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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矛盾激化

《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本来,傅林要在早上给于小兰办理出院手续,可是,杜厂长这天上午要下车间开会,让傅林写了个讲话稿。傅林昨晚把讲话稿写好了,因为在医院里只能用手写,不能打字,所以,傅林早上7点钟就来到了办公室,用电脑把讲话稿打出来。等到八点上班时,傅林已经把稿子打印出来了,拿去让杜厂长审阅。

杜厂长看过,要傅林再加上一些内容。傅林把他要加的内容加进去了,可是,杜厂长看完后还想再加些内容。傅林不停地看着表,想着于小兰还在医院里等着他办理出院手续呢,就心急得跟热锅里的蚂蚁一样。直到快九点半钟,杜厂长才让傅林把稿子打印出来,匆匆地坐车走了。

傅林急得满头大汗,一路快跑地从楼上下来,骑着车子就朝着医院驶去。来到了于小兰住的病房里,却见于小兰呆过的二号病床上坐着一个五十来岁的农村女人。旁边病床的病人对傅林说,“让你岳父和姐夫接走了。”傅林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紧,就去找吴医师。吴医师正在给新来的病人办理住院手续,见傅林来了,就说,“你爱人已转到了康复病房了。”傅林一怔,说,“不是说她今天要出院吗?”吴医师抱怨着说,“你岳父和姐夫追着我不放,非要让我再给你爱人延长住院时间。我实在没办法,就给她安排在了康复病房里。”

傅林有些不懂,就问,“我咋没听说过医院里还有康复病房?”吴医师对傅林说,“康复病房是医院多经公司开办的病房,住院,开药与护理都和住院部是一样的,只是因为条件好一些,住院费也可能要高一些。”傅林说,“能高多少?”吴医师说,“住院部的病房一天是30元,康复病房一天是40元。”傅林又问,“康复病房在哪里?”吴医师说,“在住院部后面的那栋三层楼里。”

如果说过去岳父和李义伟对他进行操控和强迫让他恼怒和发躁,那么,这次他们背着他把于小兰安排在高价的康复病房里则是让他怒不可遏忍无可忍。这简直是得寸进尺欺人太甚。他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气越喘越是急促。他必须要对他们进行问责和抗议,哪怕与他们决裂也再所不惜。

傅林急忙下楼,来到住院后面,就见有一栋三层的简易楼房。他来到一楼中间一间挂着“康复病房住院部办公室”牌子的门前,朝着里面的一位年轻的女护士问,“请问于小兰住在哪个病房?”那位年轻女护士说,“在二楼11号病房。”傅林正要离开,那位女护士就对傅林说,“你是病人家属?”傅林说,“我是他爱人。”女护士说,“交费。”傅林问,“交多少?”女护士说,“先交600元。”傅林身上虽然带着800元,但他不想交,就说,“不好意思,我没带钱。”女护士说,“你们啥时交?你们下午再不交,我们可要找吴医师了。”傅林说,“我一会就回去取钱。”

傅林上到了二楼,找到了11号病房。从敞开的窗口朝里一看,就见病房只有于小兰一人,她正坐在病床上独自发呆。傅林推门进到了病房里,病房里只有两张病床,与住院部的病房相比,这里要清洁得多,安静得多,光线也亮得多。难怪收费也要高一些。可是,又不打吊瓶,又不做检查,再高级的病房住起来也没啥用。所以,傅林一进到病房,就朝着于小兰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地说,“你在那边住了两周院,还没住够,又跑到这边来住。你是不是觉得住院上瘾,要是这样,就让你爸给你盖个医院,永远住在里面别出来。”

于小兰本来还对自己没给傅林商量就住进了康复病房感到内疚和不安,可是,见傅林一上来就对她大喊大叫的,当即就说,“这是医院,不是在家,你别在这里跟我吵。”傅林不但没有停下,声音反而更大了,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活不久了,要先把我害死?”于小兰说,“我害你干嘛,我才没有那个坏心眼呢。我自己的病我自己最清楚,你不管我,还不让别人管我。”

傅林说,“你本身就是个神经病,没想到你们家人都是神经病。”于小兰反唇相讥道,“你说我们家人都神经病,我们家人还都说你是缺心眼呢。”傅林说,“你家人是把我当成了缺心眼,要不,咋会合着伙来耍弄我逼迫我欺负我。”说到这里,傅林更是怒不可遏,就说,“既然是你们家人把你安排在这里,住院的钱就别让我来支付。而且,也别让我给你送饭。”说着,便怒气冲冲地出了病房。

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单位,因为他怕回到家里,会让他们家人来找上门闹事。骑车行驶在大街上,傅林真是觉得自己要被气昏过去。因为满脑子想着那些让他忍无可忍的烦心事,在一个路口处就没注意,撞了红灯,差点让一辆卡车撞上,幸好卡车司机紧急刹车,让他避免了一场灾难。卡车司机的脸都吓白了,把头从车窗伸出来朝他骂道,“不想活了?”他没吭声,只是朝着司机看了一眼,便骑车跑远了,但心里还是非常地后怕。

在单位里躲了一下午,傍晚时单位里的人都下班回家了,傅林也不能老是在单位里呆着,便慢慢地骑车回家。回到家里,见斌斌不在家,知道是去他姥姥那边吃饭去了。傅林心烦,也没心思好好做饭,就用西红柿下了碗方便面吃了。正吃着饭,岳父岳母和李义伟两口子就来了,各自往沙发和小床上一坐,摆出要和傅林摊牌的架势。傅林也不理睬他们,继续在慢慢腾腾地吃着饭。

李义伟对傅林说,“小兰住在了康复病房,这个费用要赶紧给人家交,吴医师都催了两次了,说再不交就要扣人家吴医师的工资钱了。”傅林把脖子梗着,没有吭声。见傅林没有表示,李义伟停了一会,朝着岳父看了看,接着又说,“听吴医师说,小兰的病情恢复得怎样,会不会复发,这半年是关键。所以,下午,大家在医院商议了一下,决定让小兰在康复医院住上半年。小兰住在医院里不但看病方便,有啥要紧的事马上就能看医生,而且,住在医院,她自己心里也会宽稳一些。”

傅林知道这是他们一家人背着他做出的决定,觉得自己的尊严和权力受到了侵犯,如果他要是忍着,那么,他的尊严和权力以后肯定会失去得更多。他本不想以他们全家人作为对立面,可是,是他们首先向他发起了挑衅,他要是不得罪他们,他们势必还会加倍地得罪他。所以,他别无选择,必须反击,他当即把碗朝着桌上一丢,说,“你以为那是自家的医院,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如果这样,钱要谁来出,饭要谁来送?如果不让我出钱,不让我送饭,她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哪怕住上一辈子我也没意见。”

李义伟有些不高兴了,说,“这是给小兰看病,当然钱要由你来出,饭也要你来送。别人不可能帮你付钱,帮你送饭。”傅林回道,“所以,你们站着说话不觉得腰疼。你们这样一安排,把事都推在我一人身上,你们是安心了放心了,可把我要害得倾家荡产债台高筑,让我成天啥事也别干了就忙着为她送这一天三顿饭。难道我家的钱都是大风吹来的,难道你们不知道单位正在搞竞争上岗,你们是不是想把我往死里逼?”

见傅林发起火来,于家人都没话说了。沉默了好一会,岳父就对傅林说,“这钱你有多少先付多少,没有了,我们大家也不能看着不管。送饭当然还是要你来送。你不送谁送?”李义伟也在旁边插言说,“这事还都是你们自己的事,我们只是帮帮忙而已。”傅林觉得李义伟这些天来确实帮忙不少,不好伤他的面子,就说,“你们帮忙我永远感激,但是你们应该设身处地考虑一下,小兰这次得病住院和手术,不但把我们买新房的钱都给荡光了,借单位的五千元也差不多快花光了。如果小兰再在这里住上半年,又得花多少钱?虽说看病住院就得花钱,可是,这样做到底会有多大的用处?小兰已经做过手术了,病情也稳定了,真是有个着感冒发烧或是头痛脑热的,叫个出租车十来分钟就到医院了,干嘛非要住在医院里?是不是小兰这病在医院里养病就有神效,在家养病就会出现不良反应?我道不是说舍不得花钱,可是这种钱我花不起。再说,这一天要送三次饭,切不说我自己一天来回奔波劳累,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就是这每天上班得要迟到早退,心绪不宁,这让谁能受得了?更何况眼下单位效益不好,准备精减裁员,这不是自己要逼自己下岗?万一我真是下岗了,那我们这个家还活不?”岳父并不想听傅林这话,但一时又找不到可以回应的话,就对李义伟他们说,“这事先暂时这样定了。有啥事咱们回头再说。”说着,便带着家人要离开。临走时,李义伟对傅林说,“记住,赶紧把住院费给人家交了,吴医师都催了两遍了。”

本来,傅林想罢上几天工让于家人看看,可是,于家人找来了,催着让他交费,还做出了让他忍无可忍的决定。这真是把傅林气恼了,他真想当时就骑车到医院去找于小兰发通火。可是,他还是忍住了,决定明天早上再去医院找于小兰算账。

第二天上午十时,他早早就离开了单位,来到了医院,去了高主任的办公室。高主任见他来了,把身子转过来,很客气地问,“你爱人的情况怎样?”傅林说,“挺好,谢谢高主任。”高主任说,“别客气。”傅林问,“高主任,我想问一下,做过手术的病人是不是出了院,还得要在康复医院再住上一段时间?”高主任说,“没那个必要。”然后,又说,“你爱人不是已经住了两周院?”

傅林说,“可她爸又把她安排在了康复医院,还说要让她住上半年医院。”高主任皱了下眉头,说,“住在医院里还不如住在自己家里方便,再说医院里病人多,也不卫生。”傅林又问,“她这病是不是有可能会复发?”高主任说,“一般情况不会,前两天,有个病人来医院看我,她得的也是跟结肠癌,经我手术后,五年了,现在活得好好的。”傅林谢过高主任,便朝着康复医院走去。

来到康复医院,傅林先是给于小兰交过费,然后一边看着收费条一边朝着楼上走。收费条上一共有几个项目,总计为600元,上面盖着“全自费”的印章。傅林对此并没在意,因为他在交费时交的都是自费,据说这样会便宜一些。可这次交费把他身上最后一笔钱给花完了,下次再交费,他就必须要再想办法借钱了,可是,他该向谁去借呢?他这一生中,总是喜欢给自己积攒些钱,以应对不时之需,所以,从来没朝别人借过钱。也正因为从来没借过钱,就把借钱想得过于沉重,一是感觉不好意思,一是怕看人家的脸色。

进到于小兰的病房,就见对面的那张病床已住下了一位中年妇女,差不多比于小兰大那么两三岁。因为心里沉重,满肚火气,傅林就要把憋了一整夜的火气朝着于小兰发泄出来。所以,他也不管屋里还有其他人,一进门就朝着于小兰做出一副狰狞的样子,凶狠地逼问道,

“你家人那些馊主意是不是你出的?你把我害成了这样,还不肯善罢甘休是吧?你说你到底想咋地?你说,你说呀!你这个害人精,不把别人害死你就不死心。”

于小兰最害怕傅林这副饿狼般的凶相,因为这种穷凶极恶和尖酸刻薄最具有杀伤力。对此,于小兰已不知领教过多少回了,心里着实有些害怕。她连忙解释说,“他们商量的事又没对我说,我咋能知道?”傅林不依不饶地说,“你不是说住在医院里安闲清静嘛?你不是说住在医院就医方便嘛?没有你这话,你家人能想出来这个点子?你和你家人是不是觉得你活不好,也让我别想好活?想趁机把我好好地折腾一番,等把我折腾光了折腾惨了,你家人就好看笑话了?”

于小兰气得发颤,说,“我家人才没有那么卑鄙,是你自己心态和心理不正常,才这样想的。”傅林火气更大了,喊声也更大了,说,“是我心态不正常,还是你家那小市民心态不正常?如果你心态正常怎么会得这种病?”于小兰听傅林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气得直流眼泪,就说,“你就好好嚷好好地闹吧,我就是不让病害死,也要让你给气死。”说着,便从病床上起身要出外躲着。可傅林却不容她出门,说,“我的话还没说完。”

那位病友见傅林跟发了疯似地对着于小兰吵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对傅林说,“她刚死里逃生出来,心理和情绪还很不稳定,你咋能跟她这样大喊大叫?”傅林本是个很有理智的人,只是近来的一系列的事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了,特别是于家的那些无理干涉和要求,简直弄得他快要歇斯底里地发起疯了。但是,这些火气和恼怒他又不能对着她家人去发泄,只能对着于小兰发泄出来。

他也知道她家人的那些事也许不能怪罪于她。可是,他要是不把这些火气和恼怒发泄出来,他觉得自己真地会发起疯。而且,他也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家知道他的决心和态度。所以,经别人这么一提醒,他马上感到自己实在是太不理智太不冷静了,便停下了叫喊,大口地喘着气,把小柜上的饭盒往提包里一装,朝着于小兰用告诫的口气说,“告诉你家人,你要是在半个月里不出院,咱们马上离婚。”说完,便转身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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