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怨恨再起
《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傅林放下饭碗,骑车子赶到了省二院。这时,于小兰已经住进了康复医院病房,正等着傅林过来补办手续。傅林来到于小兰的病房,见于小兰既没有打吊瓶,也没有进急救室,而是坐在病床上。在她床边的小柜上只放着一盒病毒唑和一杯开水。
傅林知道病毒唑是治普通感冒的常用药,而普通感冒实际上可以不用吃药。他也曾患过感冒,流鼻涕,打喷嚏,精神状态不好,不到晚上十点就感到瞌睡。可他别说去医院,连药都没吃过,只要每天早早睡觉,过上个三五天就会好了。所以,他对于小兰因为感冒而住院感到十分恼火,一进到病房,就对于小兰吊起了面孔。
岳母就满脸不乐意地责怪着说,“你咋来得这么晚?”傅林因为心里不高兴,就连岳母看都没看一眼,把脸转向一边,不做回答。岳母看出他一脸的怒色和阴沉,也就没好再招惹他。于小兰见他这种态度和脸色,心里有些不自在了,就用关心与讨好的口气说,“吃饭了没有?”傅林瞪大着眼珠,大声说,“把你自己管好。”
岳母见他这副气哄哄的样子,就说,“小兰现在正在养病期间,你老是这样对她,还让她活不?”傅林仍把头扭向一边,梗着脖子说,“她要是早听我的话,哪有今天这麻烦?”岳母不忿地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人吃五谷杂粮,谁不得病?”傅林说,“谁不吃五谷杂粮,可有几个人得她这种病?”岳母越发生气了,说,“你没见有多少人得的病比她这病还严重?她不管咋说,得了这病,大难不死,也算是你们一家人的福份。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傅林自知有些理亏,却不想服理,说,“身体是她自己的,光我珍惜,她自己不珍惜有啥用?”岳母说,“我不相信,哪有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珍惜的人?除非这人是傻子。”傅林说,“你问她自己,我说过多少遍,要她在饮食方面注意些,多吃蔬菜和水果,可她成天就知道喝面汤,吃面条,连点菜都不放。还有去年她开始便血,我就给她说这是肠癌的典型特征,可她说我是在咒她。要是她真地听我一句话,哪能落到今天这局面?”
岳母说,“得病这事谁也想不到,咱家前楼的老徐家的儿子说起才结婚几年,看起来壮壮实实,从来没得过病,可是,谁知正跟人打着麻将就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能起来。你说这咋说呢?”傅林说,“只能说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不了解。一个人要是连自己的身体状况都不了解,就肯定会付出惨重的代价。”岳母听着就摆手说,“你这人不懂人情世故,我不跟你说那么多。你还是回去吧,照你这样地护理病人,病人的病还能好吗?”
傅林犹豫了一下,想自己既然已经无所畏惧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于小兰得的是感冒,又不是什么要命的病,便转身出了病房。其实,于小兰此时已经能够走动,也能够行动自理了,夜间不必有人陪同。但是,于小兰一住院,傅林就得送饭,一天三趟。而傅林最烦最躁的就是往医院送饭。医院里的饭菜也不错,但于小兰对吃饭很挑剔,嫌外面的饭不干净,不可口,非要吃从家里送来的饭。这些毛病全是他们家人给她惯出来的。
他真是想不通,为什么她于小兰就不知体谅他傅林一天得要上班,要带孩子,还要应付许多日常琐事,却非要让他每天大老远地来回地跑上几趟给她送饭。她这样的人只会认为只要她得病住院,别人就该照顾她伺候她,一点都不知道为别人着想。所以,他对于小兰的怨气就越来越大,看到于小兰就没个好脸色。弄得于小兰有时可怜兮兮畏畏诺诺。让人见了就觉得傅林是个很霸气的男人,不懂得关心和体贴病人。
于小兰的畏畏诺诺和可怜兮兮非但没有引起傅林的怜悯,反道增强了傅林的气势,也使他与她家人之间的矛盾更加严重和激化。只是大家都忍着,不便发作。对此,傅林心里早有预感,早有准备。他知道这种矛盾不激化不爆发,就不能摆脱她家人的牵制与干涉,就不能改变过去与目前的生活状况。也许权力就是靠斗争得来。他已经想好了该怎样与她和她家人彻底摊牌,决不退让,也决不心软。就是因为软弱和忍让,他才糊里糊涂,窝窝囊囊地过了这许多年,白白地将这些年的大好时光浪费了。如果说原来他就闹着跟于小兰闹离婚,那是想早点摆脱她。而现在有了夏小丽这样好的女人在等待着他,他更是无所顾忌了,甚至巴不得能早日离开于小兰,跟夏小丽结婚过日子。
这样一想傅林觉得有些话必须要给于小兰讲明,否则,她和他们家还不知会折腾到多久。于是,他把车子调了个头,又朝医院那边骑去。来到了于小兰的病房前,就见岳母已经离开了,这让他的心安定了一些,因为有些话还是不能当着岳母的面说。但她正在跟原先那位患乳腺癌的病友坐在床边说着话。她似乎就有这种爱好和本事,不管到了哪里,都能跟别人很快地聊在一起,好像跟别人闲聊能冶她的病一样。傅林知道自己要说的话很尖刻很犀利,不能当着人家的面说,就因为他当着人家的面说过几次于小兰,让人家已经对他有了很不好的印象。所以,他必须要等人家走了再说。
可是,等了好一会,还不见那病人离开,傅林急了,就进到了屋里。于小兰见傅林又来了,就说,“你把住院费给人家交了没?”傅林不等于小兰说完,就用凶巴巴的口气打断了她的话,说,“你让我拿啥去交费?咱家的钱全花光了,借人家的五千元也花没了,我连明天吃早餐的钱都没了,你让我拿啥去交费?”接着,他又说道,“我给你把话说清,我们厂马上就要停产了,一旦停产,别说给你看病住院交费,就连咱们家人去哪吃饭都没了着落。我来这不是给你交费的,是来给你说咱们家下个月该到哪去吃饭。”说完,便气呼呼地离开了。
骑车行驶在马路上,傅林还在想着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足够有分量。他感觉应该是有分量了,却不知道会对于小兰和她家人有什么影响。但他想只要他不给于小兰交住院费,就一定会对他们家人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如果他们家人逼着他交费,他就说借不来钱。如果他们家要出钱交费,那就由他们家去交,估计他们家也撑不多久,况且他们家把钱看得比命都重。
既然傅林连住院费都不交,自然也不会给于小兰送饭了。第二天一早,傅林就去了单位上班,他把刚写好的职代会报告拿去给行政办公室的王科长看。这时,于小兰打来了电话,说,“你去给人家把费交了,我好出院。”傅林问,“交多少?”于小兰说,“120元。”傅林说,“就在医院里住了一夜,就要120元?”于小兰说,“少啰嗦,你快去交费吧。”说着,便电话挂断了。傅林对王科长说,“我要去医院交个费,马上就回来。”王科长说,“你去吧,我等着你。”
傅林骑车去了医院,到了住院办公室交了费,然后来到了于小兰的病房,说,“交过费了,我给你挡个车,你自己回去,我还要回单位有事。”于小兰本来就不高兴,见傅林让她一人坐车回去,就躁气了,说,“我连路都不能起,你让我一人咋回?”傅林没办法,只好挡了辆出租,把自行车横在后备箱里,跟着于小兰一起回了家。把于小兰送回家,傅林对她说,“你就在家里呆着,中午我骑车回来给你和斌斌做饭。”说着,便赶紧去了单位。
中午一下班,傅林就急忙骑车回家。本想,把于小兰送回家。让她呆在自己家里,就可以摆脱他们家人的操纵。可是,傅林想错了,等他回到家里,只见斌斌一人在家。傅林问,“你妈呢?”斌斌说,“我妈不是在住院吗?”傅林说,“我早上已经把你妈从医院送回来了。”斌斌说,“我妈可能去了姥爷家。”傅林虽然生气,却也只能叹息。
所以,中午吃完饭,傅林就去了岳父家,对于小兰说,“斌斌下午放学没人管,你最好能在家里看着他,别让他跟没人管一样到处放羊。”于小兰却说,“我现在这样子还不知是死是活呢,哪有精力管他。”傅林想发火,但觉得这里是岳父家,发火肯定会对自己不力,便忍了忍,长长地出了口气,离开了。
下午,他回到了家,见斌斌没在屋里做作业,心里感觉不妙,觉得这孩子越来越野了,这晚了都没回家,真是玩上瘾了。他赶紧跑到前后院里找斌斌,在后院里有个孩子说斌斌在乐乐家。傅林就来到乐乐家门前,见一堆退休老人在打麻将,就问乐乐的爷爷,“斌斌是不是在你们家?”乐乐的爷爷就喊了一声,“斌斌,你爸找你。”
斌斌像做了贼一样,慌慌张张地从乐乐家出来了,眼睛都不敢朝着傅林看,然后拎着书包,快步地回了家。一回到家,就赶忙摆起桌子开始做作业。傅林因为急着要去市场买菜,也没多想斌斌为何这般慌张。
吃完饭,傅林便进到小屋开始写作,他有篇短篇小说被《长安》月刊的编辑看上了,要他在有些情节上进行修改。这种文学性的作品属于私活,不能在单位里做,只能在家里写。等他写到快十点钟时,于小兰从她家回来了。她这晚才回来除了躲避跟傅林吵架之外,再是不想熟人们看到她弯腰驼背走路的样子。因为到了这时,那些坐在一起闲聊的老娘们也都散伙回家了。
于小兰进到了屋里,看着斌斌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就把他叫醒,让他上床睡觉。接着,于小兰进到了小屋,也要上床睡觉。这时,傅林就不好再继续写作了,因为亮着灯,打着字,于小兰就睡不着觉。所以,傅林只好关上电脑,也准备睡觉。他一边关着电脑,一边对于小兰说,“你现在出院了,我也不让你干啥活,你就呆在家里,把斌斌看着,管着他放学后写作业就行了。”
于小兰睡在了床上,把脸朝向那边的墙,对傅林说,“我到底是死是活还没人管呢,还把当成了正常人使换。”傅林耐着心说,“这实际上并不费你多大的气力,你呆在你妈家还不是闲着,不如呆在咱自己家,可以把孩子管一管。”于小兰蛮不讲理地说,“我呆在我妈家咋了?你不管我的死活,还不让我爸妈管了。”傅林也有些躁了,说,“就因为你有病住院,所有人都在忙着你的事,斌斌这些天有人管吗?他现在才上三年级,整天脖子上挂着一串钥匙,却老是不回家,呆在别人家。下午,我还是在乐乐家把他叫回来的。可是,你知道不,乐乐的爷爷整天跟一帮退休职工在打麻将,斌斌在他们家咱们能放心吗?”
见于小兰不吭气了,傅林又说,“你都三十五六岁了,又不是三岁五岁的小孩,干嘛就离不开你家?”于小兰高声回道,“这不用你管,就是我不跟你过,也不会跟我家分开。你用不着别有用心,挑拔我和我们家的关系。”傅林火气一下涌了上来,歇斯底里道,“要是这样,你以后就别回来了,跟你爸你妈过一辈子去。”于小兰威胁着说,“你别跟我吵,我要睡觉,要吵我就离开这里。”
傅林知道于小兰的脾气跟她爸一样执拗,看着她好不容易回到家,也就忍着气没再吭声。他洗过脸洗完脚,刷了牙,上到了床上,睡在了靠在窗子的那一边。这些年来,他们两人就是这样睡的,虽说没有分床,却是一人睡在一头,各人睡在各人的被子里,就跟分居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