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被嫁将军的病弱郡主(二十六)
要换作是平常的裴晏清,肯定直接抱着容缈躺在椅子上了。
躺椅会被他们的动作,弄得摇摇晃晃,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所以才不能放床。
可他听了她的话后,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裴晏清哪里会舍得。
分别前的心情总是伤感的,只怕与她共度一夜后,他会更不愿离去。
会有下次,要留给日后。
裴晏清安顿好了将军府里的一切。
他一向抱着必胜的决心,为了她,也一定会回来。
可世事难料,谁知道变幻莫测的战场上会发生什么,铺好后路总是没错的。
裴晏清也给裴父写了信。
自父亲离府后,他便一直与之保持着书信联系。
裴父安全抵达了与裴母初见的地方,一切都好,让裴晏清不必挂念。
父亲已经乞骸骨还乡,不再参与朝中之事。
裴晏清也不去提,信件里都是些家常事。
此次出征,不是鸡皮蒜毛的小事,必然是要同父亲讲的,万一他真有什么不测,父亲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将军府亦多个靠山。
他没有向父亲提及自己将来的打算,事实上,他未向任何人透露。
多说无益,他不想再将更多的人牵扯进来。
毕竟是搭上性命的事。
朝堂明面上没有显而易见为裴晏清站边的大臣,他都是私底下联系,不走露风声。
大臣个个是老练的老狐狸,即使有时跳出来为裴晏清说话,也打着为了大局考虑的旗号,事实上,行事看起来确实不偏不倚,公正无私。
就算魏逸的党羽怀疑到那些人身上去,可拿不出确切的证据,能怎么办?
即使计划失利了,也是裴晏清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甚至连和离书都准备好了。
一堆繁复的文书下,和离书被平整地压在最底下。
露出一个“离”字。
十分显眼。
甚至有些刺眼。
容缈的眼眸微瞪得圆了些。
她颇有兴致地将那一张纸抽了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裴晏清本就没想着藏着掖着,和离书被发现了也不大慌乱。
只是,她看的时间太长,他不由得紧张了些。
容缈仰头,看向裴晏清的表情带着些许的不解,“你的问题,我方才给出回答了。如今轮到我问你了,又是休书,又是搂抱的,你想如何?”
“不是休书。”
裴晏清当下辩驳了回去,语气听起来还有点着急,怕她错误理解了他的意思。
容缈笑了一声,眼里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裴晏清稍微低了低头,耳垂有点红。
随后,他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道:“我不会休你。和离也不是我想要的。”
裴晏清和容缈相处的时间其实不算长,可他们总是能默契地理解到对方的意图。
他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长长久久不分离,她怎么会不清楚?
那是早些前便相互确认了的心意。
他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确保,即便他真发生了意外,她也能有个好去处。
和离书不同于休书,能够相对更好地保护对方的名声。
裴晏清没有半分犹豫地便写下了,但写的过程却无比艰难。
心仿佛被从身体里剖出来,放在了凌迟的地方,被人拿着刀,一块一块割开,血流不止。
它是正式且具有效力的。
也就是说,只要她想,她随时可以拿去要求和离。
尽管知道她不会那么做,可每每看到那份文书时,他的心都不受控制地缩紧,就好像他之后是真要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裴晏清才发觉自己心底潜藏的疯狂,他压根不像自己想象里的那样大方,不可能将她拱手让人。
他分明自私得要命。
但他又想要给她快乐和自由。
选择的权利应该在她手里。
可一旦想到自己会与她分开,和她一起吃饭、过节日、出游的人不再是他,他存在过的痕迹将会慢慢被抹去,甚至替代……
他就无法接受。
百爪挠心似的痛苦。
裴晏清简直要矛盾死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心情写下和离书的。
它比遗书还难写。
容缈看出了裴晏清的纠结。
她玩起了他的手指头,看着他的眼睛,笑着问:“府上的点心种类,我明明是一清二楚的,可什么时候多了个寒具?”
寒具,即古时候的麻花,是香而酥脆的油炸物,吃多了容易上火。
将军府买的都是香甜柔软的糕点类,没买过这种。
她意有所指。
容缈将裴晏清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搭在一起。
模样像极了扭成一团的麻花。
他明白,她是在说他拧巴。
裴晏清也觉得是如此。
他以前不会在一件事上纠缠个没完没了的。
治军之人,最忌讳的便是踌躇、犹豫,缺乏果断的判断、决策和执行力。
何况裴晏清是以杀伐果断和雷厉风行闻名的。
其成名之战,便是因为对局势做出了准确判断,之后才能配合父亲,进行突袭。
他身居高位,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即使是在生活里,也必须严于律己,否则将习惯带到了治军里,只会后患无穷。
裴晏清向容缈开诚布公,坦白了他的想法。
包括他要对付魏逸的事情。
其实只要他想,他可以瞒住所有人。
但她问了,她想知道,他便一定会告诉她。
“放一万个心好了。”
容缈给出了承诺,默了下,坚定不移地道:“我会与你,同生同死。”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就那么笔直地看向他,像是揉碎了星光。
他毫不怀疑她所言的真实性。
裴晏清怔住,过后,他摇了摇头,“我不希望那样。”
他终归还是想要她好好活着。
若斗争结束,他幸运地活了下来,他会和她周游各地,欣赏所有的风景,品尝一切佳肴。
可假如他命丧黄泉,他想让她走遍大好河山,代他去看看,他守护的江山和百姓,究竟是什么样的。
容缈粲然一笑,“我的心意已决,谁也不能改变。”
裴晏清知道容缈的性子,没再说什么。
他理解她,他们是同一类人。
如是她离世,他也会选择随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