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好运寻不来,坏运躲不过,我此时跪在李沛怡的前厅内,听着她的数落。
这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如真在陪贝勒爷和十三爷喝酒,李沛怡专挑我落单的时候来折损我。
“我听晴茉说,弘昀昨个去找你道谢,我的儿子我清楚,他怎么可能会去找你呢。”
昨夜晚膳过后,一个小小的人出现在我门口,晴芙去开门,弘昀站在门外,拿了一个油纸包,里面包了两块酥心糖,说道:“我是给格格送糖的,我病了一个月没有机会过来,希望格格不要怪我额娘,也不要把我来这的消息说出去!”
可怜的小人得了一场风寒就病了一个月,李沛怡小脸瘦成了一条,气色也不是很好看,因为先前福晋的长子弘晖就是染了风寒,病了数日离开了人间,李沛怡害怕,日夜守在弘昀跟前,待他病情有了好转,才放下心来。
这一个月内我想要去看望他,也被李沛怡拦在门外,等他好了,又以我不去看望他为原由罚我抄经五十遍,又以我的字迹不好为由又罚我重抄一百遍,实际上她看都没看,打发叫花子一样把抄的经甩在了我眼前,然后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的看着我。
今天她又找来了借口,不知道她又会拿什么理由来责罚我,我倒是要看看她会拿出什么手段。
我恭敬说道:“昀主昨夜只给妾身送了两块酥心糖,并没有道谢。”
“哼,你的意思是我的侍女骗我?钮祜禄氏,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总之要离我的弘昀和弘时远一点,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你能承担的。”
她水葱似的指甲染了凤仙花的粉嫩颜色,手腕上挂着一枚石榴色的玉镯,配上杏粉海棠纹旗装和玉镶红宝石簪,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杏花仙子,粉嫩的脸上没有一丝皱纹,想必今日心情不错,还扑上了一层淡粉色的脂粉,三十多岁的年纪配上这样的妆容一点也不违和,说她是二八少女也不足为过,低下头反观我自己,一身绿色素衣,不起眼的银镯,活脱脱一个穷酸奴才样。
“妾身谨记福晋教诲,不敢有违。”
李沛怡冷哼一声,说道:“不敢有违,那还是违了,晴茉说上月你去看了宋格格,怎的,你们很要好吗?”
我皱了皱眉,李沛怡这是暗中监视我?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反应给她?捏着帕子的手用了力,沉声道:“宋格格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大家同为一个屋檐下的姐妹,妾身就带了一些补药去看望她。”
李沛怡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喊:“我就知道!是你把沾染了宋璃云病气的披风给了弘昀,要不然他怎会生病,钮祜禄氏,你好阴毒的心思!”
我震惊的看向她,她美丽的脸庞因为愤怒变得扭曲,耳朵上的红玛瑙耳坠剧烈摇晃,像是催命的鹤顶红,李沛怡,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你是小人之心还是聪慧过人,我这点小伎俩,居然没有瞒过你。
我表面依旧故作震惊,她并没有对我讶异的而消气,玉指如剑一般指向我,对着下人说道:“钮祜禄氏,心思狠毒,谋害主子,给我拉下去,打二十大板!”
我攥紧了拳头,发出一声冷笑,昂首直视她,不甘的说道:“福晋,欲加其罪,何患无辞,既然福晋说我有错,那我就是错了,福晋的罚,妾身不得不承受。”
李沛怡气的脸都白了,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敢以下犯上,再加十板子,来人啊,给我拖出去!”
我狠狠的瞪着她,然后像麻袋一样被两个太监扯了出去,任凭晴芙怎么护着我也无济于事,他们把我绑在凳子上,厚重粗实的板子一下又一下的打在我的屁股上,又痒又痛,三月的天气我愣是出了一身的汗,我咬着牙,心中是又气又恼,被打板子的格格我估计也是第一个了,还是当着李沛怡满院的奴才注视下挨打,晴芙的凄厉的哭喊声在耳边响起,我的下身疼到失去了知觉,渐渐的我眼前越来越模糊,恍然间听到了贝勒爷的声音。
“住手!”
一个带有怒气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我费力的转过头,看到模糊的三个人影,是贝勒爷,十三爷还有如真,如真惨白着脸蹲在我身边,焦急的问道:“元初,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挨打呢?”
我没有力气回答她,眼前如真的脸也变得彻底模糊,最后我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件披风的确是我故意披给弘昀的,我知道弘昀自打出生时身子就不好,经不得风寒,碰巧宋璃云染了病,我借此穿那个披风去了宋璃云的阁中,我身子强健,不会被她染上,但是孩子就不同了,弘昀染病是我意料之内的事,可怜的小人,被我算计还感谢我,风寒刚好就来给我送糖,让我想不到的是李沛怡,她居然能精准的猜测出我心中所想,我以为我做的天衣无缝,可还是输于了她的算计,这顿板子,就当是我心思疏漏的教训吧。
下身逐渐有了感觉,是疼在骨子的疼,而且还痒,是钻心的痒,我趴在床上,有意识,但是睁不开眼,我能感受到有好几个人在我床前走来走去,听到如真焦急的声音,晴芙啜泣的声音,晴芷安慰如真的声音,就是没有我想听到的声音。
我被打成这样,他都不来看我一眼,他此刻在做什么,是在书房看书,还是在小憩,亦或是我脑子中最想看到的情景,他在数落李沛怡,然后很快就会来到我身边。
我失望了,他没有来,我好像等了有一辈子那么长,嘴里又苦又涩,喉咙又酸又痛,眼里止不住的流泪,即便晴芙一遍又一遍的为我擦拭,可是我的眼泪就像那流淌不止的河水一般,肆意的在我脸上流着,浸湿了枕头和头发,疼痛冒出的汗和乱了的头发在我脑后缠绕着,像只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我套住,让我喘不过气,挣脱不开,逃不掉。
额娘,阿玛,哥哥还有容秀,他们的脸在我脑子里越来越模糊,我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住,他们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无论我怎么跑也跑不到他们的身边。
“额娘,额娘,阿玛,你们别走。”
“哥哥,你们带我回家吧,我想回家。”
我的双腿开始没有了力气,跌坐在了地上,看着眼前模糊的背影消失不见,我躺在地上痛哭,回过神来才发现,我的双腿已经变得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顺着衬裤流到脚踝,触目惊心,紧接着我的双腿开始腐烂,我害怕的大喊一声。
“啊!”
我猛然睁开眼,胸腔剧烈的起伏着,我看到如真发红的双眼坐在我的床头,看到我睁眼那一刻,终于忍不住落下了泪。
“妹妹,你醒了?”
“姐姐,我这是做梦了吗?”
如真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我的额上,然后又轻轻的擦去,说道:“你昏睡了三日了,期间你一直在说胡话,我和晴芙怎么摇你都不醒。”
我感到口渴想下去喝水,却发现稍一动身子,下身就袭来碎裂一般的疼痛,疼的我直冒冷汗,如真连忙按着我,让我不要动,又吩咐晴芙给我递了一杯水,我喝过后,干裂的嗓子终于得到了水的滋润,如久旱逢甘霖一般舒服。
如真把我的头搬到她的腿上,说道:“你那日怎会挨了李沛怡的打,我们那日去的时候,见那些太监打你的时候下了狠手,如果贝勒爷不制止,只怕你都要被打的筋断骨折了。”
想起李沛怡那张娇柔却又毒辣的脸,我不禁冷笑出声,“宋璃云上月染病,我去看望,出来时看到弘昀衣衫单薄就把披风给了他,谁想到他晚上就发了高热,李沛怡觉得是我把带了病气的衣服给了弘昀,故意使得弘昀染病,这才打了我。”
“这简直的欺人太甚,不行,我要告诉贝勒爷,凭她是福晋也没有这么折磨人的道理!”
我摇摇头苦笑,“李沛怡可挨贝勒爷责罚了?如果没被责罚,就是贝勒爷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你去找贝勒爷,没准李沛怡会怀恨在心,对我们的折磨就远不止此了。”
如真抽了抽鼻子,说道:“那怎么办,以后我们就要受着李沛怡的气吗,你这次的情况这么危险,我都不敢想下次会怎么对你。”
我拉住如真的手,感受到如真炙热的温度,说道:“我如今真不知该怎样才好,只希望你不要被我连累,偌大的贝勒府要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那我也就随他们去了。”
如真连忙捂住我的嘴,急道:“妹妹,你病糊涂了,无论怎样都不要弃世啊,我们一定会有办法好好活下去的。”
我这一病就是两个月,第一个月我一直躺在床上,接下来才开始慢慢活动,除了如真会来看我之外,还有福晋派金灵给我送一些补药,期间宋璃云也来了一次,至于那个始作俑者李沛怡,一声问候也没有,何止是她,贝勒爷也没有一句传话。
五月草长莺飞,还未出门就听见喜鹊的叽喳声,在这府里时间长了,我就格外羡慕那些有活力有自由的生物,这是我病了两个月第一次出门,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走路也没有很费力,晴芙说我这两月又消瘦了不少,如今好了,可要把这些营养都补过来。
晴芙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在门外,我坐下来斜靠在木栏旁,闭上眼,听着鸟儿欢快的叫声。
“苏公公好。”
我睁开眼,看到苏培盛站在我面前,我讶异的看着他,他是贝勒爷的人,轻易不会走动,如今怎么来到我这里了,难道是贝勒爷找我?
“给格格请安。”
苏公公打了个千,我笑道:“苏公公不必多礼,是有什么事找我吗?”
“是贝勒爷叫您过去。”
“叫我过去?苏公公知道是为了何事吗?”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您去了就知道了。”
我满心疑惑,搭着晴芙的手跟着苏培盛去了,在去的路上把心中的可能都猜了一遍,比如慰问我这两月的病痛,又或是来问责那件披风,左不过就是这两件事。
苏培盛引我到书房,又让晴芙在外等候,我隐隐觉得事情不对,是什么事需要把我的侍女隔在外,前方等我的未知数,我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进到书房,贝勒爷正在看书,他身边站着一位白衣男子,那名男子好奇的打量着我,眼里含着笑,却不是嗤笑,手中端着一盏茶,修长洁白的手指和白色的瓷杯相得益彰,拇指上戴了一枚翠玉扳指。
我下跪行礼,“妾身给贝勒爷请安,给十三爷请安。”
“起来吧。”
贝勒爷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这两个月瘦了不少,以后多吃一些。”
“妾身抱病,多谢贝勒爷挂念。”
“嗯。”
再无答话,三人相处有一瞬间的尴尬,我抬眼看到十三爷满脸笑意,他拍了拍贝勒爷的肩,笑道:“四哥平时就是这样和府中的格格说话吗,倒像是和咱们几个兄弟那样讲话,对女子说话要轻柔一点,要不再好的人都被你的态度吓跑了。”
十三爷的话倒是缓和了不少气氛,贝勒爷尴尬的捂住嘴假装干咳两声,指了指凳子示意我坐下。
“我已经告诫过沛怡,这次事件的确是沛怡无理取闹,我这两月和十三弟在忙着塞外出行的事,也没有机会去看你,如今你可大好?”
语气虽是关切,依旧还是疏离的口吻,我轻笑回答:“妾身如今已经大好,可以像往日那样活动了。”
“嗯,那就好,我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