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你没错
“从前大家都有自己的小圈子，我与明沁只是互相知道对方。”
她与明沁第一次见面，是因为明沁与他们圈子里的一个男修订婚，他带明沁与朋友们见面。
但那个男修，其实一直心系柔卿。
这点连第一次见面的明沁都看出来了，自然对柔卿没有好印象。
男修的心意这个小圈子的人都知道。
但柔卿本就有婚约在身，大家默契的将这个话题埋在心中罢了。
和柔卿相处时，男修的眼神太过直白，明沁想不知道都不行。
那时两家已经定了亲。
轻易不会再取消婚约，明沁那个脾气，事后直接去问男修，而男修竟然大方承认，并保证他既然已经定亲，而柔卿也有婚约在身，他会慢慢放下，绝不会胡来。
看他倒也诚实，没有遮遮掩掩，明沁半信半疑。
那之后明沁才走入他们的小圈子。
男修也的确克制了自己，开始对明沁上心。
后来一次，堂主们交给柔卿一个外出的任务，小圈子的朋友都纷纷跟着她一起，毕竟柔卿能外出的机会可不多，他们想利用这次机会带她好好玩玩。
然而天灾人祸齐发。
山下泥石流席卷，凡人村民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另一边一起长大的朋友们中毒已深，急需她的解药救命。
危机当头，柔卿只能选择救一方。
她犹豫了。
内心与深陷泥潭的凡人一样挣扎着。
“对不起……”
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对她更重要，他们也非常需要自己。
那时明沁也在他们之间。
也许那时的明沁抵不上村庄百人，是受了圈子其他人的面子一并顺手救的，可是她垂死之际，看见的就是柔卿一个个给他们想尽办法喂解药。
柔卿做完这些回到村庄，已经面目全非了。
她努力找到存活者。
在那里搜救了许久，帮着存活者埋葬亲人尸体，为他们的以后做了计划，给他们启动资金。
后来回到济世城。
大堂主，也就是柔卿的亲生父亲，愤怒之下给了她一个巴掌。
说她枉顾几百凡人的性命，实在有违从小教给她的济世救人之范。
和柔卿一个圈子的朋友，家里都是济世城有身份的家族，纷纷为她说话。
毕竟如果柔卿先救那些凡人，这些济世城仙二代们就绝无抢救时机了。
大堂主其实也知道这个理。
可是……
“她是神女，能救却眼睁睁看着那么多条性命死去，就是错。”
朋友家的长辈们沉下头。
明沁大闹：“那如果她救了那些人呢！？然后我们这些人死了！是不是就对了？”
“沁儿！不要胡说！”
“父亲，照大堂主的话，是不是该死的是我们？”另一个女修平时比较沉默，性子胆小耐心，今日一反常态，敢在正殿里反声质问。
大家为柔卿据理力争。
后来被自家长辈强硬地带回家。
“柔卿救了你女儿的命！是因为她选择了我们！我才活下来！你为什么要站在大堂主那边——”
明沁与她父亲哭闹。
其他人也都如同大敌一般望着长辈团。
“我知道，你们有你们的苦衷……当然，也有些是小心思。”这位算是小圈子中的大哥，握着拳头沉住气，与济世城这些名门望族的长辈们缓缓说：“但各位来头都不小，一齐游说能保下她，比较大堂主最满意的其实还是柔卿神女。”
“望儿，不是我们不想……”
“我知道了。”姜望不等中年男人说完，负剑而去。
年轻人们眼里尽是失望。
“济世……呵呵。”
如果柔卿真的选择那百来人，他们死后，这些名门望族今天还会聚在这里，柔卿依然错了。
柔卿当然也想得通。
大堂主要她认错。
“父亲认为，我该放弃姜望他们？”她依旧没有过多情绪外露，只是显得乖巧。
“……”
“您认为，我该怎么做？”
“……现在再说这些有用吗？你只要乖乖认错，接下来面壁多年，这件事就过去了。”
“我错了吗？那到底该怎么做才对呢？”
“柔卿！你不需要在意这些！”
“父亲……济世城从小教我有错改错，我想知道正确答案，下次才……”
“不会再有下次！只要你认了错，你依旧是济世神女，往后你不用再出去了！”
大堂主的印象里，柔卿乖巧懂事，从不会驳他的面子，可今日实在是她的执拗被气急了。
柔卿不愿意认错。
她会为那些凡人村民痛心，会想如果之前怎样，同伴们可以不用中毒……但那都是过去发生，已经不可改变的事，后悔没有用。
后来她自己辞去了神女之位。
在堂主们又一次审问她的时候。
大堂主事先并不知道，因此她请辞时，大堂主被气得又扇了她一巴掌，并且说：“行！你不想当，有的是人想当！往后你不再是我的女儿，济世城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祝下一位神女，是您想要的女儿模样。”
这种话，放以前的柔卿是不可能和大堂主说的。
不过……再怎样，她也是有情绪的，只不过这次也气到不行，将内心的哀怨发泄出来了而已。
柔卿想明白了。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济世城……真的是为了济世救人吗？
自然不可能。
她不想再当他们的棋子。
还是只能禁锢在济世城的棋子。
没有她的一席之地？
正好，她想去外面看看，她想按照自己的意愿济世救人。
离开之前。
喜欢柔卿的男修找到她。
表示想和她一起走。
她若不是神女，那么和阎星的婚约也就没了，男修本就克制的冲动又起。
“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抱歉……我对你与大家是一样的，将来也是。”
“柔卿！现在你怎么又知道将来呢？你知道吗？自从我和明沁订婚，你就故意对我很冷淡，明明和大家就……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吗？”
柔卿看着他。
这些伙伴，是她心中最柔软的一处。
大家互相之间有许多美好的羁绊，她之前不愿意和男修挑清，是因为以男修的性情，闹开之后她和男修一定会形同路人，而大家会很作难。
不过现在……反正她也要离开了。
“正因为知道你还在意，所以我才避开你。我说将来不会，是因为我清楚，如果我选道侣，你……很多方面有违我选择道侣的条件。”
其实就是，男修踩她雷了。
“我哪里不招你喜欢，我可以改啊！”
柔卿仔细想了想，其实还挺多的。
不止是“渣”这一点。
她摇摇头，继续道：“脾性上的习惯哪有那么容易改。”
柔卿余光看着园门外的一小撮头发。
“明沁性子直爽，恐怕忍受不了你朝三暮四，你无法说到做到，还是不要耽误她的好。”
“你是因为明沁，才对我这样的？”
“……”
真是神奇的脑回路。
柔卿见他听不进去话，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别后便离开。
离开济世城，才发现明沁也跟来了。
“他其他方面不行，看人的眼光倒是不错。”柔卿自顾自跟上她，倒没有多伤心，如果她是那男修，将柔卿看作白月光也是正常的。
当然，放不下还来招惹其他女子，她才不会做。
这样做在两边都讨不着好。
柔卿停顿住，看看她，再瞧瞧济世城。
摸不准明沁跟上来的意图，小心翼翼道：“你和鹿怜又吵架了？”
然后听见男修那番恼人的话，离家出走了？
明沁刚想反驳，眼睛却精光一闪，说：“对，反正我家也没我的位置了，做个伴呗？”
这话在明沁看来其实半真半假。
她爹自然是想留住女儿的，但有鹿怜在，明沁实在待不下去。
当然，这个谎话没多久就被柔卿拆穿了。
“大家都想陪你出来，不过被我哄回去了，嘿嘿，你得谢谢我啊。”
明沁坐在火堆旁，与柔卿贴着。
“哦？你骗他们回去，然后自己跑了？”
“哎呀，他们会理解的。”
柔卿问她怎么把大家骗回去的，明沁嬉笑着不告诉她，只是说以后就知道了。
“她那点小伎俩，我还不清楚吗，肯定是骗他们里应外合，留在济世城为我做打算了。”
柔卿无力的靠在池西身上，说到明沁，面容竟然有些……慈爱？
“他们对你很好，如果我是你，也会选择救他们。”
“所以你没错。”
“……”柔卿将脑袋埋在池西颈间，轻轻道：“真的吗？”
“是呀，你没错。”
池西知道，柔卿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点。
就像答题时她说的，再来一次，柔卿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当然，如果能再来一次，不同的是，她不会在起初犹豫，她会迅速回到伙伴身旁，喂他们吃下解药。
也许犹豫的时间，也能回来救下一些挣扎的人。
但柔卿需要别人来承认她，支持她。
而明沁他们，不在“别人”之列，他们的支持不能让她与自己和解。
“是啊柔卿神女，你自己尽全力了，又不是故意见死不救，有什么错，济世城那群假模假样的老王八就是拎不清。”
修士耳朵听得远，附近几个泉里挣扎的人都听见了，听着听着，他们自己泉水带来的负面情绪竟然不知不觉减弱了。
反而为柔卿感到气愤与疼惜。
“柔卿神女，我们喊你神女与济世城无关，因为你配得上才这样称呼，当济世城神女怎样都是错，你当大家的神女就好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