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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接吻鱼

一日,谢春鹏、成月真的把鱼缸送到了冯旭晖的家里。冯旭晖说:“谢春鹏你怎么比我还实在?真的送鱼缸来了。”

谢春鹏说:“谁叫咱们是铁路工,哪个铁路工敢不实在?”

冯旭晖说:“那倒也是。不过,我可不会养热带鱼哦。”

谢春鹏从身后的书包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冯旭晖说:“你读书成绩那么好,不会去看书吗?”

冯旭晖接过书一看,《怎么养热带鱼》,笑道:“好你小子,做事倒是很扎实哈。看来,我不养热带鱼都不行了。”

成月说:“我们家阿谢,已经被热带鱼迷住了。不说了,走了。对了,记得代我们一并感谢小曼姐。”说完,两个人急匆匆要走。

一米长、半米高的大玻璃缸,就摆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冯旭晖想着父亲对养鱼的态度,突然把尚在楼梯口的谢春鹏喊住:“喂喂,你先别走,帮着我挪一下鱼缸位置。”

谢春鹏抬头望着冯旭晖说:“客厅这个位置很好呀,我们家就是放在客厅的。”

冯旭晖坚持说:“你上来帮我看看,我想放在我的房间会好一些。”

谢春鹏说:“怎么?你想跟热带鱼睡觉呀?”

冯旭晖一副难堪的样子说:“你不知道,放在客厅里,我爸每天经过看见,就会烦躁。”

谢春鹏出门不打回转,就对楼上的冯旭晖说:“怎么会?到时候再说,我还约了人。走了。”

果然,老冯看到客厅的大鱼缸,就皱眉头。对里屋看书的儿子说:“你这是要干什么?养鱼?”

“嗯,养热带鱼。”

“为什么养鱼?玩物丧志你不知道吗?”

“徐叔叔养鱼,你怎么不说人家玩物丧志。”冯旭晖反驳道。徐叔叔就是小曼姐的父亲,他一直养金鱼,冯旭晖从乡下进城第一次看见金鱼的时候,也曾被吸引。

“徐叔叔养金鱼,人家是成家立业之后,有闲工夫。你呢?这么年轻,还有事业、学业未立,也没成家。”老冯说着,突然问:“是小曼让你养的吗?”

“算是吧,烨陀也喜欢看。”

老冯不再说什么,冯旭晖也就觉得这件事是默许了。

就这样,热带鱼闯进了冯旭晖那清冷的父子之家。有10多种热带鱼,神仙、孔雀、虎皮、接吻等等,奇形怪状,五彩斑斓,于水中嬉戏追逐,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气。一连几天,冯旭晖弄来水底世界的彩画衬于缸后,又将增氧器、滤清器等设施安置好,再将七彩灯一照,呀,美极了!

小烨陀拉着小曼姐过来看热带鱼,还一早就到水塘边捞沙虫,大家围绕着热带鱼的事情和话题都很多。

老冯大概也被这种奇特的鱼吸引了,渐渐也弄些个小珊瑚、丝草等置于缸中。在家里,便有了一个袖珍的海洋世界。终于,冯旭晖和父亲找到了共同的话题——热带鱼。“神仙鱼”的飘逸、“虎头鲨”的凶猛、“接吻鱼”的深情,都深深的吸引着父亲,孔雀鱼那比身体还要大的花尾巴,红剑鱼尾部那柄尖利的“宝剑”,以及斗鱼好斗的天性等都会引起父子的兴趣。热带鱼似乎成了这个家庭中的一份子。下班后,冯旭晖去捞鱼食,父亲便给鱼换水、供养;饭桌上,也免不了要侧脸瞅瞅鱼儿们是否也在“吃饭”,或是又在做什么游戏;闲时,更多的时间是父子俩坐在“海底世界”前,静静地观赏。私下里,冯旭晖觉得,这才是家,热带鱼似乎成了家中的一个成员。而过去,只不过是长年的旅店而已。

养热带鱼,缸一定要大而漂亮。最好是把缸装扮成海洋世界,珊瑚、海螺、贝壳、丝草等。鱼儿在缸中仿佛置身海洋之中,人们在观赏热带鱼忘情着迷时,自己也就如置身鱼们之中,与它们嬉戏打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世间烦恼也烟消云散。

小曼姐自从父亲过世之后,家里的金鱼就跟着父亲走了,再也没人养了。不愿意养金鱼,是因为看到金鱼就会勾起对父亲的怀念。但是,热带鱼不同于金鱼,它比金鱼更具活力,而且谢春鹏制作的大鱼缸,配备了水泵的流水槽,灯光也时尚,完全不是父亲养金鱼的格局,小曼姐也喜欢来冯旭晖这里看热带鱼。

周末的一天,义哥在乡下的老爹在给房子检瓦的时候,从楼梯上踏空掉下来了,当时闭过气去了,就近送到镇医院,镇医院建议送县人民医院,看来摔得不轻。一家子和老冯都搭车到乡下了,喊了小曼来守家。

冯旭晖有晨跑的习惯,顺便就在水塘里捞了鱼食。热带鱼爱吃活食,而且不容易坏水。他回到家时,也不知道父亲跟对门的义哥一家子回乡下了。家里冷清,父子俩没有交流就各自忙着,都是这个家的家常便饭。所以,喂鱼吃了,自己也煮面条吃了,就在家里弹吉他打发时间。

弹着吉他的时候,冯旭晖还是会想起小曼姐一起唱着歌的情景。这样一个人旁若无人地唱歌,一唱就是半天,唱得嗓子发干,起身都觉得摇摇欲坠。平时该父亲回来做饭的时候,父亲并没有回,更是没人做饭。他停止了弹唱,打开门,想问问义哥父亲到哪里去了。

义哥家的门留了一道缝隙,冯旭晖推门就进去,却没闻到往日里飘来的饭菜香气。正奇怪,发现靠门的那间房上躺着一个人,本想喊一声,再一想,这间房是小烨陀的房间,怎么躺着一个大人呢?修长而白皙的大腿,明显是一个年轻女人。

他想退出去,却觉得这人像是小曼姐。是的,就是小曼姐。就在冯旭晖进退考虑之际,小曼姐一惊,做梦一样喊了一声:“谁?”

“是我,小曼姐。”

“你?你怎么进来的?哦,对,你们家有钥匙。”

冯旭晖赶忙辩解说:“我不是拿钥匙开门进来的,是你没关门。”

小曼姐坐了起来,好像在想着什么,喃喃自语道:“实在是太累太困了。几点了?啊,十二点了,你还没吃中饭吧?”

冯旭晖的眼睛看着窗外,不敢对视小曼姐浑圆白皙的双腿,说:“还没吃,我爸没买菜回来,也没说哪去了。”

小曼姐大大方方把裙子穿好了,对冯旭晖说:“我来给你做饭吃。”

小曼姐应该是很能干的,轻车熟路就把饭菜做好了,一个辣椒炒肉,一个葱煎蛋,一个菠菜,就两个人吃。

小曼姐端菜出厨房的时候,突然改注意地说:“到你那边去吃,怎么样?”

“到我那边吃?味道不一样吗?”

“当然,可以边看热带鱼边吃饭。我从小就是看着金鱼吃饭的。”小曼姐孩子似的,端着菜就往门口走。冯旭晖不假思索就去开门,两个人把饭菜端了过来,看着热带鱼吃饭。后来,她干脆搬一条工厂里卷线缆剩下的小圆凳,坐在鱼缸前看着,吃一口又看着。

“喂,你看这两条接吻鱼,真的开始接吻了。”小曼姐看着热带鱼,忘了吃饭。冯旭晖凑过去看,小曼姐一侧脸就碰到冯旭晖的脸了。冯旭晖触电般闪开了,小曼姐却调皮地说:“鱼都会接吻,人反而不会了吗?”

冯旭晖红着脸,摇摇头。小曼姐就说:“你看,你看,就是这样,碰一下。”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小曼姐与冯旭晖看接吻鱼接吻,他们就学着接吻鱼的样子碰了一下嘴巴,又碰了一下。碰着碰着,冯旭晖就感觉,小曼姐的舌头进到自己嘴巴里了,湿滑温润,吓了一跳。闪开一看,小曼姐闭着眼睛,舌头果然露在外头。

从冯旭晖看来,这才是自己与小曼姐一段恋情的开始。

这一晚上,冯旭晖在被子里煨红薯一样,左右翻滚,哪个姿势都不对。他想着小曼姐的接吻,回想小曼姐约自己看电影,怎么说都是一件蹊跷的事。跟一个女孩子单独看电影,对冯旭晖而言是第一次。他只是想不通,小曼姐是那个意思吗?

今天,这应该是有所表示了。冯旭晖觉得,小曼姐的意思很明白了,再不明白就是“木脑壳”了。

小曼姐爱吃西瓜。星空下,路灯把他们有距离的身影缩短又拉长。忽然,她在一路灯下的西瓜摊前停下。冯旭晖知道,这是该他表现的时候了。一问价,二元一斤,好贵,冯旭晖分明听到心“咚”了一声,买,她会不会觉得他“败”;不买,是否又小气了点。她可好,已然选好了一个瓜正过秤呢,冯旭晖慷慨解囊。有了西瓜的诱惑,马路便压不成了。

后来,小曼姐说了很多关于西瓜的故事。她说她从小就显露出这方面的天才,两岁那年,她就知道不摘自家瓜而跑到人家的田里去摘瓜,搬不动,就滚。她说小时候吃瓜,花样玩尽,最喜欢的是切开瓜顶,用小勺去舀,控制空了后,就在瓜皮上刻上自己的名字,夜里把蜡烛点亮放进去,挂在大门上、树上,或作灯笼提着玩。说着说着有一种冲动,就拉着冯旭晖买了两个瓜又买了两把勺,切开顶,左手搂住,右手执勺,当街就吃,一路招摇过市,惹着行人回首。他们说说笑笑,倒是觉得很惬意很潇洒。

从秋天到冬天,两个青年时常带着一个小女孩烨陀常常在一起唱歌,谈文学。几天过去,两个人之间的拘谨少了许多,准确地说,小曼姐要大方些,自己倒茶喝,随意地抱着吉他扒拉着。那时候,他们对于一些伤感的曲子,很是喜欢,好像迎合了当时的心情。

但是,他们还是没有公开恋情,还是在盼着黑夜到来,然后找着理由出去,去对河的“香花园”舞厅。但是,小曼姐说,她妈妈不让她超过9点回家,除了有熟悉的男孩子作伴回家。

冯旭晖有次晚上上课,因为喝了酒,小曼姐不放心,就坐在教室后面听课。后来,有同学对冯旭晖说,你有个好姐姐呀,上课都来陪着你。

同学这话,冯旭晖听起来有些别扭。但是,这也是事实,韩啸波早就说过,就是小曼姐自己也唱歌也是“姐儿”“姐儿”的。她作为北方人,对于姐弟恋、姐弟结婚都是很平常的事。而自己怎么就这么在意呢?

他记起,琳姐第一次给自己介绍女朋友时,女孩子没说他什么不好,只说他太嫩了,感觉他比实际年龄小五岁,像个中学生。他也有同感,在女孩面前,有着弟弟的味道。而他心目中的恋人,应该是小鸟依人的妹妹。从那之后,冯旭晖想纠正人们对自己年轻的看法,他蓄起了胡须和长发,穿起了父亲洗得发白的中山装。

想起这些,冯旭晖就觉得可笑。

过年的时候,冯旭晖父子跟义哥一家子一起吃年饭,金阿姨、小曼姐都来了。这一年,冯旭晖父子的关系融洽多了,不再是过去那样,没有半点过年的喜气,一年到头都是冷冰冰的。

吃年夜饭时,冯旭晖下楼去放鞭炮。老冯居然也跟着下楼了,看着儿子放鞭炮,看着鞭炮炸开的火花,终于看到了父亲的笑脸。在楼梯口,老冯拉住儿子的衣袖说:“过了年你就是二十一了,小曼就二十四了。我看你犹犹豫豫的,你要打定主意,人家是妹子,都到了晚婚年龄了。你可不要耽误了人家……”

这是在这么些年来,父子之间父亲一次性跟儿子说那么多的一番话了。儿子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就简短地答复:“我晓得。”他还是习惯于长话短说,噌噌噌上楼了。

冯旭晖借着酒劲,很想对全屋子的人挑明跟小曼姐的恋爱关系。父亲的话,引他深入地想了这层关系。小曼姐年纪比自己大,自己到晚婚年龄还要四五年,那时候小曼姐都二十八九了。自己作为伢子是毫无问题的,而她却等不及的。可是,自己有什么理由不谈下去吗?而且,这世上还有那个女性会待自己这么好?

想起这些,冯旭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把烤火围布遮住的手,悄悄地触到了小曼姐的手。小曼姐也很快就接住了他的手,在围布下摩挲着。“春晚”节目结束了,老老小小都打着哈欠睡去了,而冯旭晖跟小曼姐却一直守着电视节目。他们把音量调小了,还是在看。在里屋呼噜噜的鼾声中,他们再一次接吻了。

第二年,西瓜刚刚上市,冯旭晖花十多块钱买了一个西瓜。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先是藏着的,待夜幕合拢,华灯初上时,他把西瓜捧了出来。小曼姐当时高兴得恨不能把他的脸啃下来。她说她要吃每年第一次上市的西瓜,不管多贵,都要“先吃为快”。她还告诉他,有一次他们闹别扭,她一赌气准备跟他分手。可那次冯旭晖正好抱去一个西瓜,情绪一下变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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