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韩相请辞
从望曲谷回到平襄城,暮色已降临。
经过这几天的奔波,众人都疲乏不已。
正准备好好休息一番,可太子却令人召见他们,并宣布了一个非常突然非常意外的消息——
京都城传来陛下八百里加急的手谕,让太子殿下即日起回京复命。
毋庸置疑,看来这些时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天降灾祸”的传言,已经传回了京都。
好在经过这些日子的整治,平襄城的赈灾已经颇有成效。
从刚来的时候,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到现在,城内的粮食充足,粮价稳定。
虽然还是有很多农户今年秋天颗粒无收,但是,官府会给他们贷青苗,还有很多的人,参加了官府的水利工程,用自己的劳动赚一口饭吃。
因此,太子便命大家打点行装,今天晚上继续在府衙修整一夜,明日卯时出发。
第二天,太子一行人,在熹微的晨光中起程。
当他们走出平襄城府衙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府衙之外,平襄城大大小小的官吏跪了一地,还有连夜从外郡县赶来,夜晚就宿在城外,等城门一开,就赶来府衙的。
除了当地的父母官们,还有无数的平襄城老百姓,他们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将平襄城府衙外的街道都跪满了。
平襄城巡抚刘暄带着众人,向太子萧璟琛行着跪拜大礼:“微臣率陇西父母官,谢太子殿下救陇西百姓免于饥馑!”
“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
百姓们连连跪拜着,其中,不乏很多老弱妇孺,他们中有很多人,在这场大饥荒中,失去了亲人。
太子连连让身边人扶众人起身,他的眼里,也闪动着盈盈泪光。
太子一行人出城时,平襄城百姓夹道相送。
等到他们走出城门许久,仍有许多百姓在城门口驻足遥送。
杜若骑在马上,啧啧叹道:“这个刘暄,既会做事,又会做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刘暄自愧没有及时平息陇西的流言蜚语,给办实事的太子殿下惹来不小麻烦,如今陛下急诏太子回京都,十有八九与这事脱不开干系,于是连夜快马给京都送递了“万民书”,歌颂太子在陇西赈灾中的义举和善行。
大概也是想以这种方式,替太子殿下扳回一局。
从平襄城返回京都,不必绕道去西都调集粮食,也不必运送粮食,队伍走得快了许多。
离京城还有十来天的路程时,有一日晚,因为实在无法赶到驿站,大家便在城外扎营。
就在这晚,太子萧璟琛收到东宫密报。
看完密报,萧璟琛愁眉深锁。
他将密报递给了洛立川。
洛立川打开密报,脸色也骤然一变:“这……”
原来,就在不久前,韩功韩丞相向皇帝陛下递交了辞呈:“去冬大雪,甚于常岁,今夏以来,因时雨不足,陇西大旱,经时阅月,年谷不登,灾害并臻,民被饥饿,三十余万。望赐罢黜,以答天变。”
各地“天降灾祸”的谣言已经传至京都,矛头直指太子。
韩相上疏给陛下,条陈自身能力不足以匡扶政事却身居高位,以致阴阳失调引发旱灾,因此主动请求皇帝罢免责罚自己。
他是在以这种方式,保全太子。
“这明明就是谣传,为什么韩相还要请辞?”赫敏有些恼怒。
洛立川看着他,沉声道:“在我朝,历代就有天降异象,罢黜宰府的旧例。更何况,这一次,‘天降灾祸’的动静闹得这么大,矛头又直指太子殿下……”
萧璟琛背手站立了很多,终于回头道:“我要给陛下上奏疏。”
杜若难得的认真,他对萧璟琛道:“姐夫,你上奏疏给陛下,是要自陈旱灾是由自身德行阙失导致,并不是宰臣的过错,进而请求皇帝不要同意韩相的请辞吗?”
大家都看着杜若,杜若继续道:“姐夫,你如果这样做,就辜负了韩相的一片苦心。”
萧璟琛道:“本宫当然懂得,只是韩相为我朝肱股之臣,他并无错处,为何要引咎辞职?!”
杜若道:“话虽如此,但你如果把罪责都引到自己身上,陛下为了保全储君,势必会同意韩相的请求。”
这件事,终究得有一个人出来,平息流言。而且这个人,官职威望太低,都达不到效果。
而韩相,是那个最佳人选。
他必也是反复思量,才给昭帝提交了引咎辞呈。
其实,现在不管萧璟琛上不上奏,结果都是一样的。
他这样做,是不想韩相无辜替他受过,想看看还有无一线生机。
这一晚,洛鹤渔失眠了。
离京都越近,她越能感受到范离所带来的寒意。
她睡不着,起身披了一件衣服,坐在一块岩石上,看着月亮发呆。
就在她感受到阵阵凉意时,有人将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
她回头,见赫敏也迎风站着。
“我睡不着,刚骑马跑了几圈,回来就看到你在这里。”赫敏道。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一起经历了陇西的旱灾、饥民闹事、粮仓起火、被刺堕崖,他们对彼此熟悉了很多,见面也少了很多当初的拘谨。
赫敏数月来一张追踪幕后真凶,却没到关键处,线索就断掉了,他心中憋闷,故而夜晚起来骑马。
“赫将军,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他们既然敢将矛头直接对准太子,必是做了万全的打算,不会让我们轻易抓住。赫将军也不必太过自责。”洛鹤渔安慰道。
赫敏点点头,他知道道理如此。但是幕后真凶如此嚣张,此事又事关亲近之人,赫敏便心中焦灼。
赫敏看着身边的女子,女子穿一身单薄夏衣,身拥披风,更显得弱质纤纤。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虽然风餐露宿,但是洛鹤渔的肌肤仍然白璧无瑕,在月光的映照下,莹莹生辉。
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想到洛鹤渔质问洛天成,最后被洛天成处以杖刑,她宁可把自己的牙咬碎,也一声不吭的样子。
“洛鹤渔,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赫敏问。
洛鹤渔懵懵地看着赫敏,良久,才道:“就像在陇西的生活。”
“陇西?”赫敏很诧异。
在陇西,他们过得很好吗?
居住在被简单归置后的府衙,每天人来人往闹哄哄的,吃得也简单,平襄城也完全无法和京都的繁华相提并论,到处都是在灾民。
他们还时不时被幕后的凶手“偷袭”,在平襄城两个多月,他是吃也没吃好,睡也睡得不踏实。
“是啊。在陇西,我不用担心后宅有人针对我。我想什么时候出门,就可以什么时候出门。我还能够做生意,为灾民的生活尽一份力。”洛鹤渔淡淡道。
夜风吹起洛鹤渔的衣衫,衣衫飘拂过赫敏的脸庞。
赫敏突然觉得心里像被什么扎了一样。
“洛鹤渔,马上就要抵达京都城了,上次我同你说的那个交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赫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