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离散

第218章 离散

东海距离云水天宫一亿八千万里…

很遥远，但对现在的血玫瑰号来说，只需要半年而已。

半年，一百八十天，就能跨越如此漫长的距离，这在当初，王舞第一次回天宫的时候，是很难想象的。

那时，她还正在为青蛇号能够飞天而兴奋呢，从一千公里的时速提升到一千五百公里，就能让她激动开心好久。

时过境迁，同一条路，同一个人，但心态和速度都截然不同。

更快，更强，船如此，人亦如此。

王舞和绿竹在核心内舱东摆西弄，等差不多把这里都布置的规规整整，行而有序以后，距离天宫，已经没多远了。

她已是金丹，血玫瑰号更是快的有些夸张，她完全不需要像当年那样七拐八绕的躲避妖王可能的存在区域。

如果真有不长眼的，那就当作额外的收益吧，王舞不无恶意的想道。

可惜，大概是血玫瑰号的体型和速度让其他化形妖王也觉得这玩意不好惹，所以并没有让王舞有什么额外收入。

事实上，在广袤无垠的世界里，以金丹和妖王的数量以及分布密度来看，相遇的几率其实非常低。

只不过，以前王舞赌不起，也不敢赌，现在她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但想偶遇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否则，也不是没有金丹真人打过妖王的主意，王舞觉得这东西值钱，其他金丹也如此想啊。

但是，难找，难寻，难杀，以及，很难不受伤，特别是最后一个原因，太真实了，金丹真人的生命何等宝贵，一般不会去冒无意义的风险。

就算之前那只妖王鲸，王舞又是打消耗战，又是牺牲青蛇号去撞伤对方，然后选择了最有优势的战场，并以完美超强的姿态进阶金丹，并且出手就是绝杀。

然而，人家依然能硬扛着发动必杀级别的绝命反击。

人类修士的厉害在于智慧，在于法术的多样性和普适性，精准，高效，有针对性。

但真论力量上限和攻击范围，肯定是体型两百多米的巨型妖王强啊，王舞就算是金丹真人，神识范围也是扩大十倍，精确攻击范围自然等同就是半径三公里。

但那只妖王鲸普攻就是几十公里，大招更是全覆盖方圆百里，连续高速机动外加持续攻击能持续一个多月。

而其最后的绝杀威力，更是强的难以想象，只要命中，就算是金丹，肯定是不死也重伤。

但在那种距离，自带追踪的十倍超音速攻击，金丹也未必躲得过去。

正是因为会出现这种事情，所以其他金丹对捕杀妖王并不热衷，法宝材料只是难找了点，而妖王不但难找，还难杀，自己还有危险，这就有些，不值得。

同时，妖王的生物材料，并不会全是法宝等级，基本上，绝大部份都只是顶级的材料，只有一些特殊或者重要器官部位，能够达到法宝等级的水准。

而且生物材料，纵然是法宝等级，能够利用的方式也有很大局限性。

收益和危险性不成正比，这也是金丹真人不热衷的最大原因。

而某人仗着有外挂，也发现了干掉一只妖王的利益，不由得想再来一次，可惜，其他妖王也不是笨蛋，人家也有危险直觉的。

别说没碰见，估摸着就算看见血玫瑰号都得掉头就跑，而且如果是飞禽妖王，血玫瑰号还未必追得上。

于是，一路无事，血玫瑰号跨越十万大山，进入了云水天宫的势力范围，然后毫不停留，继续飞向南晋的方向。

虽然这个世界上，她的两个亲人都先她离去，但是，她还是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存在的。

之所以在海底森林匆匆打造好血玫瑰后就立刻回返，更重要的理由就是，她今年已经172岁了。

十八岁入天宫，炼气三十六年，东海五十六年，而现在，是北地六十二年。

她是金丹，寿命极限1540年，和普通人的百年相比，大概就是11岁的程度。

但她这一世的哥哥，某个笨蛋，他的寿命只有180年。

她十岁的时候，对方十八，意味着，现在就是对方生命里的最后一年。

总归是，还想再见一面的，虽然对方未必会想见到她，特别是，完全没有任何变化的她。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如果只是靠想象，大概内心还会好受一点吧，特别是，当这种巨大的落差还是来自身边的人，最熟悉的人。

所以说，我这个人，其实只是在自我满足吧。

王舞自言自语道，沉默了一会，她突然开口问道，绿竹，你还有亲人吗？

呵呵，小姐，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已经没有那种存在了，绿竹随意的说道。

认识之前？王舞稍微有些诧异，我可是十三岁就认识你了啊，那会伱才多大？

我以为你会知道呢，绿竹微微有些奇怪道，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的生活，工作，武功都是风云帮负责的。

哦，内部遗孤啊，难怪当年自己要带她走，还得问下风云帮意思意思，王舞点点头表示理解。

以后，我也和你一样了啊，王舞微微感慨道，会孤独，会寂寞吗？

她轻声说着，也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问绿竹。

嗯，我父母离去的时候，我还很小，大概，和小姐你第一次来兵器店的时候差不多吧，要说伤心难过，那肯定是有的，但实际感觉吧，其实更多的还是恐惧，绿竹缓缓的说道。

对未来的恐惧，不知道以后自己一个人该如何生活下去。

还真是，有理有据的现实啊，王舞微微点头，这很合理。

所以，那会我看见小姐你就觉得非常羡慕，特别是你十三岁就能闯荡江湖，而且还能赚钱，还赚了不少钱，绿竹突然笑道。

。王舞闻言翻了个白眼，然后转手都送到兵器店去了，我冒着生命危险，你们却坐享其成。

那也是风云帮赚啦，又不是我咯，绿竹耸耸肩，我也只是个打工的，只能听命行事，能给你的折扣我都是按照最低走的。

是啊，王舞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玫瑰，当年就连老爹都觉得她捡了个大便宜。

血玫瑰号丝毫不减速，疾风电摰的飞行在五万米的高空，不高不行，这么大的船体进行超音速飞行，产生的激波范围太广。

她要是敢让血玫瑰号压低在一千米的高度，没得说，地面上所有的建筑物都得被铲平，估摸着立刻就有天宫的金丹跳出来问责了。

就算现在，一路经过，天空极高处的空气爆鸣都会传到地面上，虽然五十公里的距离让声音已经很微弱了，但对修士来说，仍然是清晰可闻的。

想必此刻，天宫已经知道某人再次回归了吧，而且也知道她晋升金丹了，四大上宗虽然不在东海，但他们的信息情报可不会延滞。

特别是，有关金丹的情报。

南晋，京城，都城，府城，然后王县。

时速四万里，跨越京城到县城也不过是一个多小时而已，此时，家已在望，王舞自然让白晶减速，然后停在天上就好。

她已经不需要用飞船战舰的存在来震慑他人，保护家人了。

不是因为她变强了，而是因为，她已经没有需要保护的人了。

王县，王府，一如既往的富丽堂皇，或者，更加富丽堂皇了，王舞的便宜舅舅早就凉了，但风云帮的后续主事，怎么可能会不用心。

舅舅做的差了，外甥女难道还能为点小事把舅舅咋样不成，但换成外人，呵呵，筑基和炼气的差距，炼气先天和嗑药先天的差距，别人不清楚，风云帮作为天宫外围的管理机构，还是有点数的。

铁打的王府，流水的人，这里的管家也好，侍女也好，侍卫也好，都不知道换了多少茬了，就算里面的主人一直没有归来，但也没有人敢懈怠。

当然，这不是这些人没有惰性，而是风云帮肯定时刻关注着这里。

但此刻，这座王府，唯二的主人都回来了。

还没落地，王舞神识一扫，就已经确定了她要找的人所在。

虽然内心的直觉已经告诉了她答案，现在不过是多此一举。

另一边，今年刚好180岁的王刚突然有些疑惑，虽然他的生命临近极限，但他的脸和身躯并没有特别衰老，大概就和他父亲五十多岁的时候差不多的样子。

即便是炼气先天，在临死前，身体机能依然会稳定的保持在一定水准，当然，动手打架什么的别想了。

王刚正在犹疑之间，似乎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但又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就在此时，他的房间门被毫不客气的一推而开，熟悉的行为，熟悉的人，和一百多年前毫无二致。

呵呵，他不由得笑了起来，完全没有变啊。

是啊，我可是会一直保持这个样子活下去的，王舞一脸理所当然，倒是你，变老了很多啊。

嘿，那还真好啊，王刚也毫不掩饰自己的羡慕，不过，这个样子算老吗，不应该是比较成熟才对。

呵呵，看来你这么多年，倒是也没白过啊，至少都学会说冷笑话了，王舞小小的嘲讽了一句，然后问道，啥时候回来这里的。

大概，就是父亲离开后不久吧，王刚想了想回答道，我们去的地方够多，走的也够远，母亲说她想回来看看，然后我们就回来了，并再没离开。

额，抱歉，当时我在一个很远的地方，而且当时我也很弱，赶回来要花很久的时间。

我倒是没关系，老爹其实也没问题，就是母亲有点惦记你，不过，她大概也能理解吧。

王舞沉默了一会，没有开口。

良久，她才慢慢说道，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情吗，难得我回来一次，总不能就和你说两句话吧，而且，你妹妹我啊，现在可是很强的呢。

哦？有多强？王刚好奇的问道。

哼哼，你这样的先天，我一只手能打一百个啊，王舞用手比划了一下，夸张的说道。

嘿，那还真是强啊，王刚也拍着腿，直呼不得了。

两人一起大笑了几声，然后他才慢慢说道，想做的事啊，刚好，有一件事我一直很想尝试下，你能让我飞吗？

嗯？当然，是想去高的地方看看吗？

嗯，如果能自由自在的飞一下就更好了。

小事，都说了，别小看你妹妹我啊，还以为会是更有点挑战的事情呢，王舞哼唧了一声。

下一刻，屋子的房顶，被温柔的分开，王刚瞬间感觉身体一轻，直接漂浮了起来，他微微的动动手脚，就感觉自己像是能在空中游动一样。

摆摆手，蹬蹬腿，微不足道的动作就让他能飘出去老远，他的眼睛微微亮起，似乎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可是先天，随意动手的风力，和先天内气产生的风力，可不是一个级别的啊。

于是，下一刻，多年不曾动用的内气喷渤而出，推动着他的身体一飞冲天。

王舞没有打扰他，虽然对他这个年龄来说，动用内气就是加速死亡。

但至少，他会比较快乐。

王刚飞行的有些笨拙，但他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兴奋，他的身体有些疲累，但他的精神却很昂奋。

他现在不是快乐，而是非常快乐，对他来说，嗑药先天和炼气先天，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能飞啊。

这真是，太令人羡慕了，多少次，他也幻想过自己也会飞，可惜，也只能是幻想。

但现在，能在临死前，还见到自己的妹妹，能够满足自己的幻想，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没有什么遗憾了。

站在高空中，王刚停留了下来，他俯视着地面上的王县，诺大的县城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小方块而已。

原来，从天空看下面，是这种感觉啊，王刚自言自语的说道。

是啊，不过看久了也就那样吧，站在他旁边的王舞随口接道。

也许吧，但我还是喜欢这种感觉。

嗯，喜欢那就多看看咯。

王刚深深的看了一眼地面，又深深的看了一眼王舞，突然问到，更高的天空景色会不会更好。

不知道，但是，要去看看吗？

好啊，王刚欣然应道，两人一左一右，并排而行。

一千米，两千米，三千米，五千米，最后，一万米。

王刚的内气有些不继了，他大口喘息了几下，稍微缓了缓，在这个高度低头，县城已经变成了小黑点，完全看不清下面到底是什么了。

但他不以为意，贪婪的用视线扫射着远方，真好啊，也只有站的高，才能看到更远啊。

可惜，我只能到这个高度了。

如果想继续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往更高处哦。

不，那是你的高度，不是我的了，王刚摇摇头，我的话，到这里就好了。

王舞点点头，没有强求。

兄妹两久违的站在一起了望着大地，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只是感受着这份难得的平静。

许久，王刚突然开口道，要活的更久一些，站的更高一些啊。

啊，我会的。

他的眼睛缓缓闭上，短暂的飞行消耗光了他本就见底的生命，但他的确是开心快乐的离去的。

也不知道是满足了自己的愿望，还是听到了满意的回答。

又一个存在感从王舞心里消失，这意味着，她的最后一个亲人永远的离开了她。

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并没有下落，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本来就是王舞的力量在支持。

她回答完对方后，又在原地站了一会。

相遇只是偶然，相逢亦是短暂，唯有离别，是注定，也是永恒。

永恒，时光是永恒的，风是永恒的，死是永恒的，离别，也是永恒。

她微微一叹，果然又来了，她就是这样的人，总在不合时宜的地方，不合时宜的时间，出现奇怪的感悟，简直就像是拿别人的生命当做自己前进的动力一样。

死这个概念，还真是适合她呢。

嘴角轻轻呼出一口气，王刚的身体瞬间就像是化作了无数蝴蝶，翩翩飞舞，随风飘散。

这是最彻底的离别，也是最彻底的解脱，这是永恒之风，也是离散之风。

变成风，感受这个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