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入幻境法器择主

声音一出，毛骨悚然。

四周的黑暗再度侵袭而来，光照的范围突然缩小，大家不由得向中心聚拢，相互背对，紧盯着各个方向的动静。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却不料是个蒙面少女。

少女像赤豹一族有着赤瞳赤发，荼白长帔的背后却遮着一对红斑青羽，应该是个混血儿。看年纪与云萝差不多大，十三岁左右的样子。

她肤白如雪，又穿着一袭白衣纱裙，面纱之上露出来的眉眼清冷绝尘，似雪中红珠般晶莹，仿佛从画中走出，尘嚣不闻，烟火不食。

“哇！我喜欢。”

黄樱被这少女的神秘气质吸引，正要上前调戏，却被一把金扇拦住。

“听声音明明像个老妇，怎么看长相却是一位官仙儿姐姐……”花果子与喜雨小声嘟囔，以为方才的声音是这少女所发。

话音未落，少女身旁多出了一个拄杖的赤豹老翁哈哈大笑道：“敏老！怎么是你。”

“哈哈，原来是狰老！好久不见。”吉敏抬头与那赤豹老翁握手搭腰，开怀大笑。

“是啊！算来得有……二十年了啊！上次见面还是在天虞，啊不对，就是在这召神谜窑！天虞角斗结束之后，咱们一起来这儿求法器来着！”

“没错，你这可通千里敌情的通耳杖，不就是当年在这儿求来的么。”吉敏指着对方手里的长得离谱的耳形拐杖道。对方本就身形高大，吉敏又矮胖，这杖拄在地上比吉敏都要高。

“对、对，还有风巅的赤妖枪和夏犹的青魔伞。”

“那时你与风巅夏犹夫妇的武艺不相上下，你们三个赤豹族的从早到晚打个不停，我呢，就只好一直在旁边劝架。不过你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哈哈哈，是啊。那一届天虞角斗的十强，你们太华就进了三位，真是最风光的时候啊。”

“嗯……后来，十年后的那一届，东海也是进了三位……”

“唉。”聊到东海，赤豹老翁叹气一声，又笑道，“不说往事了，叫这些小娃子们看笑话。”

短暂的寒暄过后，吉敏介绍诸位相互认识。他没好意思独独跳过江一泉，只是放在最后，说是上山时偶遇的。那赤豹老翁听到凤飞花的名讳，多留意了几眼，问道：“笛仙……长居在苍澜闲云堂？”

飞花：“是。”

“唔……”赤豹老翁点点头。见飞花身边的并不是一位赤豹少年，而是一个鸾族少女，倒也没多问。

原来，眼前的这位头顶有单角、血统非纯的赤豹老翁，就是萨高章莪山的“通耳师父”杨狰。杨狰贤名远播，喜爱收羽族弟子，据说萨高玉教的清明使都是他的徒弟。

9915年，杨狰在天虞角斗时与风巅、夏犹交好，那夫妇俩分别拿了第四和第五的位子，杨狰屈居第六。后来风巅娶湘沅、创苍澜，他深感不齿，便与风巅断了往来。前几年听说他们的儿子风景一直住在闲云堂，与丹穴笛仙、东海少主是好友，只是从来没见过这几个小辈。

“敏老啊，你呢收养了一个儿子，我呢也收养了一个女儿。”杨狰招呼身边的蒙面少女，“毕方，来见过诸位神贵。”

杨毕方听后小步上前，躬身施礼，却一言不发。

“这个姐姐的气质和飞花哥哥好像啊。那么温柔儒雅。”喜雨小声对花果子道。

黄樱的眼神呆呆地盯着那少女叫道：“我的妞！”说着就伸出手去。

那少女神色波澜不惊，只侧步往杨狰身后一躲，同时杨狰也上前半步护道：“毕方患有喉疾，不能开口讲话，请诸位见谅。”

“狰老，那您可曾带毕方姐姐去蒙斯汉医圣门看看？”孟喜雨昂起头看着杨狰，就像在看一棵大树。

“早就去过了。只是……毕方的情况，不是大夫能管得了的。”杨狰低头看了看喜雨，“不过还好，我发现这孩子很喜欢跳舞，于是就把她送去了青丘晴扇坊学艺，她现在很喜欢那里的生活。”

“晴扇坊？那是什么地方呀？”小吉英兴奋起来。

“怎么，你也感兴趣吗？晴扇坊有许多长得好看的哥哥、姐姐教授才艺，琴棋书画、乐器歌舞都可以学。”杨狰低头看着还不到他小腿肚的小吉英笑道。

“太好玩了！敏爹，也带我去看看嘛。”

除了拍手称妙的小吉英，云萝心中也泛起涟漪。她抬眼看向杨毕方，羡慕得紧。

云萝自小就想去晴扇坊学琴，只是阿爹阿娘一直不允，说鸾族的女子不宜抛头露面，可如今，还不是把自己送出了丹穴，唉。也不知道云崖哥哥最近在干什么……这些心声自然被飞花听了个一清二楚。

“呵呵，你还太小，等你长大些再带你去吧。”吉敏怕小吉英闹腾，赶忙转了话题，指着杨毕方手中的飞刀，“这个莫不是雨燕飞刀吧？”

“是。”杨狰将飞刀递给吉敏，“这孩子年纪到了，我带她来扎魃碰碰运气，不想竟让雨燕飞刀瞧上了她。”

“雨燕飞刀的大名，我早有耳闻。它的形状像一只伸直了双翼的雨燕，四面刀锋，分身无数，还可以用意念灵活控制。”吉敏接过飞刀观摩，又看向飞花道，“这飞刀真是机巧好看，要是给苍澜的潘工看见了，肯定要赖着拿回去研究了。”飞花会意，温柔一笑。

“求法器讲究缘分。我预祝诸位公子待会儿能够有缘遇到属于自己的法器。”杨狰拿回飞刀，环视喜雨飞花他们，“不过，谨记安全第一，大家一定要听敏老的话。”

“明白，感谢狰老提醒。”大家纷纷点头。

吉敏：“好了，狰老，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咱们回头再叙。”

“好。诸位，告辞了。”杨狰带着毕方消失在黑暗中。

“哎——我的妞，别走啊！”黄樱急叫道，凤飞花连忙又拦住她：“樱公子，别玩了，正事要紧。”

“好吧，那我们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啊？周围都是一样的黑暗。”黄樱不高兴地甩开飞花的手。

“呵呵，任何方向都可以。来者自来，去者自去。”吉敏叮嘱大家相互牵手跟紧，便往黑暗中去了。

没走多久，便听到汩汩的河流之声。两排火光亮起，勾勒出河流的廓形。

地面忽然震颤，对岸传来一声野兽的咆哮。

大家止步望去，只见一只碧眼金睛、六足八翅、狮身蟒尾、浑身冒着青蓝幽光的神兽，正张开血盆大口狂吼不止，四颗獠牙翻上了头顶，顶上红毛如蓬草垂下，遮住了原本就短的脖子。

“看来这看守织罗河的神兽还是它。”吉敏对大家说道，“它叫吞毒兽。传说会将来客心中丑恶的意念吸纳到自己身上，比如贪念、傲慢、自私、愤怒、猜疑等。它吸收的恶意越多，就越强大。”

“那怎么对付它呢？”雷煞盯着吞毒兽，双手不自觉地握收魂刀。

“呵呵，‘对付’这个想法可能不太妥当。”吉敏回头看向飞花，“我想笛仙的笛声，也许可以令吞毒兽感受到我们的善意。”

飞花微笑点头，心中已然明了。他知云萝方才因想起她的云崖哥哥而思绪翻涌，便邀道：“云萝，你唱歌来和，可好？我们就请它听一听那日你在石头阁唱的那首《海誓》。”

“好，全听兄长安排。”

“日出东山暮西沉，君从海上来，予我四季春……”云萝低吟浅唱，清澈的歌声伴随着飞花婉转的笛音回荡在织罗河畔。

更多火光点点围着河流陆续亮起，大家这才看清，原来织罗河并不是一条长河，而是流成了一个圆圈的循环水。吞毒兽摇晃着红毛脑袋，不再咆哮，在圆圈内的岸上走来踱去，最后享受地闭上了眼睛，伏地倾听。

一曲唱罢，吞毒兽扬起前掌，在空中划出一半弧线。大家面前的织罗河水平地而起，流成了一扇圆形的水门。

黄樱惊叹：“厉害呀！‘飞花云萝，天作之合’啊。我可太爱你们俩了！”说着便蹿到他俩中间左拥右抱。云萝略觉羞涩，又隐隐有几分开心。

飞花哭笑不得：“樱公子莫要玩笑。你刚才还口口声声地喊那位毕方姑娘作‘你的妞’呢。”

黄樱撒开云萝，双手揽住飞花的脖子：“哈哈，毕方和云萝是我的妞，你就是我的郎喽。”

孟喜雨扑哧一笑：“原来不论男女，只要长得好看，樱公子都喜欢！”

“好啦，公子们莫闹了，我们快些进去吧。穿过这道水门，就是求法器的地方了。水门窄小，我们得分开进入。”

吉敏带着大家向吞毒兽致谢，随后便挽着吉英和花果子先行进去，紧跟着是雷煞和喜雨，然后是黄樱。飞花和云萝正要进去，却被一直默默旁观的江一泉抢了先，于是他们便最后才进入水门。

一脚踏入水门，没想到脚下竟是汪洋大海。

小吉英吓得连喊“诶呦呵”，与花果子一起抱紧吉敏。他们仿佛悬空在海面之上，一条巨大的鳄头巨齿沧龙满脸蓝血，破浪而出，正张着大嘴向他们扑过来……

面对这传闻早已灭绝的上古神兽，吉敏紧紧搂着两个孩子，也不躲闪，好像在干等着被这巨兽吞入腹中。

谁知那巨兽竟然穿身而过，就如他们是透明空气一般。

原来这一切只是幻象。

“吉敏，上次你和风巅、夏犹、杨狰一起来的时候，我不是说过了吗，咳咳，我这里没有适合你的法器。”那个阴森的声音从海面飘来。

“是。老夫这次是陪喜雨公子前来。既然来了，也烦请明太看看这两个孩子有没有求得法器的缘分吧。”

“噢。真是两个可怜的孩子。咳咳……其中一个确实与我扎魃颇有渊源，只是……天机不可泄露。你们请回吧。”

“明太……”吉敏还欲相问，眼前的汪洋和巨兽却都瞬间消失了。

黄樱大摇大摆地进了水门，一个江湖气的抱拳朗声喊道：“仰珖黄樱，问安明太！”眼前是一个养鹿的牧场，奇怪的是，所有的鹿就像疯了一般双目蒙白，四处乱跑。

那阴森老妪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怎么又来了。”

黄樱哈哈大笑：“黄樱不会武功啊，只好来求明太看看有没有适合我的法器。”

“好吧。那么你便想想该如何驯服这些疯鹿吧。”

“不是吧，小爷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却让我和这些疯鹿玩儿？”黄樱叉手抱胸，长叹一声，那些疯鹿已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扑了过来。

黄樱舒展双翼飞到云端，依旧叉手抱胸，俯视着脚下这群四处乱撞的疯鹿自言自语：“唉。训鹿要用什么比较好呢？训马可以用马鞭，那训鹿应该也差不多吧？那就给我来条鞭子吧！”说罢一伸手，一条漂亮的红色软鞭已经在手。

黄樱瞧着欢喜极了，随便乱挥了两下，鞭子自动伸长收回，带出一道刚劲的风波，离她最近的疯鹿登时被抽倒一片。于是她越耍越欢，不一会儿就把牧场里的疯鹿都驱逐了。

“真是聪慧。此鞭名叫逐鹿鞭，遇善则善，逢恶更恶。我想，你应该会很喜欢它。”

“不错！小爷甚为满意。多谢明太！”

另一边，飞花和云萝进了水门之后却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太平景象。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这幅夏日水乡之景就仿佛在青丘的晴扇坊一般。飞花环顾四周，不见吉敏、喜雨他们的身影，不禁赞叹：“不同的门进来的是同一个地方，同一道门进来的却是不同的空间。召神谜窑真是奇哉妙哉。”

云萝来到了梦寐以求之所，心中大喜：“兄长，难道这里是晴扇坊吗？”

飞花微笑摇头，向四周行礼道：“丹穴凤飞花、云萝，问安明太。”

“呵呵，笛仙的飞花扇用得可还顺手？”那个阴森的声音竟然发笑起来，似乎对飞花他们格外温柔。

“多谢明太亲制法器，飞花扇精巧玄妙，我还未能参透一二。”

“时机未到，笛仙不必心急。”

“那么……飞花有个问题想请教明太。如果一个法器明明在其主手中，却突然沉睡，该如何唤醒？”

“法器沉睡，那就说明其主已经不配为主。比如……他身心变化太大，法器感受不到熟悉的气息。又或者，是犯了法器的忌讳。”

“法器的忌讳？”

“不错。有的法器会有排斥的气息，如果其主身上出现这种气息，法器也会沉睡。比如……咳咳，九七诛邪索。它总共是一百差三节，不能有的这三节就是：怯、疑、莽。只要三者有其一，它便会沉睡不醒。”兀卓明毫不避讳，直接点出了诛邪索。

“多谢明太解惑。”

凤飞花感觉兀卓明似乎早已洞察一切，也许她能通过感知法器推测出海哥还在世？转念一想，反正明太不问世事，知道也无妨。

“飞花斗胆还有一问：上古法器悬灵剑有何奥妙？”

“已知的万年以来，悬灵从未认新主，在谁手中都是钝铁一块。至于苍澜风景，他自然参不透其中奥妙。悬灵乃是创世神熊祝的佩剑，不是普通的凡夫俗子可以驯服的。”

兀卓明直接点出了风景的名字，停顿了下，咳嗽两声又道：

“当然，凡夫俗子，也许亦有脱胎换骨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