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梦醒又陷酒醉中
睡梦中一个手臂拉住了我,我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从未有的幸福,我抬头,他的样子越来越模糊,耳边却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声,还有轻笑的声音,忽然,我拉住了他的衣角,然后跌入无尽的深渊中。
冰冷的帕子在我额头上擦来擦去,头有千斤重抬也抬不起来,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如真坐在我床前。
“姐姐?”
刚开口喉咙痛的像被刺了一般,声音比乌鸦还难听,我咳嗽了两声,晴芙端来了一杯水,如真扶起我,侍奉我喝下。
“姐姐,你怎么在这,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痛啊,嗓子也痛。”
如真担忧的看着我,说:“你昏睡三天了,吓坏我了。”
我抚着额,只觉额头还有点烫,脑子想要找回三天前的记忆,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越想头越痛。
“我记得我们那日喝酒来着,然后我就没印象了,恍惚间我好像还看到了贝勒爷,也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
不说还好,一说如真的脸都白了,我不明所以看向晴芙,晴芙也是一脸骇然,仿佛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我扯了扯嘴角,说道:“就算没遇到贝勒爷,你们两个也不至于这样啊。”
如真小声说:“你真的不记得那日的情景了吗?”
我摇摇头,眼里充满了不解,她见我没有欺骗她的意思,便说:“你那你的确看到一个人,不过不是贝勒爷,而是十四爷,是贝勒爷一母同胞的弟弟。”
我惊呼,“十四爷?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真苦笑,一五一十的把那天发生的都说了出来。
“你那天喝多了被晴芙搀回去,哪想到一出门就见到了十四爷,你把十四爷当成了贝勒爷,还倒在了他身上,我请完安你就晕了过去,十四爷说是听到屋里有划拳的声音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看到了贵妃醉酒这场戏。”
说到最后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嘴看如真一字一句道,我倒在了十四爷的身上?
那梦里那个男人?那双有力的手臂,结实的胸膛,也是十四爷?
天呐,人生中第一次做春梦,竟然梦到了十四爷,我真该死啊。
想到这我的脸像火烧了一样的疼,如真见状以为我又烧起来了,让晴芙再换一盆凉水,我躺在床上,不敢睁眼,不敢面对现实。
耳边响起如真的话,她喃喃道:“你那日心情不好,我本想让你大醉一场把什么都忘了,没想到出门就遇到了十四爷,后来你倒在地上,这才受了风寒,太医说你是吹了冷风加上五内郁结才生了病,元初啊,你放宽心,宠爱什么的不要紧,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我含泪点了点头,这样的话除了阿玛额娘还有容秀,便再也没有人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怕你也是不知道,康熙四十二年我和佐领女儿林氏一同入府,入府后我们都一样,不得贝勒爷宠爱,贝勒爷经常入宫,回府也只是去福晋和李福晋那,时间久了,林氏愈发郁郁,半年后悬在了自己阁中的房梁上。”
我闭着眼睛听得心惊,这个林氏我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一条命死后也化作了虚无,风一吹,什么都没了,无人记住。
“林氏是大家闺秀,入府后我们二人就像我们现在这样,我本以为我性子还算开朗,可是终究是没有劝开,最后看她的时候,她的脖子上紫青的勒痕,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接下来的一个月我都能梦见林氏上吊自尽的样子,妾妃自戕是大罪,好在贝勒爷没有追究,回禀皇上的时候也是说林氏病亡,皇上还赏了林氏父兄百两银子作为补偿,从那以后我不再追求贝勒爷的宠爱,只希望能好好活下去,所以在你解了禁足那一日,我找了你,我不是什么善人,也不希望有人会再次死在我的面前。”
我睁开眼已是泪流满面,握住了她的手,我的手是冰的,她的手是热的,张张嘴也没说成一句话,最后从嗓子里艰难的挤出两个字。
“谢谢。”
我自幼还算身子强健,这次虽说受了比较重的风寒,不到五日便也痊愈了,在此期间如真讲了好多从侍女那听来的贝勒府往事,一边说一边唏嘘,女人永远是被当做牺牲品奉献的那一个,最后毫无例外的真的成为了牺牲品。
病了几日,天气渐暖,房檐上的水如断线珍珠不停掉落,忽然想起白居易的那首诗: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本来是诉说琵琶女的琴技高超,但用在此处也比较恰当。
这几日一直没有给福晋请安,梳洗过后我和如真一同前去,福晋今日看来心情不错,说话间嘴角一直有淡淡的笑意,还嘱咐金灵送我一些补药,我让晴芙收下,心里却是冷笑,生病期间没差人送东西,病好了当着一屋子妾室的面送药,当真是贤德。
退出来后,如真细说着补药的好处,我听得一知半解,余光间忽然瞥到了一抹蓝色。
我好奇的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的男子,说他陌生又不陌生,脸型与贝勒爷极为相似,但是那五官却是英气十足,尤其是鼻子,如房中的房梁一样,撑着所有的五官。
他看到我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像是憋不住笑一样笑了。
我的心顿时如打鼓,拉了拉如真的袖口,如真见到他也下了一跳,我俩齐齐俯身,恭敬说道:“给十四爷请安。”
“起来吧。”
他的声音不似贝勒爷那样清冷,如同雪山之巅的一个火把,虽站在高处却耐得住风寒,虽有热意,但又有不敢靠近的威严之气。
我们二人起身,我不敢抬头看他,想起如真的话,我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当一只什么也不知道的老鼠。
他径直走来,蓝色的衣角被风吹起来,像是湖水泛起的浪花,还带着淡淡的梅香,走到我们一臂远前停下。
“你是钮祜禄格格?”
我听到他问我,紧张的都快把下唇咬破了,我欠了欠身,说道:“妾身钮祜禄氏见过十四爷。”
他哼笑了一声,“格格酒量差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不然被四哥知道了,会训斥你们的。”
“训斥什么?”
贝勒爷的声音冷不丁的从一旁响起,十四爷听着也是一愣,欠了欠身问安,我和如真再一次下跪行礼,这一次四贝勒却没有叫我们起来。
天气原以回暖,可到现在又回到了彻骨的冷,我不留痕迹的叹了口气,没办法了,只能自认倒霉。
十四爷也是没想到贝勒爷会来,愣了一会才说道:“臣弟许久未来四个府中,见到脸生的两位格格,就搭了句话,四哥不要吃心。”
贝勒爷转了转手中的青玉珠,冷哼了一声,“我可听到了什么喝酒的事,你是说她们两个喝酒?”
十四爷眼见瞒不住,也没有帮我们瞒的道理,索性说了:“臣弟那日来,听到耿格格房里有划拳的声音,又说什么输了喝酒,臣弟觉得有趣就留了心。”
我和如真依旧跪着,两个人都是大气不敢出,心想这十四爷嘴可真快,什么都往外说,我松了口气,还好他没把我扑倒他怀里的事说出来,要不然我的罪可大了。
“胡闹!这么爱喝酒,晚上来我房里喝。”
说完甩了袖子离去,我们二人见他走远才敢起身,我对十四爷再行一礼,“多谢十四爷。”
头上传来一声笑,和那晚的一样,我听了不禁脸红,他说道:“我把你们的事都说出去了,怎么还谢我啊,好了,你们应该想想怎么对付今晚的事吧,四哥是个酒量好的,你们要是喝醉了,就是不知礼数,要是他喝醉了,你们就是身为妾身不劝着夫君就是没规矩,仔细想着今晚的安排吧。”
说完便离去,我和如真面面相觑,怎么也想不到那日的饮酒作乐被十四爷看到了,双双叹了一口气,不知所措。
晚膳过后贝勒爷身边苏培盛传唤我和如真,我们二人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本以为他白天是随口说一句,没想到晚上还真的传唤我们。
这就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
贝勒爷的阁中点着灯,透过窗子看,橘黄色的灯像晚边的夕阳,贝勒爷的身影在床边,似是在看书,我和如真深吸一口气,携手走了进去。
“妾身给贝勒爷请安。”
贝勒爷也不看我们,淡淡的说了声:“起来吧。”
这是我和如真第一次来到贝勒爷的书房,一屋子的墨香味,还有翠竹的恬淡,我放眼一看,角落处摆放这几颗翠竹,枝叶繁茂,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熬过这个冬天的。
细细想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了,贝勒爷的屋子很暖和,我来这里没多久,手心已经出了细汗。
贝勒爷不再说话,只是看书,我抬眼一看,贝勒爷看的是司马光的《资治通鉴》,看的入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桌台上的红烛都烧没了一半,蜡油顺着烛身下滑,像极了红烛泣下的泪。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身旁的如真身子晃了晃,我感受到了她的焦灼,悄悄的瞟了一眼她,发现她和我一样,额头出现了汗,脸也被热的通红,甚至鼻尖都冒出了点点晶莹。
等到蜡烛燃尽时,贝勒爷才吹灭了它,也不管我们还杵在那里,径直了离开了书房,我和如真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停在原地,面面相觑。
“你们两个要是愿意站着就站着吧。”
我和如真如释重负,跟随贝勒爷来到了茶厅。
苏培盛端来了一盏酒壶,贝勒爷淡淡道:“听十四弟说你们那日喝酒了,喝酒所为何事啊?”
如真用帕子擦了擦汗,说道:“近日天寒,妾身拉着妹妹来妾身阁中喝酒暖身,妾身失仪,还请贝勒爷见谅。”
贝勒爷看了一眼如真,说道:“坐吧。”
我们二人坐下,贝勒爷指着那酒壶说:“最近政事忙,没空喝酒,今晚你们陪我喝几杯。”
我们二人不敢违抗,如真起身给我们三个都倒了酒,贝勒爷先喝,我们后喝。
冰凉的酒水顺着我的喉咙滑下,到了胃里有火辣辣的疼,我从未饮过这么辣的酒,一杯酒下肚,我的脸像烧着了一般,热的难受。
如真的神情如常,只是眉间也多了一丝异样,这样辣的酒,我强忍着自己不要咳嗽出来,梗在喉咙间,真是难受极了。
苏培盛给我们添酒,贝勒爷如喝水一般又喝了一杯,我艰难的喝下第二杯酒,然而酒劲上头,才两杯我已经身子摇晃,烛火都是重影的,想起那日在十四爷前失态,我强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清醒,可是到最后,手上没了力气,腿也不觉得痛了。
“送钮祜禄格格回去。”贝勒爷的声音淡淡的没什么感情。
我起身行礼,模糊间我似乎看到了十四爷,他冷冷的看着我,眼里尽是冷淡,不,那不是十四爷,十四爷虽然贵重,但眼里没有那种透骨的冷,能有这个眼神的,只有四贝勒。
回到阁中,躺在床上,口鼻间还停留着白日里的梅香,如痴如醉,闭上眼,沉沉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