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一时多少豪杰（1）

想通了无盐女的事，姬职也就释然了。

次日一早便和田单分开各自赴宴去也。

韩王康的寿辰让本就热闹的新郑直接沸腾了起来。

清晨天蒙蒙亮，大街上就开始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官府门口排满领取赏赐的人群，盖因今天韩王康自掏腰包免费给新郑居民每人派发酒一壶，米一斤，肉半斤。

另外鳏寡孤独等特殊群体还加赐肉三斤，钱一百。老百姓生怕错过了恩赏早早地就涌上街头排起了长龙。

姬职艰难地穿过人山人海的大街，紧赶慢赶总算是在晌午开宴前来到了韩宫。

正在宫门口大口喘气时，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吓得他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转头正欲发火，却看见了陈噬那张讨债的脸：“你要是再晚来一会，我就准备派兵去“请”你了。”

姬职见是他，强行压下火气，阴阳怪气地说道：“少府大人莫要以己度人。我岂是那些朝秦暮楚言而无信的人。”

陈噬如何听不出他话里话外对韩人的嘲讽，奈何目下不是跟他计较的时候，只好冷哼一声问出他最为关心的问题：“你想好办法了吗？”

“没有。”姬职回答得很光棍

陈噬那张本就难看的脸刷得就黑了下来，咬着牙说道：“你耍我呢？”

“少府大人别生气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答应你的事保证做到就是。”姬职似乎很愿意看陈噬吃瘪的样子，得意洋洋地调侃道。

闻言陈噬的脸色才缓和了一点：“随我来。”

不一会两人就穿过重重宫禁来到了本次大会的举办地延康殿。

此刻殿内已经稀稀疏疏坐着几个国家的宾客，陈噬指向大殿角落里一张放有燕字木牌的长条大桌幸灾乐祸地说道：“讷，那就是燕国的座次。”

我靠，果然是弱国无外交啊！姬职想说什么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好默不作声地朝那边走去。

此时与会国家代表团都在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推杯换盏。

只有形单影只的燕国代表显得极为突兀，宛如暴露在聚光灯下的小丑一般很快就引起了各国使节的注意。

“这就是那位质韩公子吗？”

“韩王也太失礼了，燕国都已经没了，怎能让这亡国之人与我等同列。”

“嘘，听说三晋打算扶持他回国继位呢！”

“回去了也是个傀儡。”

“……………”

听到这些冷嘲热讽，屁股还没坐热的姬职直感到一股悲凉与孤愤。强忍着暴走的冲动，低头死死捏住酒杯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公子这里挺宽敞的，能不能跟我们拼个座啊？”

姬职闻声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人和一个虎臂蜂腰的壮汉端着菜盘酒杯缓缓朝自己这里走来。看他们原先的位置应当是周王室一方的。

知道对方是来帮自己解围的，姬职顿时感动不已，郑重地朝两人作了一揖，询问道：“敢问尊驾名讳。”

文士：“老夫卫南，姬姓卫氏”。

壮汉：“滕国，滕虎”。

“晚辈姬职见过卫君，见过滕太子。两位请落座！”原来是同宗亲戚，当下又朝两人行了一礼。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姬职没想到最后愿意给自己施以援手的居然是这两个自身难保的弹丸小国。当下便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份人情。

高岸为谷，深谷为陵。诸侯僭越，瓦釜雷鸣。

自王室东迁，列国崛起。当年周公分封的姬姓诸侯相继陨落，传至今日，除了生死不明的燕国，只余周鲁卫滕四个微型小国分别在韩齐魏宋的“庇护”下苟延残喘。

曾经高不可攀的姬周王族，现在却只能匍匐在异性诸侯脚下仰人鼻息。

连韩国这种弱鸡都不把他们放在心上，直接跟周王室拼到一桌。

方才姬职进来第一时间就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四个小国关于是否要拉这个穷亲戚一把展开辩论，最后分裂成了两派。

周鲁认为燕国现在情形未明，不应该跟这个是非之人走的太近，以免得罪齐国。

卫滕两国则认为坐视亲族受辱不仅对不起祖宗，还会让人更瞧不起诸姬。于是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卫南和滕虎并不知道今日的举动对于他们的国家意味着什么。

直到数十年后，当年迈的燕昭王回顾往事时，人们才蓦然发现，原来四国命运的分水岭，在当日韩宫那微不足道的善举中，就已经注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