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恶子伤人又伤己

钟氏和田氏入门那天，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布满乌云，下起细细小雨，田氏和钟氏嫁衣也穿的极为普通，一左一右两个侍妾，弘时的脸上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怎样。

如真在门口磕着瓜子，惬意的说：“这一眨眼弘时都十四了，钟氏原本应该明年嫁进府，托了田氏的福，提前一年来到府中，也算是多享了一年的福啊。”

我走出门外，伸手接那淅淅沥沥的雨滴，落在手上冰冰凉凉，却不觉得冷，“弘时钟情田氏，对这个钟氏也是早有不满，嫌她母家没有势力，就看过两年董鄂氏入府是什么样子了。”

细雨缠绵，乌云盖顶，看来要下好一阵，如真伸了个懒腰，说道：“这个田氏也是有本事的，怎么那么凑巧就遇到了弘时了呢，又那么凑巧哄得弘时娶她，这一切要说是偶然的话，也说不过去了不是。”

我眉头一动，收回手，说道：“姐姐也觉得蹊跷不是？弘时是皇亲，自幼学习各种知识，见过的人也不在少数，怎的那日碰巧遇到了田氏，这背后没准真的有什么我们猜不到的，我只是纳闷，弘时竟然会被一个青楼女子哄得团团转，或许这个田氏真如他所说，是个玲珑的人呢。”

这个玲珑的人当真玲珑，次日一早，田氏和钟氏来给福晋请安，我才看清那田氏的模样，巴掌大的脸极为清秀，一双清冷眼如水一般盈盈，脸上还带了几分初为人妇的羞涩，饱满的脸颊诱人的像熟透的苹果，反观钟氏，脸色就不是很好看，长相也稍逊田氏一筹，无论怎么掩饰自己，也掩饰不出眼里的阴沉，两人齐齐跪在福晋面前，田氏的气势竟压了钟氏一等。

“妾身格格钟氏给福晋请安。”

“妾身格格田氏给福晋请安。”

福晋打量了两人一眼，和煦的笑道：“两位格格起身吧，你们是王爷的儿媳，日后在府中可以不必那样拘束，弘时的这几位长辈也是极好相处的人，以后多与她们之间来往才好。”

“是。”二人恭敬应声。

我抬眸看向李沛怡，李沛怡今日脸上的脂粉涂了厚厚一层，可是难掩眼下乌青，她不顾身份狠狠的瞪着田氏，似是要在她身上剜出一块肉一般，而田氏大大方方的接下了她的目光，并以和善的微笑回应，饶是这样也没换得李沛怡的好脸色，接下来说的一些话也都是问候钟氏的，田氏在一旁倒有点被忽略一般，但是那身姿却没有半分的妥协，犹如清冷的水仙，绝世独立，不卑不亢。

我们离去后，如真贴在我耳边说：“这个田氏不像是寻常的雅妓，倒像个官家的女儿，那举止做派比钟氏还要好，钟氏在她身边，倒像是小门小户的女儿。”

“钟氏以试婚格格的身份嫁入府中，家中父亲又是有官职的，按理来说身份要比田氏贵重一些，可你也看到田氏的样子了，显然昨晚弘时宿在了她那里，田氏一个新媳妇难免会乱了分寸，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呢。”

我们面上淡淡的笑着，田氏也不知是从哪里走出来的，看到我们略行一礼，含笑道：“给两位格格请安。”

我和如真对视一眼，叫她不必多礼，我们都是格格，谁也不会比谁高贵，她给我们请安是出自晚辈对长辈的态度，来日弘时的嫡福晋要是进门，那时我们就要给董鄂氏请安了。

田氏身姿盈盈，一身浅蓝色常服显得她面容格外清冷，我笑道：“田格格新婚燕尔，怎的不穿些喜庆衣衫，这身衣衫未免太素了些。”

她眉眼微动，表情做的恰到好处，“妾身喜欢素色，爷说妾身穿这样颜色的衣衫素雅恬淡，很适合妾身。”

她的声音像一缕和风，和我们说话时从容淡定，一双眼眸淡如秋水，看起来无欲无求惹人怜爱，难怪弘时会喜欢。

如真说道：“格格新入府，还未见到王爷，一会儿王爷下朝后，还要和钟格格一同去给王爷请安才是。”

田氏颔首，“这是自然，多谢耿格格提醒。”

如真自知没什么话同她说，我简单的问候了一下，然后就分头离开。

下午元寿下学，回府第一件事就是抱起点墨玩耍，看着元寿无拘无束的样子真为他感到快乐，元寿天资聪颖，日后若是能封个贝子闲散的过一生也好。

我把元寿叫来，摸着他的脑袋，说道：“你三哥娶了格格，日后见到客气一些知道吗？”

元寿点点头，却有想要说话之意。

我说：“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跟额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元寿道：“那日天申话没说全，想必他也是没有听完整，三哥还说了，他遇到八叔了，而且从他话中的意思来说，他经常去八叔那。”

八爷的府邸离我们不算远，而他身为弘时的皇叔，来往也是应当的，只是太子被废，那个位置悬空，八爷又是王爷的对立面，虽说因为毙鹰事件八爷被皇上怒斥，但自身底子和人脉在那里，王爷一向又与八爷不对付，怎的弘时会这样拎不清，去找八爷呢。

元寿见我神色不对，问道：“额娘怎么了？脸色不太好看。”

我摇摇头，前朝的事牵扯太多，不是我能想的，我笑道：“额娘想下个月福晋种的荷花就要开了，天申的额娘喜欢荷花，你们要细心照顾那些荷花才是。”

元寿点点头，极为郑重的说：“儿子明白了。”

今年天气暖和，五月初那花就开了，元寿很听我的话，下学后就和天申一起去看那荷花，两人细心的施肥，还会和那花朵说话，元寿说，植物也是有情绪的，多夸夸它，会开的更好。

惠柔的病养了一个月总算有点起色了，小孩子好动活泼，她刚下床就来找元寿和天申玩，年姝瑾不放心，惠柔走到哪她就跟到哪，我们三人坐在荷花池旁，有时也能聊上很多话。

年姝瑾今日穿了一件水青色竹纹常服，惠柔病着，她也无心打扮，头上也没有珠翠，只有几只素银簪子，脸上更是不施粉黛，到底是年轻，虽说生育过，可是那身量还是少女，看的惹人怜爱。

她看着三个小孩儿玩耍的背影，叹道：“羡慕两位姐姐的孩子，身子强健，没病没灾的，惠柔自打生下来就身子不好，我和王爷一直很操心，多少药喝下去也是无济于事。”

我轻声安慰道：“女孩子身体都是柔弱的，福晋和王爷这样精心的养着，惠柔很快就会好的。”

弘时携田氏的手走了过来，看到年福晋行了一礼，走到荷花池旁，三个孩子见到他也停下了玩耍，向他问好。

“三哥好，三嫂好。”

田氏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了趴在石阶上的点墨，说道：“这只猫养的真好，皮毛顺亮，憨态可掬。”

弘时看了眼点墨，说道：“这猫和一条狗一起进王府的，后来那条狗还咬了我一口，额娘怕它再伤我，就让人把那畜生打死了，畜生终究是畜生，没人性，小心它伤了你。”

如真听到这话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绒绒是她的心头爱，当年惨死在李沛怡的棍棒之下，已经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如今弘时当做闲话一样的讲了出来，简直是用刀直戳如真的心窝子，如真咬着下唇，恶狠狠的看着弘时的背影，就连年姝瑾都察觉到了如真的不对劲，一双桃花眼担忧的看了如真两眼。

田氏笑道：“猫和狗不同，猫喜静，平日又喜欢独处，不会伤人的。”说着就要摸点墨的脑袋。

元寿忙说：“格格，点墨不喜欢被生人摸，伤了你可不好了。”

田氏愣了一下，伸出去的手也没有缩回来，尴尬的停在半空。

弘时不屑道：“不就是一个畜生，摸就摸了，又摸不坏，至于这么小气吗。”说完瞪了元寿一眼，元寿怯怯的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田氏见元寿不说话，就摸了摸点墨的头，点墨缩了缩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弘时不满，拎起了点墨的脖颈，骂道：“小畜生，摸你一下还往后躲。”

点墨是老猫了，体重又大，不像新出生的小猫一样轻巧，这样骤然被抓起脖颈，已经是非常的不舒服，它在弘时手下来回挣扎着，看的我心揪了起来，我站起身，就要找弘时说理，年姝瑾却拦住了我，说道：“小孩子的事，我们就不要插手了，省的王爷说我们没分寸。”

年姝瑾是主子，她的话我不能不听，只能忧心的看着痛苦的点墨。

元寿伸出手就要抱回点墨，焦急道：“三哥，你这样拎着它会不舒服的，还是把它给我吧。”

弘时没有松手的意思，反倒是把点墨放在手中晃了晃，点墨挥舞着它的爪子，嗓子里发出阵阵的嘶吼，像是一只小小的野兽，发出最后的抗争。

“一只畜生也值得你去要，素梅喜欢这猫，你就把这猫给了素梅，隔天再叫苏培盛再给你寻一个就是。”

“三哥，点墨它陪了弟弟多年，它......”元寿欲哭无泪，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痛苦挣扎的点墨。

而点墨已然听懂了弘时的话，它喵呜一声从弘时手上脱落，伸出爪子就挠在了田氏的脸上，田氏痛苦尖叫，我们觉着不好，跑了过去看情况。

田氏捂着脸蹲下身，凄凄哀嚎道：“三爷，妾身的脸，妾身的脸好痛啊！”

“素梅你没事吧！都怪这畜生！”

弘时气的一脚把点墨踢进了荷花池中，猫怕水，点墨又重，进了水中只是扑腾了几下就沉了下去。

元寿睁大了双眼，大喊一声：“你们快来救点墨啊！”

几个路过的太监下水把点墨捞出，此时点墨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一双绿色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田氏，我看不好，忙道：“元寿，快把点墨抱回去，别让它伤了人。”

元寿慌忙的点了头，刚要去抱点墨，没想到它直直冲田氏扑了过去，弘时眼疾手快一脚将点墨踢飞，而点墨的身体砸到了在一旁害怕的惠柔，惠柔被猛地砸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头磕到了石阶上，昏死了过去。

惠柔晕倒，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在此刻迎来了最高潮，弘时也没想到点墨会砸到惠柔，他知道惠柔是王爷最宠爱的孩子，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好带着受伤的田氏离开，而年姝瑾看到惠柔晕倒，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让人把惠柔抱走，再去传太医，元寿和天申傻傻的站在那里，一脸惊恐状，看来是受了不少的惊吓。

点墨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弘时那一脚足以要了它的半条命，我让人把点墨抱了回去，然后安慰元寿和天申，“你们别怕，这件事不是你们的错，王爷会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元寿吓的脸都白了，说道：“妹妹会不会有事，点墨抓了田格格的脸，她会不会有事，阿玛会不会像打死绒绒一样把点墨打死，额娘，儿子不想失去点墨。”

他抱住了我，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天申走过来，气道：“点墨是无辜的，这件事都是三哥的错，等阿玛回来，我们找他去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