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闲谈笑料
《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两人说了一会话,关梅觉得有些渴,就从桌上拿起一个纸杯倒了一杯水,一边喝着一边问傅林,“昨天下午小林请大家吃饭,你不知道吧?”傅林马上就问,“小林请客?不知道,没听说呀?”然后就问,“小林干嘛要请客?都请了哪些人?”关梅说,“小林当上了工会主一席,工会有人吃饱撑的,嚷嚷着要每人出五十元给小林庆贺。你们科的小吴和候杰都去了。这么大的事,你都没听说,难怪你老是当不了这秘书科的科长。”傅林一听,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说,“我实在是不知道,不行,等哪天有空了,我单独请小林吃个饭,弥补一下。”关梅摇了摇头,说,“何必呢?给你说我明明知道都没去,我嫌他这人太猥琐太掉价,打心底瞧不起他。”
傅林不但瞧不起小林,而且还对他怀有深深的鄙夷。他心里总是秉承着孟子的那句话:大丈夫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实际上是古人对男人划出的一道底线,超出这个底线,就等于失去了男人最基本的价值观念。而且一个人对待上级的态度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气节。要做为一个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正派人,就得要不骄不诌不卑不亢。而在上级面前卑躬屈膝阿谀奉承的人十有八九会是小人,而小人一旦得志,害起人来可是没个底线不择手段。他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人家现在当上了工会的一把手,不管啥时,在关键时候随便说你一句坏话,就能把你压着多少年翻不起身来。特别是他自己正处在是不是能接替秘书科科长这个紧要时刻,虽说不去巴结小林,但至少不要去得罪和冒犯人家。再说小林过去就一直是秘书科的科长,别人是不是去庆贺,他傅林必须要去庆贺。他对关梅说,“你可以不去,但我没有去肯定会让小林有想法,以为我是在躲着他,况且连小吴和候杰他们都去了。”
关梅马上就说,“你怕啥怕,是不是害怕这个秘书科的科长当不上?你也太多虑了。再说了,你能不能当这个科长,又不是他小林说得算。”傅林马上就说,“这你就说错了,我可是给领导班子会议做过记录,领导每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都是由主管领导提出,再由班子成员们商量。如果这时有人说上你一句对你不利的话,那你恐怕就过不了这一关。小林这些年来一直在给我们当科长,他可是对我们的评估有着很大的发言权。”关梅不屑地说,“他自己是什么人,一个土鳖进到了城里,换上了件马甲,就感觉自己成了名贵的甲鱼。”傅林对关梅强调说,“可人家不是土鳖,也不是甲鱼,人家是咱们单位工会的一把手。”
关梅却不以为然,当即把小林主动去杜厂长家送礼,给人家洗马桶,擦窗子和拉蜂窝煤的事通通地说了一遍,甚至还把他给工贸局商局家送腊牛肉和麻辣鸡的事也抖落出来。但是,给商局家送腊牛肉和麻辣鸡一事,傅林曾听小林对他讲过,那是杜厂长让小林给商局送去的。杜厂长原是风机厂的厂长,风机厂只是一个中型企业,而电机总厂则是大型企业。按正常情况,一个中型企业的厂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调到大型企业当厂长。可是,杜厂长却是吉星高照鸿运当头,从一个要倒闭的铜管厂调到风机厂才两年时间,便被调到了电机总厂当厂长。他运气之所以这样好,自然有其深厚的原因。
那时,小林刚进到秘书科给傅林当徒弟,可是,每到周一早上工作正忙时,小林就说要出去给厂里办事。时间久了,傅林就生气了,觉得本科室里的事一大堆,他老是跑到外面办事,就对他责斥起来。小林觉得很委屈,就对傅林说他不是出去办私事,是杜厂长把他派去给商局家送腊牛肉和麻辣鸡了。傅林说那也不能一下要去大半天的时间。小林说他要等小车司机上班之后,坐车到西大街排队买上五斤老刘家的腊牛肉,再去排队买上两只老马家的麻辣鸡,然后坐车去南郊把肉送到商局家,等回到单位时也就差不多到了该吃饭的时间。傅林一听,马上向小林道歉,因为杜厂长能当本厂的厂长,就是因为是商局把他派来的。
从那之后,每到周一早上,傅林再见小林坐着小车从机关大院里出去了,也就知道他是去给商局家送东西了。后来,总务科的小庞从基层车间调来了,这时小林也当上了秘书科的科长,才把这项工作交给了小庞。但这些事傅林从未给别人说过,一是因为他本身不喜欢在背后闲言碎语说别人的坏话,再是他怕这些话一旦说出去就会传为流言,很容易四处散布,而且你说出去的坏话总会被人家知道,从而招致人家的结仇和痛恨。机关里平日轻闲人多嘴杂,本身就是个是非之地,万不可养成随便胡言乱语信口开河的坏习惯。这是机关人员必须要修炼好的一种素养。所以,傅林觉得这些话关梅说起来不算啥,她是个女人,女人本身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地捕风捉影途听道说。可是,作为一个男人就不能随随便便地说三道四飞言流长,给自己惹出一身骚,给别人留个坏印象。对此,傅林对关梅说,“小林这样做不但没吃亏,反而是走了人生的捷径,不但当上了秘书科的科长,又让人家商局给看中了,成了人家的乘龙快婿,现在又高升成为咱们厂里的工会主一席。而我傅林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苦干实干任劳任怨这多年,却连个科长都没当上。”
关梅呶了呶鼻子,说,“小林娶人家商局的女儿与其说是人家看上了他,还不如说是人家硬把女儿强塞给他的。”傅林有些不解,说,“小林一个山区农村出来的孩子,独身一人一无所有,能娶人家商局的女儿,咋说也是拨云见日喜从天降。”关梅说,“只是你没见过商局的女儿,你要是见过,就不会这种想。”傅林就问,“那是咋了?”关梅说,“小林结婚时我没参加,听别人说商局的女儿长得好丑好丑,只怕是嫁不出去了,才许给了小林。小林本来也是不太愿意,可是,杜厂长是中间介绍人,给小林做了不少的思想工作。小林最后才同意了。”小林跟商局的女儿是过年时结的婚,傅林刚好回了老家,但他知道这事,当时给小林随了两百元钱的份子钱。
说完小林的事,关梅对傅林说,“于小兰得这病,恐怕要花不少钱吧?”傅林显出一副忧烦郁闷的样子,说,“可不,我刚去他们单位借了5000元钱。本来他爸让我借上两万,可我没借那么多。”关梅说,“他爸让你借这多的钱,他们家就不说拿些钱来帮帮你们?”傅林说,“没有,他们家把我们的钱不当回事,把自家的钱可是看得比命都宝贵。”关梅一听,连连说道,“他们家简直就是十足的小市民。只怪你这人也太老实太软弱了。啥事干嘛都要让他们家瞎摆布?”傅林悲叹着说,“没办法,摊上了这样的人和人家,现在就是说啥也都没用了。”听着傅林这话,关梅用恨铁不成钢的口气埋怨说,“你们这样混着过着有啥意思?粘又粘不住,分又分不开,死不了活不旺。这不是在折磨自己?我早就劝你早离早安生,省得夜长梦多。可你这人就是前怕狼后怕虎。这不是当断不断,必得其乱吗?再说凭你傅林这一表人才,满腹才学,正值英年,不要说再找个女人,就是找个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也不为难。”
傅林觉得关梅的话虽有道理,但是,真正地做起来却并非易事。关梅这话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他的心太软,觉得于小兰只是身体不好,在夫妻生活方面是个废人,才导致他们关系的一直紧张和不和,如果仅为这事而强行霸蛮地逼她离婚,不理解的人还以为他傅林是个没情没义没有理智的怪人。夫妻生活在实际生活中可谓是至关重要,是联系夫妻关系的纽带,也是已婚男人和女人的精神家园。对已婚的夫妻来说,夫妻关系虽说是一种生理因素、心理因素和物质因素的混合关系,但最根本的则是生理因素。因为其心理和物质因素即使不需要对方也可以得到解决和满足,而只有生理因素必须是从对方那里获得。一旦这种需求得不到满足,就会产生极度的空虚感和饥饿感,从而变得心烦意乱冷酷无情,以致会把激情发泄到别的地方,甚至会出轨。就跟狮子和黑熊在找不到食物时,会去扑杀牧民的牛羊一样,很容易遭到牧民的猎杀。
同样,女性长期没有夫妻生活,也会在精神和心理上出现障碍,表现为精神倦怠和情绪低落,心情抑郁,易怒发火。但是,因为传统文化和道德意识方面的因素,生理要求虽然很现实很重要,却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很庸俗和很低级的需求。要么,许多在生理方面出问题的夫妇,在闹离婚时因为羞于齿口,都不会直接说出是他们的生理方面出了问题,而是说夫妻感情不和。而外人听着这话还信以为真,就做起好人来进行劝说调和。可是,这种含蓄和伪善的说词很容易让人误解,摸不清真正的病情和病根,所以,也无法达到治病救人的效果。
从于小兰开始有病算起到现在,他们已有五六年甚至是七八年都没有夫妻生活了。所以,这些年来,傅林真不知是怎样熬过来的。傅林曾跟于小兰闹过两三次离婚,都因于小兰的坚持不离和岳父岳母等人的多方调解劝说,才不得不退却让步。闹了这些年的离婚,傅林早就体会到,对一个已经有家的男人来说,离婚真是要比结婚难出许多。所以,傅林就说,“要是知道日子过成这样,当初就是把我杀了,我也不结婚。”
关梅纠正着说,“不结婚是不可能的,再说你举目无亲,独自一人,没个家也不是个办法,关键是你没找对人,有句话说人生有两件事不能去做,一是不能走错路,二中不能爱错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找个干部或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人,这样家庭里的人起码讲事理懂道理,不会跟你胡搅蛮缠,蛮横要挟。可你不知怎么就找了于小兰这样的人。”
实际上,傅林对找什么家庭出身的人道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后悔自己当时在选择对象时太注重人的相貌,而忽视了比相貌更为重要更为现实的东西,那就是对方的身体健康和心理素养。其实,傅林当时也不是不知道“健康比容貌重要,自由比名位重要,人品比钱财重要”的择偶标准,但这一些都在见到于小兰时给忘去了一干二净。
当时,他找于小兰就是看中了她的长相漂亮。那时,他还年轻,觉得人这一生只能结一次婚,找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既要是妻子,还得要是情人,所以,相貌不可不放在首位。而且女人长得漂亮不但是女人自身的财富,也是男人可引以为荣的财富。为了女人的漂亮,男人可以舍去其他一切,就是这个道理。傅林也曾参加过一些熟人和同学的婚礼,深知婚礼的焦点是新娘。新娘若是年轻漂亮,光彩照人,那么,不要说婚礼办得如何,单是那新娘就会让人艳慕不已。相反,若是新娘其貌不扬,即使婚礼办得跟国王一般隆重,都不会让人感到羡慕。而于小兰就是那种让人看上一眼就收不回目光的艳丽美人。
傅林非常懊悔地说,“都怪我当时见到于小兰时就昏了头,除过她的相貌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如果能知道她现在是这个样子,我那怕找个健健康康的丑八怪也不会找她于小兰。”关梅笑了,说,“这就是白米饭和红玫瑰效应。张爱玲说过,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玫瑰就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玫瑰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玫瑰就是衣服上的一粒饭渣子,红玫瑰却成了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傅林却说,“不管是红玫瑰还是白米饭,只要她身健体壮,性格开朗就好,可是,于小兰实在是太糟糕了。她实际上是个在身体和心理方面都不健全的女人。她这种人并不适合于嫁人,可是,她把我给坑了,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关梅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就赶紧离了,还磨磨叽叽犹犹豫豫干嘛?”傅林无奈地说,“本来,我们前天早上就要是去离婚的,可是,没想到她去医院里一做肠镜,就把我们离婚的计划给打破了。”关梅也跟着叹气说,“只怪你傅林的命不好,找了个于小兰这样的女人不说,现在连离都离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