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苗疆少年蛊人心(五十一)
澜越在苗疆的口碑一向不是很好。
眼下,他又做出这种令人起疑的行为。
寨子里的人闹着闹着,便闹到了他的竹屋门口,说什么也要闯进去看看他在搞什么幺蛾子。
一堆人乌泱泱挤在一处,推推搡搡的,显然,谁也不肯当出头鸟,去敲门。
众目睽睽之下,门,自己开了。
场面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噤声了。
“有事?”
澜越的眸光凉淡如水,他的语气平平,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
他在竹楼里,不可能没有听见外面的喧哗。
可他却稍微歪了歪头,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对族人的到来,表露出了些许疑惑。
“那个……巫澜越啊……我们其实也是来关心你的,瞧你这么多天都不出门,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他闻言,了然,冷淡的视线掠过一张张陌生的脸庞,“关心?”
澜越忽地唇角微扬,“谢谢,我很好。”
他的笑容不像是装出来的,但莫名看得人心里发凉。
“还有什么事?”
他的手抵在门框处,只露出了一点可视空间,在外头的人,完全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奈何,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族人是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他们一定要一探究竟。
明明听出来了他言语里的逐客意味,那些人也还是不看到什么,就不死心一般,愣是杵在那,压根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你回来都这么久了,也没跟族里的人坐下来一起吃饭过。我看,择日不如撞日,你要是同意的话,我这就让大家准备去!”
一个在寨子里有一定话语权的人,说道。
这是想把澜越支开的意思。
他要是走了,别的人就可以趁机钻空子,看看他是在里头捣鼓什么了。
只是,此话一出,立马有人嘀咕了起来,话语间,皆是对他的嫌弃和厌恶。
“谁要和他坐一桌啊?倒胃口。”
“你小声点!别被他听了去!”
但劝阻来得太迟了,澜越还是听见了。
他不知是由此回想起了什么。
即使看出了族人对他一如既往的态度,他也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出了声,惹得一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身上的鸡皮疙瘩也都在一瞬间起来了。
澜越的眉眼间,流淌着柔和的笑意,他理所当然,又云淡风轻地道:“我自然是同我的娘子坐在一桌。”
……娘子?
他都没有成亲,哪来的娘子?
难道,他又骗了个人来?
还是说,他什么时候偷偷成婚了?
可是,容缈不是死了吗?
像是看出了大家的困惑,澜越唇边的笑,更甚了些,眼尾的泪痣,勾着独有的风情,他道:“我不去了,嫁衣还未缝完,娘子不让我出门。”
说罢,他回头望去,似是确认了一番,“好,我不拿你当借口。”
而后,他又转过头来,语气里透着无奈,坦诚地说:“她是让的,是我自己不想去。”
澜越这么一来一回,婉拒了族人的邀请。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似乎都表明,他是真的相信,她还存活于世上,还在他的身边。
“……好、好,那我们也不打搅你了,你好生歇息!”
族人们匆匆告别澜越,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作鸟兽状散。
“疯了……真是疯了!他居然给一个死人做嫁衣?难不成,他还想结阴亲?”
“唉,真是可怜了那中原女子了。她都死了,他还不放过她。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算了,我们也别管他了。反正,只要他不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别伤了寨子里的人,他疯,就让他疯去吧。”
“是啊,咱看见他,别搭理就行。省得惹祸上身。”
送走了族人后,澜越转身,他微微叹气,对着空落落的屋子,说:“终于清静了,真是一群难对付的人。”
他对其他人的话充耳不闻,坐到床榻边,拿起银针,接着缝了起来。
红色的嫁衣,色彩艳丽却又不夸张,透着明媚的生命力。
“你还真想去吃?省省吧,先喝完汤再说。冷了?谁让你不趁热喝?”
桌上放着一碗没有动过的菌子汤,喝汤专用的小勺,也被放在一旁,上面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嫁衣已经初具雏形了,他结合了京城和苗疆的特色,一针一线,将上面的图案勾勒得栩栩如生。
“花里胡哨?这叫新意。放眼整个中原,或是苗疆,它都是最特别的。”
“套用你的话术?怎么了?它不是仅此一件的吗?”
“再说了,再有几个月,都缝完了,你才让我停手?我可不像你,半途而废。”
澜越的枕头旁边,压着一个绣到一半的荷包。
那是容缈来苗疆不久后绣的,她那时向他学习了针法,也了解了一些苗疆特有的样式,却还没有将成品绣出。
“想让我善后?怎么可能?我是不会给你绣完的。”
“为什么?”
他微抬了下眉梢,“那还用说?你的针脚一般,我要是接上的话,旁人一眼准能看出差别。”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顶多给你言语上的支持。”
荷包里的蛊虫动来动去,澜越让它们安分点,少在那动弹。
“它们饿了?那又怎么样?要吃,它们自己会出去吃。”
他神情认真地叮嘱道:“不许喂血给蛊了。它们不喜欢。”
“不信?蛊,都是由我一手养大的。我说它们不喜欢,它们就是不喜欢。”
“不说蛊了,你今日想吃些什么?菌子汤,你也应该喝腻了。”
“换成蚕蛹?”
“骗你的,你还信了。”
“怎么?只许你骗我,不许我骗你?”
“我学了些京城的菜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你若不喜欢的话,定是菜谱有错。”
“问题在我,为何要怪菜谱?”
澜越微微敛眸,纤长浓密的眼睫垂落,“那你倒是告诉我,我该怎么弥补我的过错。”
“你一直不说,我要如何知道?”
他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气,“……缈缈,你听得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