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恐怖的乐毅

匡章马不停蹄地赶回无终城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烧得漆黑的残垣断壁。城中上百万石粮食被烧得一粒不剩，匡章满地焦炭心头直滴血。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去看看那条害得他落到这个地步的无终小道。

匡章等人从北城缒墙而出后在一里开外的地方找到了小路的入口。众人沿着狭窄的小道艰难前行，一路上放眼望去尽是连根拔起的藤蔓和被砍伐后的断枝，

匡章见状不禁感慨道：“看这些树枝的粗壮，此路被荒废已有数十年。老夫败得不冤啊！”

行进五十多里后，众人在一处干枯的山涧发现了燕军的身影。匡章看了一眼面前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羊肠小道便知道自己取道此路北上从草原入赵国的方案已经行不通了。

幸亏他之前在屠何山跟虎跳峡囤了一些粮食，数量足够齐军半月之用。只要半个月内能冲出无终道经上谷入赵地，齐军还有得救。

从无终小道回来后，匡章便一刻也不耽搁地整军南下。对于齐军来说，现在时间就是生命啊！

当齐赵联军十四万人气势汹汹地杀到恶阳岭的时候。收到消息的燕军早已依山列阵，严阵以待。

恶阳岭主峰三面悬崖一面陡坡，坡上有分布着星罗棋布的嶙峋怪石作为掩体。乐毅把燕军以五百人为一队，分为六十四个防区杂乱无章地布置在山坡之上。至于韩卫两国的军队乐毅则把他们安排到悬崖上盯梢以防齐人兵行险招。

市被等人起初对乐毅这种分散兵力的做法极其反对，认为应该集中兵力梯次防御，并列举了赵固的反面教材来讥讽乐毅。

虽然姬职也不是很理解乐毅的做法，但出于对他的一贯信任，还是强力镇压了市被等人的反对意见。

市被等人尚不明就里，可山下的匡章却一眼看出了这种布置的老辣之处。

“天网恢恢，疏而不失，当真是好手段。市被之流断然无此造诣。燕军的主将难道是那个白起吗？”

一旁的田单答道：“据探子得来的消息，姬职任命乐毅为燕军统帅。”

“乐毅？就是燕公子身边那个少年吗？”匡章眼中露出迷茫之色，这么年轻的一个人行军布阵怎么比沙场宿将还要老练三分？

田达不屑地笑道：“这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明明可以集中兵力梯次防御却非要分兵把守。依我看不过是又一个赵固罢了！”

田单闻言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随即指向山上的燕军阵地说道：“师兄你看仔细些，这燕军的布防看似杂乱无章，其实错落有致，每个阵地周围都至少有两个阵地可以与之呼应，表面看起来散乱不堪，实际上却是一个攻守互助的整体。

更重要的是，相对于集中防守。他这种布防让我们的拳头完全没有了着力点。我军要是集中兵力往前冲，这前后左右的阵地霎时间就可以把我们切断绞杀。”

田达闻言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果真如田单所言，当即便收起了轻视之心。

“吴起曾言，燕国的军队善于防守而拙于应变。对付他们的办法是虚实结合声东击西，让他们在变动中自乱阵脚。

现在那个乐毅把燕军分成六十四部，要想统合协调难于登天。我们可以借用此法击破燕军。”

匡章闻言也颔首表示认可，在他看来这也是燕军此番布置最大的破绽。

匡章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齐军如同潮水一般扑向燕军大阵。

与此同时山上的燕军也拉满弓箭握紧长矛准备应战。可就在双方即将短兵相接之际，齐军突然毫无征兆地分裂为十数条长龙往燕军的阵地缝隙钻去。这些齐军在匡章的指挥下，时而佯攻，时而猛攻，忽东忽西，忽南忽北。燕军被打得措手不及顿时慌乱起来。

山顶之上的乐毅见状冷冷一笑，心中暗道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中山乐氏的厉害。

只见乐毅大手一挥，山峰上顿时响起了隆隆鼓声，惊慌的燕军听到鼓声后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各阵地的百夫长纷纷抬头看向山顶方向。随着乐毅一条条命令传达下去，手持五色大旗的十余名旗手开始用不同的旗语向各自负责的队列传达任务。

百夫长门在收到旗语后终于定下心来按部就班地布置攻守任务。顷刻间，燕军就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一样开始运转起来，各部的攻击、防守、援助、切割严丝合缝，滴水不漏，方才还气势如虹的齐军仿佛陷入泥潭一样，整齐的阵型开始变得扭曲起来。

这一幕直把山下的匡章师徒看得目瞪口呆。这得多恐怖的统筹应变能力才可以同时指挥六十四个方阵还能有条不紊地运转啊？

紧接着匡章又发现了一件更加恐怖的事情，自己的佯攻居然调动不了对方一兵一卒的兵力。这只能说明他把自己的虚实全都给看破了。

匡章见状连续切换了数种攻击方式。齐人的攻击堪称是鬼神莫测，千变万化。可燕军的防守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任你洪水滔天我自滴水不漏。

战斗持续了一个上午，期间匡章还曾数次往山上增兵，可结果都如泥牛入海化于无形。齐军在付出了三千人的代价后，连燕军的一处阵地都没能拿下。

反倒是乐毅在他们的攻势出现破绽的时候还有余力对他们进行切割包围。

匡章无奈之下只得鸣金收兵，他本以为自己对这个叫乐毅的人已经足够重视了，现在看来还是远远低估他了。

不止是匡章，亲身参与这场战争的市被等人也被惊掉了下巴。

他们都是沙场老将，自然清楚面对千变万化的战场时要想一丝不差地统筹应变到底是一件多困难的事。

毫不客气地说，战场上每多一个方阵，对将领指挥能力的要求都会成倍地增加。

经此一役，他们是彻底服气了。

众人中资格最老的申差不禁感慨道：“燕公子当真是有识人之明啊！换作我来，指挥十八个方阵已经是极限了。”

市被和骑强闻言俱是一脸苦笑，申差还能指挥十八个，他们两人撑死也就只能指挥十二个而已！

随着齐军的撤退，山上的燕军在短暂的错愕后爆发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仿佛要把这半年的委屈一股脑倾泄出来一般。自从齐军入侵后，他们基本上就是从一个失败走向更大的失败。哪怕连一场正儿八经的防御战都没赢过。今天，他们终于第一次把齐军打退了。

远处的一座山峰上，白起在观摩这场神乎其神的战斗之后久久无语。

这一路上他跟乐毅没少交流用兵心得，白起的本能告诉他，乐毅是一个强悍的劲敌。是以昨天听说他被姬职任命为燕军统帅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连夜赶过来观战，今日一战果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战后，白起经过反复推演发现哪怕换成他在匡章的位置也拿乐毅没办法。善于防守的军队，利于防守的地形，再加上一个应变能力变态的统帅。三万燕军在他手上能发挥出三十万大军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