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落日余晖

及至日暮西山，杨观家门前的小院前散落着无数残肢断臂，瘀黑的稠血已然化不开，凝结成了板块状。

罗井将最后一只丧尸斩杀，半跪着的身子一软，就地躺在全是泥污的地上。

天边散落着晚霞，金红相映，云团静静的一动不动，绵延高天之上，呈现出某种动物的形状。

微风吹过，落日下的云雾缓缓飘荡，仿若即将消逝，要将笼罩下的山峦展现出来一般。

不过罗井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这些景色。

“他娘的！”

在心底笑骂了一句，罗井看着天空依旧未完全散去的乌云，心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观等四人或靠墙站立，或箕坐于地，也都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更是疲惫。

也就是王山个儿厉害些，此时将钉耙拿过来，一个一个、一截一截地去清理那些丧尸的残骸。

另三人见了也不好意思再休息，强忍疲劳与恶臭把丧尸残骸都清理走。

罗井此时也休息得差不多，拔出插在丧尸脑袋里的唐刀，把沾满泥与血的风衣挂在墙外钉子上，转而往灶堂寻水去了。

此后就不见出来，杨观疑恐之下前往一看，这才发现他已经坐在灶前，靠着柴堆睡着了。

那灶里火焰正旺，应是新添了柴禾，灶上香气正浓，鸡汤马上也要好了。

杨观洗了把脸，然后坐在罗井旁边看火。

他看着跳动的火焰，又看了看熟睡的罗井，然后继续看向灶内火光，笑了笑。

如今疲软下来，才觉得有些冷，也就是这灶边火焰高涨，暖意绵绵。

不多时，罗井被叫醒，王山几人已经清理洗漱完毕，就差他了。

杨观在灶前挥龙舞凤，竟是在炒腊肉和干笋。旁边还有几棵颇为新鲜的青菜，也不知那里寻来的。

罗井洗了个澡，换了身舒适的衣裳，衣服自然是杨观的，但他穿着倒还显合适。

趁着有时间，提着刀四处转转，那近百只丧尸的尸体就扔在杨观家旁边的一个小山坡下。

坡下一棵小树在杂乱的尸丛中弯曲变形，显然承受不了太多的重量，树梢却有几叠嫩芽绽放。

那条黄狗在尸山上左瞧瞧右看看，见罗井过来了，它便无由来的摇起尾巴，狗脸上竟露出几许谄媚来。

罗井伸手揉揉对方狗头，强忍一巴掌拍下去的冲动，目光看向那些尸体。

尸体大都残破不全，几乎都没有脑袋或者只剩下半个脑袋。

他总觉得这些尸体堆在这里有些不妥，但又不知道心里的这种不安来源于何处，只是站在坡上看了许久。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只剩山峦上还有一条白边，连绵极远。但白边也在慢慢暗淡，夜幕遮天。

饭间几人交谈着，杨观妻子，那个叫许音的女人，大致三十岁模样，相貌端正。

看上去很有主见，对杨观比较凶，对其余人倒是一副和气。

她怀中抱着一乳儿，席间听杨观说这是个男孩，取名叫杨众生。

杨观先是拉着张琢玉感谢个不停，就差给他跪下了，然后又看向罗井，这个不过才二十岁的年轻人。

说什么没有他自己还有老婆孩子的命就没了，最后又拉着其余几人一一谢过去，一人敬了杯酒，直喝得脸上红扑扑的。

罗井不善饮酒，所以以水代酒。其余人倒是喝得痛快，一副热闹的模样。

第二天大家无所事事，只不过经过昨天一天的折腾，罗井倒还好，其他人却是腰酸背痛下不来床，恐怕没有四五天是恢复不了的。

杨观躺着床上嘟囔着本来还想着多杀几只丧尸的，但最终只有悻悻然。

罗井闲不下来，往村子周围探索了一圈，街头巷尾已经没了丧尸，至于那些房子里还有多少，他暂时不得而知。

但初步估计两百只还是有的，光是听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喊叫便能大致推断一二。

春风微冷，罗井皱了皱眉，要想真正安全，这里不能留有任何一只丧尸。

在心底默默想了几个清理丧尸的计划，罗井觉得丧尸其实并不是很可怕。

尤其是在数量比较少的情况下，丧尸想要伤害到人类只有通过牙齿撕咬，要不然就靠指甲划伤裸露在外的皮肤。

事实上只要一个人不傻，这样的事情绝不会轻易发生，甚至于一对一的时候，一只没有理智的丧尸远不是一个不害怕它的人的对手。

如此想着，罗井认为他在这里可以大有所为，至少不用太担心丧尸了。

只是罗井一人再如何厉害，想要段时间内清理掉所有丧尸根本不可能。

只能等杨观他们恢复过来了。

他看这几人的模样，显然经过昨天那一场战斗，对于丧尸的恐惧已经散去了八九分。

有这样一群人相助，清理完丧尸不过是顺水行舟之事。

那条黄狗亦步亦趋跟在罗井身后，虽是最常见的土狗，但那股聪明的劲却不逊色于任何一种非灵长类动物。

罗井不由得仔细看了这条黄狗几眼。

只是后者时常苟起脖子在地上闻来闻去，偶尔不知道叼起什么东西便往嘴里嚼，似乎又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了。

没有再多理会这条昨天帮他缓解了部分丧尸压力的狗子，罗井提着有些豁口的唐刀。

望着眼前略微破旧的木屋门板，他咣呲就是一脚。

然后脸色猛地沉下，犹如野猪一般突入房内。

入眼就是一只眼球灰白混浊，肤色青黑的丧尸，头发稀稀落落掉得差不多了，反应却是极快。

见罗井冲进来了，它猛然惊吼，接着跑动两步，两手前抓，最后扑向罗井。

后者冷眼，撤步一退，转而右手往前递出，手腕扣紧，一刀子砍在丧尸的肩头上。

丧尸身形一顿，他又踹出一脚踢中其下腹，两道黑影闪过。

丧尸与罗井一前一后，丧尸装在墙上，震得木屋落下不少灰尘。

唐刀寒芒暴起，嗡鸣而下，直直斩入丧尸脖子，两手攥住刀柄使劲一切，一颗圆滚滚的脑袋便落了下来。

黑色的血液从断口处蠕动而出。

罗井转身，眼神看向黑暗，便又冲了过去，屋里显然还藏着其它丧尸。

……

整整一天时间，罗井都在村子里清理丧尸，满打满算竟杀了二十来只，不可谓不厉害。

王山与李知勉、张琢玉几人互相搀扶着前来查看，一个个都震得合不拢嘴。

那条黄狗蹲在罗井身边神色在在地看了眼如同呆头鹅一般的几人，眼中仿佛充满了不屑。

仿佛这些被杀的丧尸里面，多少有它一分功劳似的。

擦了擦刀身，罗井看着越来越大的豁口，心想要找个时间再熔炼一番了。

随即看向搀扶而至的几人，笑道：“是晚饭好了吗？”

王山回过神来，立马应道：“对对对，杨哥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呐！”

他往来时的路一指，又看了眼罗井身后房门边还在滴血的那颗脑袋，这才问道：“哪个，这些房子里不知道丧尸有多少，还是等咱们几个休息好了，大家一起清理才是。”

罗井将刀擦好，摆了摆手道：“无妨，这些丧尸我还应付得过来，倒是你们还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在外走动，保不齐有落单的丧尸发现你们。”

几人边聊边往回走，又是一个落日，夕阳下的影子越来越长，越来越细，今天无雨，但乌云依旧。

天边两山鞍上落日浑圆，散发昏黄的光芒。乌云被照射得黄红相间，残残缺缺，像是口黑色铁锅里藕断丝连的蛋黄，林梢更如同着了火样通红。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没有虫鸣，没有鸟唱，也没有风声，万事万物仿若静止般，连那田野间若有若无的谈话声也在昏黄中渐渐淡去。

那几人渺小的身形进到有炊烟的屋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