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分岔口
已经想不起来是谁先挂的电话了。
琴寄百合坐在床沿边,将额头靠在膝盖上,凝视着因待机而变灰的手机屏幕,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她现在在酒店里,害怕中村幸枝留有后手,她并没有接受对方留宿中村家的邀请。
世界在短短一天就发生了逆转,只有她一个人跟不上变化。
中村真纪的行程安排一定是中村幸枝安排的,她几乎可以说是孤身一人,而对方却有着完整的情报网。
还有,她心软了,如果不顾及和泉加奈的情况,直接用对方的隐情逼迫她去别的地方,那夏目司也就不会跟中村真纪撞在一起。
但现在进行失败总结也不过是马后炮罢了。
楼下传来了劈里啪啦的声音,琴寄百合起身走到窗边,发现似乎是有四个小孩子顾不及还未到达的新年,在现在就开始放起了烟花。
火药味顺着冷气钻进半开着的窗户,这让她想起了过去四个人一起的样子。
夏目司总是会带头提出什么奇怪的想法,并带着大家一起去践行,明明中村真纪的地位才是最高的,但他反而像是个领头人。
同时他也是个能关注到个体的人,给当时对任何人都俯首帖耳的自己不少帮助。
中村真纪也不像是个温顺的小孩子,对中村家的规矩十分抗拒,曾多次让她跟樱木甘奈打掩护,跟夏目司偷偷溜出去玩。
当然,事后除了中村真纪都受到了处罚,但被关禁闭的她也会想办法溜出来,跟被处罚的她们呆在一起。
樱木甘奈跟现在一模一样,做事情前很少动过脑子,许多次露陷都是从她身上出了问题,她唯一的特长就是与食量匹配的力气吧。
至于她自己,不过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屁孩而已,害怕做错了事情让不知在何处的母亲受苦,所以不敢抗拒别人的命令……
自夏目司离开后,她们三人不知为何也没有了话题,尽是难耐到让人牙酸的沉默。
日常生活也在为中村真纪的继承而铺垫着,仿佛生活一眼就望到了头。
紧接着,母亲死去的消息也传了过来,这让她更没有呆在中村家的理由。
她不过是琴寄家家主在外留下的野种,被作为一个麻烦抛到了中村家。
她怨恨把自己跟病重母亲分开,并因继承人争夺而借故驱逐夏目司的琴寄家和中村家,她想要从主家和分家的权利争夺中,将他们推向毁灭。
但夏目司站在了中村家那边。
他的决定,仿佛在嘲笑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都只是笑话。
“……”
她已经说过要站在夏目司这边了。
但没说过会站在中村真纪这边。
中村真纪看似无罪,但享受着中村家带来的便利的她,并非一干二净。
如果现在再做点准备,说不定能在鹬蚌相争中找到机会。
“大晚上的,你们让不让别人睡觉了!”琴寄百合将头探出窗户,向那群小孩子大喊。
而那群小孩子对她扮了下鬼脸,一溜烟跑走了。
琴寄百合决定继续复仇。
……
中村真纪打开窗户,让直到现在仍浑身发热的自己,浸透在寒冷的空气中。
“呜嗷。”中村真纪忍不住兴奋地向月亮小声狼嚎了一下后,赶紧关上了窗户。
夏目司就在这隔壁,希望他没有听见。
她顺着墙壁滑到地面,双手抱膝。
现在她跟夏目司是什么关系呢?
童年玩伴?还是说……是未婚夫?
这让他想起了某部电视剧里,也有着因为特殊情况而装作结婚的剧情,她曾嘲笑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但这种荒诞的事情还是出现在她的身上。
稍稍动了动脚趾,肌肉被牵引着触碰着伤口,却完全没有痛感。
这样不仅完成了家族的任务,而且还重新将夏目司拉回到身边,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回到过去四个人一起玩耍的样子。
她们已经不像是小时候那般只用顾着玩乐,她们现在各有任务在身,但只要有夏目司这个领头人在,她们四个人又能和睦相处了。
自夏目司离开后,琴寄百合就很少出现在她身边,似乎在忙什么事情。
樱木甘奈一直对夏目司抱有误解,不是在爆发就是在爆发的路上。
而她为了不再次被人伤害,几乎是被软禁在家里,直到高中才在母亲的要求下被送到东京。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中村真纪知道,她们已经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但如果有那么一丝可能性的话……她还是想眷恋于仅存于想象中的桃花源里。
……
“咔嚓咔嚓”
如月海希踩在枯黄的草梗上,向公寓走去。
这公寓完全不如过去住的地方,破旧不堪,空间狭小,墙壁薄到存储不了热量……尽是一些缺点,但代表着自己正式脱离母亲,向新的人生又迈出了一步。
这多亏了……
如月海希抬头看向夏目司的房间,窗户依旧是暗的,跟他的邻居琴寄小姐一样,他还没有回来。
只有自己一个人呆在这公寓里,就好像过去一样。
不对不对……如月海希赶紧摇了摇头,将奇怪的想法给抛开。
夏目前辈他有自己的生活,还有两个……并不可能一直待在她身边。
所以,她得独立起来,真正像夏目前辈那样,不依靠他人都能活下去。
不对,夏目前辈是个小白脸,好像并不独立的样子。
如月海希的脑子混乱了。
打个哆嗦,拧开钥匙走进房间后,她放下书包坐在椅子上。
今天是周日,也是冬假放假的前一天,她为了跟夏目司一起上广青的约定,依旧前往学校复习。
学校的图书管理员给了她一把钥匙,能够打开中村真纪经常待着的图书储藏室,据对方说这是中村真纪留给她的东西。
不用在意其他人,她能够安安静静地在里面学习。
最近,她也有邀请首藤实花一起复习,虽然首藤她一直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她还是认为她们结成了友谊。
仅仅只是迈出了一步,世界仿佛就换了个样子一般。
那如果她再迈出一步,说不定就能更加地靠近夏目前辈。
没错,如月海希她只是个小孩子,还是个贪心的小孩子。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在长大前多依靠一下大人。
只是一点点。
……
“小司司,你打电话给我,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吧?”
鸣海玲菜将被咬得有些弯曲的塑料勺子放在吃了一半的布丁上,抬手暂停了电脑上播放的年末节目。
“你现在在干嘛?”夏目司决定无视她的玩笑话。
“嗯……独守空房,正在等待男朋友的晚安电话。”
“是嘛,那就不打扰你跟你的男朋友了,晚安。”
“有什么事情是吗?”鸣海玲菜那敏锐的洞察力,意识到夏目司在这时候打电话来不同寻常,“说吧。”
“家里发生了点事,三月份的春假我可能没有空。”夏目司犹豫了片刻才说道。
“三月份……那不是还有好久吗,你明天应该会回来吧?”鸣海玲菜试探性地问道。
“会的,明天就回去。”
“家里的事情啊……有我什么可以帮忙的吗?”鸣海玲菜将手机靠在耳边,伸手搔了搔脚底板,“比如冲进你家,对你家人说‘你们不要的孩子,就由我罩着了’。”
“这算什么,你是哪来的大姐头吗?”夏目司哑然失笑,“我可没加入什么奇怪的极道组织(不敢碰这个词,自行查阅)。”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这么说啊,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家人,就是要跟他们上脸色。”鸣海玲菜用脚踢了踢旁边的柜子,宣泄着不满。
“好啦好啦……”夏目司知道,鸣海玲菜在福利院里并没有什么好的记忆。
“所以你打电话来,就打算告诉我这件事吗?”鸣海玲菜想要听到他真正的原因。
“因为在家里要待很久,所以可能很久都不会回来了……如果你等不及,可以考虑……”
“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鸣海玲菜把怀里的抱枕抛到床上,站了起来,“你这次回去要做什么?”
“处理一点家庭邻里之间的冲突罢了。”
“喂喂喂,游戏里不想让别人受伤,而选择独自承担的男主角可不帅啊,”鸣海玲菜的语气异常严肃,“你是要回去参加圣杯战争吗?你来自哪个魔术师家族?”
“多方势力,胜者能获得所有……确实是圣杯战争呢。”夏目司稍加思索,笑出了声。
“你给我正经点,你今天不说清楚我可不会饶了你!”
“我说不定就是想要听到你这句话,才会打电话给你的……”
“别给我当谜语人了,快点说!”
“我可能……要跟别人订婚了。”夏目司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等等,你可以报下自己的位置吗,我现在就赶过去,”鸣海玲菜将手机放在床上,开始翻起了衣柜,“我绝对不会带刀的,请你放心……对了,你之前做饭的菜刀放哪来着?”
“请冷静一下。”
“自己的男朋友要跟别人订婚了,你要我怎么冷静!”鸣海玲菜拖出藏在床底的行李箱,开始往里面塞东西,“放心吧,我手里的刀并不会砍向你哦,是你家人吧,是你家里人搞的鬼是吧,我现在就过去救你。”
“……是我自己要同意的。”
“……”
“……”
“鸣海小姐,你还在对面吗?”电话的另一边安静到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夏目司试探性地进行询问。
“不在。”耳边传来了如同机器人客服般的声音。
“那可以请你帮我传话给她吗?”
“请说。”
“这件事我不得不去做,如果一直逃避不去解决,那后果可能更严重。”
就像是定时炸弹一般,如果不处理的话在未知的某一天就会炸毁一切。
“……”
“还有,对方对我并没有想法,订婚只是权宜之计而已。”夏目司补充道。
“那你对她有想法吗?”
“以前有。”
“绝口不提现在啊。”
“……”
“是吗,”鸣海玲菜把行李箱推到一边,蹲坐下来,“没有骗我?”
“没有。”
“我不知道你家的情况,所以我提出不了什么建议,我说过我会支持你的一切事情,只是,请你回来的时候不要缺了什么零件,不然我会提刀问候你家人的。”鸣海玲菜的语气异常坚定,仿佛她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我明天就回去了。”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啊!”
“嗯,我会的。”
……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也就是29号的凌晨。
本该为明天赶动车而早睡的夏目司,还在思考着要如何处理未来的事情。
夏目司他没有找应召女郎,也没有叫过服务员,也就是说来的人只可能是三个女生之一。
通过猫眼,能够看到局促不安在门口东张西望的和泉加奈,她只穿着睡衣和一件外套,因为寒冷而抱着胳膊发抖。
夏目司赶紧把她给放了进来。
“你不是说你不能熬夜吗,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嗯……因为一些事情睡不着,所以就过来找你了。”和泉加奈小跑着进入房间。
“不能喝酒咯。”
“才不喝呢,这辈子都不会喝酒了,”和泉加奈吐了吐舌头,钻进了夏目司的被子里,“哇哦,好暖和,有司君的味道。”
“不要闻我的枕头。”夏目司赶紧把枕头抢了过来,在上面闻了一下。
幸好,上面只有洗发水的味道。
听说男人老了的标志之一,就是枕头上会有一股大叔味(不懂的建议闻一闻自己爸爸的枕头)。
和泉加奈像一只蛆虫一样,在他的被子里手舞足蹈地扭动着,看起来十分兴奋。
“斯哈……斯哈,被司君的味道包围了,要变得奇怪了!”
“你给我正常一点,”夏目司掀开被子,“别在这里发癫!”
“嘿嘿嘿,”和泉加奈爬下床,“与其说是我在沾染司君的味道,不如说我是在为寂寞难耐的司君,而在床上染上自己的味道哦。”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一个人睡不着,今天可以跟司君一起睡吗?”
……
樱木甘奈在干嘛?
樱木甘奈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