出人群,回了客栈。

他疏忽了,自己与连莲说过话,与禁卫军将军有过交谈,他们肯定记住了他的脸,画师根据他们的描绘很容易画出自己的。唉,光想着见芈瑕,想通过他了解魏国宫廷潜伏的间谍情况,怎么就忘了给自己易容呢?再不济,像石并那样套个头套也行啊。

现在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把自己给出卖了。

真是个菜鸟,笨死了!

想易容一下再走,这样安全一点。可是,如果现在抛头露面去弄易容用品也会被人认出来的。为今之计只能趁海捕文书刚贴出来,消息还没有散开,快马加鞭地逃离大梁。

他退房后牵着马离开了客栈,小心翼翼地出了北城门,然后快马加鞭地往海城方向落荒而逃。

自己得罪的是魏国宫廷,立候府的间谍不会置之身外,他们也会插手的。好在自己刚回安邑不久,熟悉自己的人不多,别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与白莹的关系。只要自己不回安邑,白莹就是安全的。他决定先不回安邑,在外面躲一阵子,等事态平息再回安邑。

所以,他现在只能先逃过魏国衙役的追捕,跑了再说。

他往小院子给白莹写了一封信,道:“买卖谈成了。但是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家。夫。”

他确信,白莹让人读信,也不会露出破绽的。

既然安邑不能回去,只能去北屈了。对,去北屈祭祀一下娘和外婆、屠爹,向他们报告一声,子囿为他们报仇了。

他经韩国的邗城,过天门关后到达高都,然后向西,经皮牢城进入秦国境内,向北去了北屈。

北屈已经下雪了,白茫茫一片。

子囿到了老爷子家,见院子里已经冷清了很多。自报了家门,管家认出了他,很惊喜。

老爷子已经去世了,管家带子囿去了坟地。

子囿见到了翟婵、屠贤和老爷子的墓碑。他烧香祭祀了一番,在翟婵的墓碑前坐了好久。

管家让子囿随他回院子去住。子囿拒绝了。

北屈太荒凉,他怕自己呆不下去,便推脱说自己还有事要办,让管家先离开了。

看着管家骑马离去,子囿去了杏花岭坟地,找到了外婆毕氏的墓碑,烧纸焚香祭祀了一番。

眼看着天已经黑了,他回了北屈城,找了一个客栈住了下来。

歇了一晚,感觉北屈实在是个伤心之地,踌躇了半天,他决定还是到西河对面去……对,去义渠去吧。

他向西,去了西河边上的小镇。

西河已经封冻了,他牵着马过了冰面,来到了壶口,然后赶往雕阴。

不知道到义渠去干什么,是想回仙鹤山么?他踌躇了一番。感觉再回仙鹤山是不妥的,他决定继续一路向西,去义渠城……

义渠城座落在马莲河、城北河、九龙川、水磨沟四条水相汇之处,南部直伸两河交汇之处,形如半岛,成一个坐北向南,十分坚固的高坪,是一座利用天然地形打造的四面凌空的高台城池。义渠在羌语中意为“四水”,即四条河水相汇的地方,义渠城城如其名。

城北有两条小沟将坪与北山断开,中间仅留有一车道,地势险要,是关中通往塞北的咽喉要道。

登上城墙看城外,远处的山脉层峦叠嶂,融入天际。不远处的山坡积着厚厚的白雪,在太阳下泛着刺眼的光芒。几条蜿蜒曲折沟壑黑洞洞的,把辽阔原野裁剪得支离破碎,崖壁露出的黄土提示,这里是黄土高坡。原野上特有的阵风,似乎还夹带着牛羊留下的腥膻的气味。

很枯燥的日子,子囿却过得优哉游哉,这里是翟婵的故土,是娘的家乡,如今大仇已报,他可以告慰娘的亲人了。

这天,他去义渠城王宫前闲逛。

义渠城王宫前的街道每月十五是固定的集市日,很热闹。尤其是舞枪弄棒卖艺的,深得他喜欢。

他感觉这个营生不错,深得他喜欢。他决定追随一个耍大刀的卖艺,既能混口饭吃,也能打发无聊的时光。

但是,耍大刀的刚摆开架势,有一个公子哥便上场来砸场子了。

就是因为演武的人耍的是大刀,公子哥认为是中看不中用,没有枪厉害,枪可以一扫一大片。

子囿很生气,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你管着人家练什么干嘛?

可是,公子哥那帮人偏偏就不让演耍大刀,而且对子囿出头干涉很生气,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敢口出狂言,公子哥愤怒地上前挥拳要揍子囿。

谁知甫一交手,公子哥就被子囿打倒在地。他的狐朋狗友急了,一拥而上,想来一手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的招数制服子囿。

子囿见状跳出他们的合围,大声警告道:“你们再这么欺负人,我就要用撒豆成兵了!”

但是,人家根本就不尿他,继续向他逼来。无奈,他只能出手了,瞅着他们的脚来了一手撒豆成兵。顿时,一片鬼哭狼嚎,他们捂着脚疼得声嘶力竭。

偏偏,他还抱着好汉做事好汉当的,绝不连累耍大刀人气概,根本不理会耍大刀人让他赶紧离开的话,坐等衙役赶来抓住了他。

这下麻烦了,公子哥可是有王公贵族背景的,郡衙没有听他的解释,就将他收进了郡衙监狱。

他很忐忑。自己刚逃离大梁不久,是潜入义渠的,陷入牢狱是个麻烦事,难免被义渠人察觉自己的身份。郎逍案子还没有消停,又惹上了麻烦,他有了越狱回安邑与白莹团聚的想法。

他决定等过了堂在决定下一步行动。

一个晚上过去,翌日一早,子囿被带出了监牢。他判断是去过堂,去听县令判决。

没有想到,他却直接被送到监狱大门口,他懵了,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一个女人冲了上来,抱住他“呜呜”地哭开了,嘴里道:“无忌,你受苦了。”

“娘?”闻到她身上熟悉的气息,恍然如梦,子囿懵逼了。是大仇已报,产生了幻觉?他不信地瞅着眼前的女人,惊愕地问道:“你……你……你没死?”

“死了还能见到你么?”翟婵开心死了,抱着他的胳膊道:“走,回家,回家再细说。”

离开监狱大门,门前停着一辆豪华的马车。马夫虔诚地放好马凳,让翟婵和子囿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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