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晓婵公子恶作剧
孟若垂首,斟酌着措辞。
“每一代神族的灵位都是由下一代神君来设立的。因此,先于当代神君辞世的神族暂不供奉。不过,仰珖祭神殿已经立了喜彪少主的灵牌。神灵节的时候,神君、神后会带你们去祭祀他的。”
“哦……”喜雨黯然地点了点头。
由于喜彪一直在病中的缘故,他从未与喜雨、喜施一起进行过生辰仪。所以今年的一切流程对于两位小少主来说一如往年,只是到了这祭祖坛,喜雨自然想起喜彪来,蓦地一阵神伤。
“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喜施的肚子叫了。
这一路折腾,喜雨、喜施早就饥肠辘辘了,可衣袋内的十二颗大红枣却一颗也不少,谁也没偷吃,就是要在祭祖坛这里用上了。
蒙斯汉民间有言“日食三枣,长生不老”,进献红枣表示对祖先的恭敬。喜雨、喜施从东面起,每一面跪拜三次,每拜磕头三次,每次献上一颗红枣置于祭盘中,祈求祖先庇佑自己,庇佑蒙斯汉的未来。请祖先享用食物后,喜雨、喜施也就终于可以进食了。
出了安魂塔,喜雨、喜施如释重负,姐弟俩牵着手连连喊饿,一路小跑就来到了竹溪楼。
孟若和侍卫侍女们在后面追赶,孟若不禁笑道:“还是没长大的孩子呀”。
孟冬儿此刻早已回到竹溪楼,与孟照、孟兰、雷野、雷花犯一起等候多时。
按说这种场合从来也没有雷煞什么事儿,不过雷野与孟兰念及少主们与雷煞感情要好,这又只是私宴,于是向孟照进言,孟照便破例允许雷煞也同坐,而他的义父孟振却只能依旧侍立在后,和左神卫孟杨一起。
雷晓婵则看着姐弟俩的盛装模样,心中羡慕不已:她的生日再热闹,也是不能按照少主仪制操办的。
“孟喜雨——”
“孟喜施——”
“问安父君、娘亲,问安师父,问安姑姑、姑夫。”
喜雨、喜施向长辈行了正式的问安礼,随后入座圆桌家宴。
桌上摆着长寿面、平安果、如意羹、团圆糕,这个就叫“食四吉”,每一样都须吃一口。吃完“四吉”,才是正经的用餐时间。
喜施、喜施一顿风卷残云,又连喊“吃撑了”。而雷煞吃着,孟振看着,于是孟振凶巴巴的眼神一直盯着雷煞,似是在说“你小子注意着点”,雷煞被盯得浑身不自在。
餐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就等着晚上的重头戏了。难得今日没有功课,也不需要练武,喜雨、喜施便拉着晓婵、雷煞要去夜光圃玩。
想去夜光圃,没有飞骑是上不去的。
禁不住喜雨软磨硬泡,孟照和孟冬儿唤来了自己的飞骑——独角兽孟庄和獬豸墨玉。
“你们谁想乘孟庄,谁想乘墨玉呀?”孟冬儿问。
“庄庄!”四个孩子立刻全跑到孟庄那一侧去了。
这也难怪,墨玉是当年孟照送与孟冬儿的定情之物,性情高傲,不易亲近,因此孩子们更喜欢和孟庄玩,还管它叫“庄庄”。况且,就算论长相,也是庄庄更胜一筹:独角兽通体雪白,身形如马,羽翼俊秀,比黑黢黢的墨玉可是好看多了。
“庄庄低头。”喜雨柔声道。
“哎哎哎,它毕竟只是动物,你可别摸它的——”孟照的这个“角”字还没讲出口,孟庄已经低下头去,任由喜雨双手对自己的角摸来撸去。
孟照便也闭上了嘴,心想:这独角兽对毛孩子还真是友好,它的角可是连我都不让摸呢!
喜施呆呆问道:“娘亲,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飞骑啊?”
“你呀,早着呢啊。成年之后才可以有飞骑哦。倒是煞儿和晓婵,明年你们就可以选只自己的飞骑了。”孟冬儿扑哧笑道。这个问题喜施每年都要问上一遍。
“这样吧。我和雷煞哥哥乘孟庄,喜施,你和晓婵姐姐乘墨玉。”喜雨分配道。
“好。”喜施立即应声,说着便去拉晓婵的手,晓婵脸上虽然不太乐意,但最终也还是慢慢悠悠地向墨玉走去。
孟照纳闷,小声对孟冬儿说:“喜雨喜施出生差不了多少时间,可怎么喜施好像比喜雨小很多似的。”
“谁让他是弟弟呢。做弟弟的嘛,有哥哥有姐姐,自己整天跟着玩,主动的想法就少了。”
“那当年哥在世的时候,我也是弟弟,我怎么就不听我哥的话呢?”
“你?你谁的话还不听呢。全世界就你自己才是真理。”
“嘿——”孟照正欲反驳,可孟冬儿已经转身走了,他便跟过去继续掰扯。
雷晓婵一看神君神后都走了,立刻奔向孟庄,抢先爬了上去,“既然都想乘独角兽,那便分两次上去吧!我先走啦,等把我送到了,庄庄再来接你们。”说罢便拍拍孟庄的脖子示意起飞。
“喂!短耳朵!”喜雨气得大喊,但也没辙,只好等着了。
孟庄带着雷晓婵飞出虎狼岩,沿着外岩壁一圈一圈向上飞行,直至拨云见日,穿游在浩渺云海之上,便是夜光圃了。
它将晓婵轻轻放在一棵擎天巨树之上,转瞬就消失在云海中,任雷晓婵如何呼喊,孟庄也未回头。
“难道你当我是神君吗?我可不会爬树啊!”
雷晓婵又急又气,四处张望,不知如何是好。正在犯愁之时,更高处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可是晓婵公子?”
雷晓婵抬头一看,是在千宿殿见过的一位年轻的白猿族将军,一时想不起名字。只见他玉面白眉,目似红珠,单臂挂着一条树枝,另一只手拨开挡着视线的叶子,看上去甚是轻松恣意,神采飞扬。
“是。不好意思,你是?”
“在下丹穴部域招摇三十六领队之一,花路。”
“哦,是路公子。”
“此处风景果然壮阔。不过我已休憩许久,正要下去到后园赏花。如果晓婵公子也有此意,不妨一起?”
“好……好啊。”
花路“蹭”地一跃到了雷晓婵身边,鼻尖几乎贴住了她的脸,一只手揽住芊芊细腰,晓婵瞬间面泛霞云。“抓紧我。不然摔下去怎么办。”花路在耳畔柔声细语。晓婵虽害羞,也还是缓缓用双臂环住了花路的脖子。
于是花路搂着晓婵,单手攀树,次第转换树枝向下跃去,很快便到了地面。
花路看着怀中美女迟迟不愿放手,直到晓婵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方才反应过来,低头赔礼道:“晓婵公子绝色美貌,世间罕有。在下一时情难自禁,万望公子恕罪。”
雷晓婵听到对方夸奖自己,表面佯装盛怒,内心却不怒反喜,“哼”了一声便不理睬花路,径自走开。
花路一看晓婵生气,慌忙上前拦路:“只要公子能消气,让在下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做什么都可以?”
“当然。只要公子吩咐。”
雷晓婵心中想到一个恶作剧,扑哧笑了。
不一会儿,孟庄载着喜雨、喜施,墨玉载着雷煞,两只飞骑一齐跃上夜光圃,照样要往那擎天巨树上落。不过雷煞自小随军行走,功夫扎实,不怕树高。喜雨、喜施如今的年纪,也应付得了。
“啊——”
飞骑刚离开,喜施便发出一声惊悚的尖叫,反把雷煞和喜雨吓了一跳。
“好多肉鼠!那么大个儿!”
喜施从小最怕肉鼠,突然见到,被吓得浑身惊战,一脚踩空。若非雷煞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他已经掉下树去。
倘若真的掉下去……雷煞惊出一身冷汗,简直不敢想象。喜施亦是惊魂未定,双手捂着眼睛不肯撒开。
“喜施别怕,姐姐在呢。”喜雨赶紧蹿到弟弟前面把肉鼠赶走。
“这就奇怪了,这树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肉鼠呢?”雷煞纳闷道。
当然是雷晓婵使唤花路搞的鬼了。
树上本没有肉鼠,可树林背后的小阴沟里却多得很呢。
此刻他俩就躲在旁边鱼池的一座石拱桥后面,听到喜施的惊叫就开始相视捂嘴偷笑。
“快走,待会他们下来看到我们,该起疑了。”花路说完,自然地拉起雷晓婵的手,向后园跑去。
喜雨他们下了树来,就开始寻找晓婵。
可夜光圃实在太大了,几个孩子赏花逗鱼一直玩到晚上,也没和晓婵碰着面。正在他们花船游湖之时,左神卫孟杨寻至传话道:“神君请两位少主前往醉瑶台。”
醉瑶台虽不是夜光圃中最大的宴客台,却是最雅致的所在。照孟若给花见寒介绍的就是:“醉瑶台是一坛献给眼睛的烈酒,看上几眼就醉了。”
此处靠近碧落,却严寒不侵,上有日月,下有山湖,万花镂空穹顶可以调节阴阳。白天如果阳光强烈,便铺展花藤遮阴;到了夜晚则打开所有花卉图案,皎洁的月光透射到醉瑶台波光粼粼的湖水中,映出湖底水草鹅石的五光十色,宛若仙境。
“布灯。”孟若吩咐道。
无数花灯被点亮,醉瑶台的山水树木霎时间璀璨华光。
主位高台居中,形如花托,客位在两侧列成弧线,依傍山体坡度由高到低分为许多排,好似花萼,而宾客面前的湖心岛,则像是静待绽放的一颗花心。四周暗处密密麻麻挤满了围观的鹩哥应声,都是蒙斯汉官方豢养的,平时由孟若管理训练,做宣告消息之用。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听从指挥。
喜雨、喜施到了就瞧见雷晓婵早已入座在雷野和孟兰旁边了,喜雨前倾着身子问:“晓婵姐姐,你去哪儿啦?我们找了你一下午诶。”
雷晓婵“嗯”了一声,并未回答。
“呦,小铃铛今天真漂亮啊。喜施也很俊俏。”勾狄老远就看见了喜雨他们。
“狄姑姑!”喜雨喜施冲勾狄招手。
“好了,来这么晚就先坐下,宴后再去和狄姑姑玩儿吧。”孟冬儿拉住喜雨。
主位高台之上,左右神卫孟杨、孟振分侍在神君、神后两侧后方,雷煞侍立在少主们身后,雷暴侍立在雷野、孟兰、雷晓婵身后。雷花犯带了医圣门的两位弟子,大弟子孟青竹和二弟子孟白棠。
此时诸位臣工和嘉宾也已经全部就座,除了驻扎在天门关前线卧蚕山军营的孟大水、孟仇两位将军,以及许久未露面的雷正闲夫妇之外,雷金坚、雷格、孟早、孟晚等白虎川的名将今晚也都到齐了。
各桌已布好了干果酒水,孟若示意宴会开始,两位莺族侍女一齐敲响三声赤金锣,周遭立刻安静下来。
“寒官来啦!寒官来啦!”四周的鹩哥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