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江富贵的恨

老江头颤抖着手将他的上衣掀了起来，小小的身体瘦得皮包骨，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身上暴起了一道道的红痕，有些地方还渗出血来，除了脸和脖子之外，新伤摞着旧伤，青紫遍布了全身。

手瘦着像是鸡爪子一般，轻飘飘的身上没有几两肉。身上的衣服不知穿谁的，表面看着还不错，连块补丁也没有。

这便是刘三巧会做人之处，外人看来只以为是男孩的身体不好，瘦了一些而已。众人看到男孩身上的伤，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老大，他是你的儿子不是你的仇人，你怎么狠得下手啊？”老江头黑着脸，怒声呵斥。

他的身后冲过来一个老太太，此时看到孩子身上的新伤加旧伤，厌恶地瞪了刘三巧几眼。孙金花用手狠狠地捶了江福贵几下，……。

“俺的大孙子哎，……”

哭着将那孩子一把搂在了怀中，破口大骂：“你个畜生，一天到晚除了听这个恶婆娘的话，还能干什么？

俺们不图你们孝敬，只要对明仔好一些比什么都强！可你看看，你跟着这个恶婆娘干了什么？啊！……。”

即便自己的儿子做错事了，当娘的总会不自觉得将错事怪在儿媳身上，更何况还是她最不喜欢的儿媳妇，自然张口就来，而且她并非是冤枉刘三巧。

看到婆婆一双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自己，刘三巧被吓得身体颤了颤，委屈的瘪了瘪嘴，眼睛瞬间涌起了泪水，很是柔弱无助的样子。

即没有辩解，也没有顶撞婆婆，只是微低着头露出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江福贵看到她这副样子就有些心疼，他就吃刘三巧这一套，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娶她回家了。

虽然离过婚还带着一个男孩，可他长得不错又是村长的儿子，条件还算不错。还真有不少的黄花大闺女看上了他，刘三巧当时为了嫁给他，也是使了一些手段的。

“妈，这事和三巧无关，是这小崽子给俺丢人了。”

“老娘说错了吗，你打明仔的时候，她不阻止不说还站在一旁看热闹，这就是她的错。”江老娘对这个耳根子软的大儿子十分不满，又狠狠地剜了刘三巧一眼。

“老大啊，你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即便明仔的妈当年有错，你也不能将气撒到一个孩子身上。明仔十二岁了，十二岁了还长得这么瘦，……。”和圆胖的江大顺比简直不能看，这都瘦成猴子了。

跟着老江头一起来的两个本家叔伯，此时也看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明仔身上的伤，怎么也不会相信江福贵下手这么狠。

刘三巧在外面一直说明仔不服管教，不喜欢上学，还经常欺负弟妹什么的。如今看来，只怕是阿猫、阿狗也比明仔的日子过得好，这孩子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他们江家在青山村算是大户人家，一个家族足足有几十口的人，平时最是要脸面了。

“福贵啊，你也是四个孩子的爹了，就不能多想想这事情传出去了，名声不好。咱老江的孩子哪个不金贵，你就不怕把这个孩子打残了？”

“明仔天天上山不是捡柴火，就是采蘑菇，割猪菜，还会下地干活。怎么说也是半个劳力了，你这么打他，就不怕他以后不认你这个爸？”

“他敢！老子就是打死他了，派出所也不能怎么样！”

“当派出所是你家的？你还真是……。”

那族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江福贵一脸的凶狠，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另外一个族叔见了，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件事情要是传出去，还不被人指指点点的说闲话。以前只是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他们也不以为意。

农村的孩子有几个不挨揍？如今亲眼所见，却知道不是简单的挨揍，这两口子没一个是好的，心狠着呢！

老江头瞧着骨瘦如柴、满身伤痕的江明琅，不由得别过头去，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难受。不用说是自家的孙子，就是路上遇到别人家的小孩，被这样的毒打也会看不下去。

他吩附老二家的大小子，“虎蛋，去找黄大伯给哥哥看病。”

“哎！”虎蛋听话的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以前他们也怨恨过明仔的妈，抛下这个家后，江福贵有一段时间很是想不开，人就像是疯魔了一般天天往城里跑着去寻人，后来被车撞了差点落了残疾。

兰婉仪人如其名，长得那是好而且还有文化，听说下乡之前还是话剧团的演员。

不过却应了乡下人的那句话，就是穷山窝里留不住金凤凰，迟早会飞走的。果然那个女人还是走了！

当时看到儿子那副疯狂的样子，老俩口的心里很是不好受。很自然的迁怒到了只有几岁大的江明琅身上，就不怎么愿意看到他了。

后来江福贵成亲了，有了媳妇又有了孩子，日子慢慢地走上了正轨，人也就恢复了正常。

他们慢慢地也就放心了，却没有想到江福贵会把明仔当成了出气筒，动不动的虐打自己的孩子，还差点打死。

他们跟着小儿子在村东头住，小儿子家也有两个孙子。时间长了，这个大孙子不在身边，他们几乎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孙子。

如今看到这个小时候长相好，漂亮的像个仙童一般的孙子，瘦得皮包骨头，过得还不如一个叫化子，怎么能不难过！

再怎么说这也是老江家的骨血，他是一村之长，难道还不能让自己的孙子过上几天好日子？

“老大，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要打孩子？俺们不来，你是不是要打死他？”

老江头狠狠地瞪着江福贵。这孩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让老大这么不管不顾的往死里打？

“这个小崽子偷偷钻进学校里听课，被村里的娃子看到，你知道村里人是怎么笑话俺的？

他那个妈走后，村里人一个个的看不起俺，背后不知被人说成什么样子。俺本就是个没脸的，如今因为这个小崽子被人踩到了泥里。

不打他，俺出不了这口气！”

江富贵蹲在了地上捂着头，话里话外满是委曲与不忿，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打孩子有什么错。老江头气得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咳了两声缓了口气才道：

“就因为这个打明仔？……”

这是什么理由，自己不让孩子上学，难道还想堵住别人的嘴？

老江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真想抽出腰间的旱烟袋抽他两下，丢尽了他们老江家的脸了。

老江家的祖上可是书香世家，北清时期，老祖宗的老祖宗曾任过巡府，只是后来家族人才凋零，渐渐沦为了普通人家。

但是世代读书的传统却是延续下来，只要有一点点的条件，家族都会支持族中的子弟去读书，就是希望通过读书改变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