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想要一块腊肉

昨夜一番畅谈让姬职直呼过瘾，不知不觉竟忘了时间，回到家后便倒头大睡。

第二天天刚亮，一辆豪华马车来到了家门口。宿醉一夜的姬职被敲门声吵醒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

心中不禁纳闷，自从住到这个鬼地方之后就门可罗雀。是谁大清早的过来？

姬职万万没想到，打开门后看到的居然是一脸谄媚的文通君，犹自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此时，姬职还不知道这个便宜王叔违背了他们之前约定的协议。

更不知道昨天要不是韩语出面说服韩王，自己就差点被韩国上下给卖了。

文通君见姬职用一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由得做贼心虚，又把姿态放低三分。用近乎于谄媚的语气说道：“冒昧叨扰，打搅王侄清梦了，还请海涵。”

姬职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更加疑惑了，上次见面，这位王叔那可叫一个前倨后恭，这可是个典型的势利小人啊。

今天姿态怎么这么软？

不及多想，姬职做出一个请的姿态：“王叔莅临寒舍，蓬荜生辉，请进。”

双方宾主落座后，姬职不免觉得有些尴尬。他这个弱国质子，向来都是人嫌狗不理的存在。家中待客之物一应俱无。只好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对文通君拱了拱手：“寒舍少有来客，怠慢之处，请王叔见谅。”

文通君闻言，连忙摆了摆手：“王侄不必多礼。为叔此来亦有一事，也请王侄见谅。”

姬职眼珠子一转，顿时就明白了。他跟文通君之间还能有什么事？肯定是当初的约定出了篓子。

难怪这家伙今天这副作态。

面上却是摆出一脸疑惑的问道：“请王叔指教。”

只见文通君清了清嗓子，面不红心不跳的把黑锅甩给了远在洛阳的周天子：“自从与王侄约定后。为叔便上奏此事于天子。前日收到天子回信。说我周室不便参与列国纷争。命为叔不得插手此事。为叔虽有心相助，奈何王命难违啊。”

姬职对这个理由不置可否，心中却在飞速盘算。

自从昨日与韩语会面之后，文通君这条线就已经不再重要了。韩国有那样的明白人，不至于为了点蝇头小利得罪自己。

倒是这势利眼王叔今天能来赔礼道歉这事透着古怪。

这是不是说明他对自己有所忌惮？可自己一个亡国之人，有什么值得他忌惮的？姬职想来想去，唯一合理的解释就只有昨天那个虎符。

这文通君在新郑经营多年，应该是收到消息了。

想明白的姬职登时就怒目圆睁，拍案而起大喝一声：“布衣之交，尚且讲究信义。大周子孙，文王之后，何以出尔反尔，几陷吾于死地？王室之德，必当铭感五内。”

文通君见他耍脾气以为他真的有恃无恐，连忙起身安抚：“王侄且收无名之怒。听我一言，可否？”

文通君确实是收到了风声才大清早赶来的。

昨日听说韩国长公主赠兵之事后，文通君做贼心虚误以为姬职跟韩国上层关系密切，生怕日后遭到打击报复，这才赶过来探探口风。

姬职哼了一声，转头背过身去：“王叔长辈，有话直说便是，姬职安敢不听？”

文通君一脸沉痛的说道：“不是王室有意背约。这些年来，秦国窥探两周久矣。

王室想活下去，齐国是我们最大的依靠。

以前允诺你，是因为子之作乱，没曾想齐国会出手。

想来王侄也不想看到有朝一日文王与武王的祭祀断绝了吧？

还请多多体谅王室的无奈。

为表歉意，王室愿奉上锦缎百匹，金500斤。谨为王侄贺。”

姬职闻言也不由得一愣，这份大礼对如今穷困潦倒的周王室来说已算是割肉放血了。

姬职盘算了一下，突然想到了周王室手上的一件宝贝，转过身一脸真诚的摆手道：“不可不可。姬职身为臣子，未能上贡天子，便已是失职。怎么能收受天子厚礼呢？

王室的苦衷，我已经知道了。为表燕国对王室之敬意，姬职回国后，去除王号之事，仍当履诺。”

文通君扫视了一眼这陈旧窄小的屋子，心中很是诧异。

这穷困潦倒的大侄子竟舍得拒绝这份厚礼？

他绝不相信姬职是什么大周忠臣。但毕竟也是八面玲珑之人，很快就明白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王侄深明大义，为叔代天子谢过了。

只是周燕两国同宗同源。今日燕国罹难，我们却无能为力，周室上下深感不安呐。

若有用得上王室的地方，王侄切莫客气，务必让王室为燕国尽上一份心力。”

姬职见这家伙如此上道，就一脸沉痛的说道：“确有一事，希望王叔能援手。

燕氏子孙不孝，误国误民，已经连累先祖宗庙许久得不到祭祀了。”

文通君听完一愣，燕国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连三牲祭品都凑不齐吧？突然他仿佛想到什么似的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惊叫道：“你要文武胙？”

姬职并未作答，仿佛还沉浸在对先祖的愧疚中一样。

所谓文武胙，其实是天子宗庙里头用来祭祀文王和武王的腊肉。虽然不值几个钱，但象征意义却非常大。这毕竟是理论上文王和武王吃过的东西啊。

数百年来，周天子给底下诸侯们送腊肉的次数也就只有那么寥寥几次。有幸获奖的，都是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越王勾践这些大牛。

最近几十年，也就只有秦孝公收复河西以及齐威王徐州相王的时候，王室派使者送过文武胙。

文通君实在没想到，这个身无寸功的臭小子居然敢开口就要文武胙。

虽说只是块腊肉，但毕竟是王室的脸面不是。怎么能是个阿猫阿狗就随便给呢？

姬职没理会文通君的大惊小怪。过了片刻，才仿佛从对祖宗的追念中刚反应过来一样，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什么？王叔想要为燕国请文武胙？

哎，想当年先祖召公扶保王室，与周公划陕而治。后又建国燕垂，驱逐殷商余孽，抵御北方蛮夷，功莫大焉，却终未享此殊荣。若先祖有灵，得闻王叔心意，必至为感念。”

文通君这下算是听出来了。这小子是在给王室台阶下。这块腊肉可不是我自己吃的，是替我先祖召公讨要的。我的先祖当年与周公平起平坐，对王室的功劳不下于周公。后来又在燕国这个老少边穷之地为王室屏藩。给他老人家送块腊肉不过分吧？

当年周武王灭掉商朝后，第二年就死了。这个新生王朝的权力落到了周公跟召公两兄弟手里。当时两人约定，以今天函谷关一带的陕地为分界线，划陕而治。陕地以东的新征服地由周公来管，陕地以西的老根据地归召公管。

周公虽然被后来人称为是忠臣扶幼主的典范。但是当年要不是有召公的制约。难保他还会是忠臣。

所以说召公对王室有大功这事并不为过。

文通君略一思索，一脸情真意切的说道：“召公对王室有大德，文武胙早该送与燕国了，为叔怎敢居功。”

在文通君看来，只要不损害王室的颜面，不就是一块腊肉嘛，想要就给他呗。

打发走便宜王叔后，姬职这心里别提多美了。简直是喜从天降啊！国之大事，在祀与戎。饱受欺凌的燕国，太需要这块腊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