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来,跟姐姐敞开心扉。
是夜。
一辆豪华跑车以不符合引擎的速度在公路上以龟速爬行。
洛基坐在车里，微闭双眼哼着歌，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敲来敲去。
难得的休暇时光，他可以放空大脑，不管不顾，什么都不想的敲着玩。
天知道刚刚他快被那些事烦透了。
洛基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自己天生没有魔力受尽嘲笑，身边不是吃里扒外的爬虫，就是把自己当成目标的卧底，今天更好，牛鬼蛇神全冒出来了。
唯一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妹妹——伊丽莎白却是那个样子，她活的倒是自在，得到一点小成绩就高兴成那个样子，什么风什么雨都是自己顶在前面。
回想了一遍今天的事，洛基叹了口气。
虽然现在什么都没做，但能像这样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对他就是一种享受了。
下车，吸了一口夜间的凉风，洛基在路边找了个椅子躺在上面。
迷迷糊糊地，最喜欢的凉风糊脸，丢掉那些烦人的事——洛基感觉自己能这样烂一辈子。
“喂，别占用公共座椅行吗。”一道不满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好吧，这才躺了五分钟。想当坨烂泥都当不了。
“抱歉。”洛基下意识坐了起来，让开座位。
睁开眼，面前站着一个身着长身米色皮衣，倚在红色敞篷车上的短发少女。
和他差不多高，洛基只是瘦弱，但并不矮，估摸着少女和他应该差不多十六七岁。
但从外表形象上来说，少女可比他好了不是一星半点，单单那双碧色镶灰纹的眼瞳，装饰在四周的修长眉毛，以及勾勒出眼窝的线条，洛基估计自己得把化妆术，整形术，pS和变形术全用上才有这个效果。
她看起来挺冷淡的，半短不长的头发显得干脆利落，一丝发鬓遮住小半眼窝衔在嘴边，半边刘海遮住额头，面无表情。
而且和洛基的面无表情不同，洛基是故意让自己显得吓人的，那些侍卫不由得就站直了像是小学生面对班主任似的。而少女却是遮遮掩掩的，没有表情不是严肃而是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颇有几分静默神秘感。
在公交车上宁可站着，也不愿意和任何人坐在一起的那种。很难想象刚刚让洛基让开的话出自她的口。
“大半夜不回家在这里睡觉？”少女挑眉，语气很冲，神秘感半毁的上下打量了洛基一番：“需不需要我去给你捡点报纸盖上？”
“开这么好的车，你就不能大方点直接买个毯子吗，就当赏我的，我可以跪下给你唱首歌。赞美圣母之类的。”
“穿这么好的衣服，你装你妈的乞丐呢。”
唉？怎么看出来的。
洛基抬起胳膊上下前后看了两圈，才发现后衣领的标签没摘。
“作为一个女孩子，你攻击性高了点。”洛基反手把标签拿下:“还有眼力不错。”
“那作为一个男人，这么大半夜你装什么乞丐呢。”少女的语气有点咄咄逼人。
洛基这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强势的同龄人，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没装，闲着没事在这里躺一会，总不至于我躺一会就成了乞丐吧。”
“那你把头弄得那么乱干什么。”
女孩嫌弃的瞄了瞄洛基的鸡窝头，不只是乱，还毫无光泽，真像个活乞丐。但凡是个正常人每天按时洗澡都不会这样。
“我这天生的，有什么办法。”没有魔力只是那个病最主要的影响。
其他诸如心脏疼，四肢无力，长得瘦弱，头发干枯等等小毛病太多了。
少女则是有些狐疑的半弯下腰，双手插进兜里，绕着洛基转了一圈，最后一屁股在身边坐下:“有兴趣讲讲吗？随便讲点什么，我也想在这闲聊一会。来，跟姐姐敞开心扉。”
“大小姐，你闲着没事问那么多干什么。”
按照以往，这种情况，洛基估计早就打起警惕心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个女孩，洛基全无防备，只是懒洋洋的。
他甚至有点想跟这个女的抱怨一番，疏通一下烦躁的心。
或许他是憋太久了，各种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只是什么都不想的放松已经满足不了他了。饥渴到想找个路人倾诉。
少女起身要离开：“爱讲不讲。”
“讲！”洛基打了个哈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你是本地人吗？”他先抛出了一个问题，尼尼微可是亚述帝国的首都，这里的本地人基本上都是有条件让自己的儿女去学魔法和体术的。
虽然少女的车不错，但有没有条件学这些东西尚且存疑，那些东西不是有钱就能学的。
“不是，怎么了，高贵的爵爷看不上我这乡下的乡巴佬？”
尼尼微遍地都是贵族，而且具备学习魔法和体术的先天条件，用一句话来说，和尼尼微比起来，其他地区就好像连义务教育都没有似的。
是以不少尼尼微的本地人自认高人一等瞧不起其他地区的，而其他地区则是称呼高贵的爵爷来反讽，这种现象在网上尤为激烈。
通俗来说就是地域黑。
洛基笑着摇了摇头:“那你学过体术吗？”
“一点，又怎么了。”
“我不能学体术。”
“哦哦哦哦。”少女一脸兴奋的连哦了好几声:“所以你被那些贵族姥爷瞧不起了？”
“不是。”
洛基感觉有点别扭，他还是喜欢少女刚刚面无表情的样子，现在兴奋的笑完全破坏了美感。
那种静默安静，如同平静且幽深的波潭。
“那又是什么？”少女发问。
“这个额……很难形容。”洛基既不能说的太明显的让少女一下子猜出他是那个“洛基”，又要尽可能简短的把自己想说的形容出来。
“我想想，这样说吧，不能学体术，在这个城市寸步难行。”
“比如？”
“我家医生，前几年就开始混吃混喝想要反客为主了，我试过不少办法，但那也只是让他们明面上对我尊重一点，私底下还是那个样。”
“这个还好点，我正在想办法把他们解雇了，但家里的仆人...他们明显是不服我。我压不住他们。”
洛基给的报酬不低，纵使他是个病人，他母亲不在身边，但他仍然是个皇子。高薪工作加足够的身份地位，为什么那些医生即不知足又自大的想爬他头上呢？
侍卫和仆人同理，洛基又没有亏待他们，虽然洛基要求比较严，一天到晚都要有人守着，但一个岗位他招了三个人，轮班休息一天也就8小时工作时间。
医生那边还能拿他们治不好病，所以只能摆烂当个理由。可为什么侍卫和仆人经常不服从他的命令，有时还顺从潜意识嘲讽他呢？
因为害怕皇后，所以对自己不忠心？可他们对伊丽莎白的谄媚也是真的。
洛基想过很多，或许是自己给的待遇太好了，他们才认不清高低，跑到他头上撒野。
又或者是自己平时表现的太好说话了，有假就给请，预约工资也很爽快？
为什么呢？洛基想过很多，他去皇后那边参考过，去向一些人请教过，还问过一些将死之人。
他也采取了很多措施，包括降低提高待遇，改变一下好说话的习惯等等。
结果就是今天，伊丽莎白所表现的。
因为洛基没有魔力，没办法学体术，没有实力。
洛基想不明白，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会体术，那你天生高人一等，不会，那活该你一辈子被会的看不起。哪怕洛基把那些侍卫痛打一顿也没用，只需要几天的时间，他们就会忘了身上的疼痛，而作为体术者对洛基不能学体术的优越感又上来了。
明白了这一点后，洛基就保持了高待遇，好说话但是冷酷的管家方式，这是他所能想象到的，最有效的方式。
虽然和个人实力比起来，是完全的低效。
“那你老爸老妈呢？”少女又问道。
“他们在外面，平时不回家。”
“安心啦，我老爸老妈早死了，你看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
噗——
洛基差点被这句话呛到，特别是少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让他有些无语:“你问我父母，我还以为你要跟我炫耀你父母呢。”
“我虽然不能炫耀父母，但我能炫耀别的亲人，你没别的亲人？可怜的孤儿。”
“有个妹妹。还有我怎么感觉你这句话像是在骂我？”
“可爱吗？”少女舔了舔嘴唇，两只眼睛亮的吓人。
洛基感觉自己有点长针眼，女孩这张脸真不适合表现的像痴女一样。
“额，我不太能理解什么叫可爱……好像挺可爱的，很多人喜欢她。不过我不是很喜欢。”洛基自言自语，全然没发现自己今天的话格外的多。
“让我猜猜——哥哥和妹妹的爱恨相杀，为了争夺母亲宠爱的大逃杀游戏——”
“打住，我只是和她处不来。”
“愿闻其详。”
话虽如此，但洛基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他单手托腮，看着前方的空气思考了半天。
“你知道二皇子吗？”
“谁？哦哦，那个天才皇子是吧，听说他都内定下一任皇帝的位置了。傻缺一个。”
少女的攻击性还是很强，但洛基没心思吐槽。
“我有一个目标。”洛基握紧了自己掌心的肉。
现在母亲在外打仗，他在尼尼微也需要经营自己的势力。
皇帝可以护他们一时，但护不了一世。以后皇后的儿子登位，母子二人绝对会被清算。
他们必须在老家伙退位前，让自己强大起来，不说争皇位，但至少保证皇后杀不了他们。
皇后有一个不弱于皇室的家族，格温在外面打仗，培养势力就是为了对抗那个家族。
皇后还有一个天才的儿子，那洛基和伊丽莎白，两个人最起码加起来能和这个天才扳手腕才能不给格温拖后腿。
洛基和伊丽莎白，谁都行，或者加起来，能和亚述二皇子相提并论。
“我的目标，就是能和他一较高下。”
“啊？那个……虽然我说他是个傻缺，但你未免有点不自量力了。”少女又上下打量了洛基一番:“你连体术都不能学，拿什么跟他比？你也是个傻缺？”
“刚刚没说清楚，是我，和我那个妹妹加起来。”
“你们两个？”少女眼珠一转:“所以你是指望那个可爱的妹子能在实力上打败那个傻缺天才？”
“但你妹子做不到，所以你讨厌她？”
“对一半，但不全对。”
洛基并没有强迫伊丽莎白的意思。
一开始，他当然是想两个人一起，那总比一个人的要容易得多。
但洛基很快就失望了，他没有从伊丽莎白的行为里看到一丝的想法。
伊丽莎白该吃吃，该喝喝，她完全无法理解双方的冲突，完全没有你死我活的念头。她没办法和洛基一起对付他们同父异母的兄弟。
就好像爬山，二皇子不仅身强力壮而且意志坚定，伊丽莎白身体没问题，但是她根本不想爬，属于破车那种，必须敲两下才愿意动。
洛基身体残疾，但他愿意去爬，而且不愿意伺候这个随时可能喊累，吵着闹着要哄才可能继续走的同伴。兄妹二人，残疾反而嫌身体健康的碍事。
所以洛基就不管她了，他自己一个人，虽然不能学习体术，但洛基不认为自己会输给任何人，更不会输给自己那个兄弟。
但他做不到。
没有魔力，他做不到。
鱼不能在陆地活着，那些医生，仆人的行为，都在告诉洛基，魔力就是数字最开头的1，没有1，洛基能为后面加多少个0都是无济于事。
发工资的，打理这个家的都是洛基，可那些侍卫却认为伊丽莎白能做的更好，笑死，洛基敢拿自己的人头打赌，让伊丽莎白来不用一个星期，家里的那些生意就会乱掉一大半。三个月后侍卫就得喝西北风去。
洛基不明白...
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要给自己开这样的玩笑。
每次看到伊丽莎白，他都心痛不已。
为什么得病的偏偏是自己。
伊丽莎白无所谓的自己却求而不得。
现在他又该如何是好...
自己做不到，伊丽莎白不去做，还是自己只能去逼着她做？
想去做的没有能力，不想做的却要被逼着去做。
这是何等的残酷啊。
“喂喂，你好像哭了？”少女瞪大眼睛，双手按在洛基大腿上，低着头往洛基脸上瞧。
洛基推开少女，转身背对着她咬紧牙不想显得那么丢脸。
他自出生，也没跟人倾述过这一切，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口气跟个陌生人说了出来。
有一句话，他一直憋在肚子里。只是这句话说出去，也是惹人耻笑，所以他从来没说过。
“如果不是这身病，我怎么会把那些人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