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虚与委蛇

“抓住那个贼！”变作魔怪的镇民们嚎叫着，“把这些异乡人统统烧死！”

见他们来势汹汹，那只黑猫纵身跃入黑暗，从窗户钻了出去。

“我们也走吧，”格温回头招呼丹和洛特，“他们人太多了！”

“就是因为人多，必须有人拦住他们，否则一个都走不掉。”洛特举起银剑，“我和丹挡住他们，你去追那只黑猫。”

“但...”

“我和洛特早就不在了，能够再看一眼现在这个世界就已经心满意足，”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格温，“如果有机会，去看看我们的书吧，小猫，还有，谢谢你。”

听到他的话后，格温有些惊疑不定，但此刻的情形已容不得他多想，格温转身窜上房顶，向已经跑远的黑猫追了过去。

经过一座高耸的屋脊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猎魔人手持银剑冲进人群，从掌中迸发出璀璨火舌，令那些魔怪发出鬼哭狼嚎的惨叫声，丹则在他身后举起轻弩，高声唱着一首欢快的民谣，接连将数个魔怪射倒。

但对方人数实在太多，几乎无穷无尽，它们汇聚成青灰色的浪潮将格林兄弟吞没，丹的歌声戛然而止，火光也随之熄灭。

格温深吸口气，纵身跃过屋脊，轻巧地落在干草垛上，继续向前追赶。

他们经过围栏，跨越丘陵与原野，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当黑猫终于停下时，格温发觉他们来到一片漆黑的悬崖之上，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从下方传来浪涛撞击礁石所发出的咆哮。

“你——”

“别过来！”

格温刚想问对方是不是夏洛特·菲尔德，黑猫却忽然回过头，警觉地看着他。

“你身上有祂的味道，”它向后缓缓退去，不断靠近悬崖尽头，“离我远点！”

“等等！”

格温察觉到黑猫的意图，试图上前抓住它，对方却先他一步跳下悬崖，消失在汹涌的浪潮中。

它就这么跳下去了？

格温有些难以置信，他从悬崖边向下眺望，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也跳下去，是不是就能从这个荒诞的梦境中醒来？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亮了起来，格温抬起头，只见悬挂在空中的满月染上了一层怪异的猩红，一道怪影出现在月亮里，随后向地面降落，身形也不断放大，缓缓降临在格温面前。

那是一只模样恐怖的异形生物，它看上去约莫有两米多高，悬浮在半空中，青灰色的皮肤上覆盖着恶心的粘液，顶着一副丑陋的章鱼脑袋，嘴上长有蠕动的触须，四肢细长，冰冷的乳白色眼睛注视着格温。

“我能感觉到，这幅模样只是你的伪装，”它说话时有一种奇怪的嗡嗡声，“凡物，褪去伪装，展现你的本质。”

无形的精神力从他身上扫过，炼狱之火自格温体内汹涌而出，他的身形也随之拔高变形，转换为高大的恶魔之躯，浑身覆盖着熊熊烈焰。

“喔！”那异怪见到格温本相，立刻吃了一惊，“如此纯正的深渊气息，请原谅我先前的无礼，我没想到一位尊贵的高等恶魔竟会降临到这个位面。”

它前后态度变化之大，也令格温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意识到异怪显然十分尊敬，乃至于畏惧深渊生物，它似乎因为恶魔血脉将自己错认成了一头高等恶魔，虽然不清楚这背后的原因，却也可以借此唬住对方。

“我原谅你的冒犯，”格温说，“你就是那些镇民所说的主？”

“我只是一介奴仆，为我的主人服务，之所以充当主，是因为假扮成神明更好操纵他们做事。”

“主人？你是谁的奴仆？”

“恕我不能随意透露主人的身份，如果您想见祂，我愿意为您引见。”那异怪虽然语气谦卑，话里却也透着一份底气，令格温对他主人的身份越发好奇。

“我之前从未听主人提过，会有其他高等恶魔来访，不知阁下您到这儿来有什么目的呢？”

“我在其他地方发现了一种叫‘蓝色星尘’的致幻剂，顺着线索才找到这儿来，”格温半真半假地说道，“你们这卖致幻剂的法子不错，我也想参与进来。”

“这件事我需要向主人请示，”异怪话锋一转，“不过祂应该会欢迎您的加入，我可以先让那些凡人带您在镇上转转，看看这些致幻剂生产和加工的方式。”

“也好，”格温装模作样地点头，“尽快给我一个答复。”

“您很快就能收到回信，我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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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睁开眼时，立刻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拘束感，在体验过灵魂飞升一般的快感后，肉体反倒成了束缚，令他感觉迟缓笨重，像是一具束缚意识的囚笼。

格温明白这是嗑药之后的副作用，他晃晃脑袋，耳朵里嗡嗡作响，手掌正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不由自主地发出呻吟声。

他又回到了那个昏暗的房间里，戴着白面具的男人正在桌上搅拌某种合剂，听到声音后转身看向格温，“醒了？”

“我劝你最好赶快把我放开，”格温长出口气，脸上露出微笑，“你们的主已经认可我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男人嗤笑一声，“瞧你这样子，嫌刚才那一针不够劲？”

这时房间大门被人撞开，镇长约瑟夫·布莱克冲了进来，他几乎是颤抖着打开了格温手腕上的镣铐。

“大人，先生，对不起，十分抱歉...”他诚惶诚恐地说道，“我们不知道您是主选中的使徒，才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我们也是担心镇上的秘密泄露出去，求您原谅我们...”

“约瑟夫？”面具男眨眨眼，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明白！戴夫！我听到了主的声音！”约瑟夫激动地说道，“祂亲口告诉我，这位红头发的先生是被选中者，是镇子尊贵的客人！主吩咐我们带这位先生在镇上四处看看，我还要主持今晚的祭典，就由你带这位大人去视察一番！”

面具男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接受了这个现状，他摘下面具，有些不情愿地向格温道歉。

“请原谅我，大人，我为自己先前的无礼道歉。”

我一定是疯了。

看到面具下的那张脸后，格温心中想道。

对方长着一颗灰狼脑袋，脸上长满灰毛，说话时露出口中的森白利齿，一双绿油油的眼珠紧盯着格温。

“我是从东大洲来的兽人，大人。”察觉到格温眼中的惊愕时，狼人立即解释道，“和北地那些劣等种不同，我是个炼金术士，用特质药剂强化了体内的兽性之血，所以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这才是我们兽人应有的样子。”

炼金术士，还是个种族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