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白泽单挑平头兵

天虞部域，佑宁领。

佑宁王确实来过了，可白泽偷衣服这事儿却没成。

原本白泽已经选中了一个与自己身材相仿的随从，连着搭讪三天混得熟了，结果等到下手的那天，又被姚乌玄机逮了个正着，还搭上了帮忙望风的凉风。

“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白泽瞪着姚乌玄机。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地栽在他手中，心中焉能不恨。

“监视你还用得着我亲自来？奚杀营里多的是我的眼睛。”姚乌玄机收起长棍，摸了摸左手腕上曾被白泽咬伤的疤痕，取笑道：“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结果你还是这么不安分。少主还夸你聪明，我看啊，你简直愚蠢至极。”随后大手一挥，几个黥面奚杀围上来将白泽一顿毒打。

按照白泽的性格，挨打自然是一声不吭。

凉风被缚，被俩奚杀按着。虽然自己也怕挨打，嘴巴开了又合，最后还是忍不住替白泽哀求：“玄机公子，您就饶了白泽这一回吧！”

“行啦。没意思。”没想到凉风一开口，姚乌玄机立刻就喊停了。凉风自己都愣住了。

姚乌玄机喊停，当然不是因为凉风。

“别真把他打得上不了场。”

姚乌玄机示意左右退下，凑近盯着白泽的青鼻肿脸，满意地笑了。

“一个月之后，少主会亲临佑宁。你若是不想当奚杀，到时候当面和她说。只要少主同意放了你，我自然遵从。在此之前，你最好给我老实训练，别耽误少主的大事儿。你要是再敢惹事，我就先宰了那小子。”说罢回头看了一眼凉风。

白泽看向老实巴交的凉风，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正惊慌地望着自己。

从那之后，白泽再也没想过逃跑的事儿。

他想开了。反正走不了，不如好好利用这些时日学点真本事。

练了月余星鸟阵，白泽已经能够融入其中，与大家配合得游刃有余，闲余时间还和阿北学了整套的天虞长拳。

据阿北说，这套拳法是几百年前的一任天虞神所创，在天虞广为流传，一直传承至今。白泽觉得这天虞长拳简单易懂，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的。也许这也正是它能够源远流长的原因吧。

这天，姚乌玄机终于又出现了，还带来了一位佑宁的驼族老向导。

大家出发时，阿北特别兴奋。因为他终于可以走一遍那条从小就听说的、能绕过迷沙的神秘小路了。

只可惜老向导走在最前面，在姚乌玄机的身边。白泽他们不能凑上去求故事听，于是便都围着阿北，听他絮絮叨叨地讲了一路的奇闻异事。

当他们绕过小沙漠来到高坡上的将台时，姚乌依和姚乌美田正在兴致勃勃地观战。

背后是茂密的巨塔树林，眼下是一望无际的麻素热带草原。天虞大军压阵，部域军王姚乌戈和麻素王平不吝的长子平川单挑正酣，两边的将士们各自擂鼓助威，喊杀震天。姚乌依豢养的几只苍鹰在半空盘旋，仿佛也在看热闹。

麻素位于整个天虞大陆的最南端，终年气候炎热，更何况此时正值暑天正午。

如果说将整个草原比作巨塔树洞口的火堆，杀来斗去的他俩就活像是蹦跶在架子上的烤肉串，还不停地流着油。

“听说他俩从凌晨就开始打了，当真不觉疲倦么？我只看了这一会儿，就乏了。”树荫伞盖下，姚乌依吃了一口冰梨子，懒洋洋地说。

姚乌美田笑道：“咱们军王是‘好战狂’，川公子也是一员难得的良将。以前麻素没反的时候，他俩就互相不服气。现在碰上了，怎肯轻易罢休。”

姚乌依吐出一缕烟圈：“此次我自请前来收复麻素，如果成了，祖父便会将他的另一绝技孤阳掌传给我。”

“少主可是有主意了？”姚乌美田显得有些紧张，“我知蛮王与你有杀父之仇，但须谨记，神君严令不可强攻，不可妄造杀戮！”

“你放心，为了孤阳掌我也会忍着。我只会将平不吝绞碎了喂鹰，不会祸及他的亲眷子民。”姚乌依说起狠话来就像吃梨喝水一般，面色无改，“獾族不是好斗吗？白泽！你过来。”

白泽上前几步，其他奚杀看着他的眼神里参杂了些许嫉妒，感觉这小子刚一来就总是受到少主格外的关注。

“看见草原上的那群小矮个儿了么。”姚乌依伸扇一指，“如果你能立功助我拿下麻素领，我便放你自由，如何？”

原来她带这些奚杀来，是为了收复麻素。

白泽这才反应过来，立刻答应道：“成交。”

“好。事成之后，记得来找我。免得我忘了你这桩小事。”

“那么……我能如何助你？”

姚乌依笑而不答，转换了语气，纤手一招，“玄机哥哥！”姚乌玄机附耳过来，“点上五名尚未黥面的奚杀……”

“是，少主。”

姚乌玄机起身后退两步，薅住白泽的脖领退到将台树屋外，从候命的奚杀中挑选了五个脸上干净的，与大家仔细交代起来，其中就包括姚乌戒、秃老九、白泽、凉风，还有一个肌肉壮实的狒族叫杨三儿。

姚乌美田红唇微张，还欲相劝，姚乌依却已摇起手中精致的团扇，走到栏边斜倚，冲下喊道：“军王、川公子！两位都是当世名将，再这么打下去，恐怕一天一夜也分不出胜负。不如暂且休息，来尝一尝我从恒辉带来的冰梨子吧！”

平川刚使长刀接住姚乌戈的一招，两刀互抵，比姚乌戈头发还短的白茬寸头盈满细密的汗珠，顺着两鬓、下颌、大圆耳环，不断淌到胸前丛毛中。

“我乃麻素部域少主，除非天虞就此认输滚出草原，否则，今日定要分出个胜负来不可！”

姚乌依闻言心中嗤笑。

小小麻素也敢自称部域，真是忘恩负义，早已将祖宗是谁都抛诸脑后了。

“不论是麻素还是恒辉，说到底咱们都是几千年来天虞大地养育的天虞儿女！如今麻素虽然裂土称霸，达辣神君却不愿伤了和气。”

姚乌依说罢抬起折颌连弩，射出三支包住了头的箭。一箭射向姚乌戈，一箭射向平川，一箭射向两刀纠缠处，两位被迫躲箭，跳开数丈，同望将台。

“倘若川公子非要较量，我倒有个合适的法子！”

“依公子有何高见？”

“不如，咱们各自挑几个手下代战一场。”

“代战？”

“不错。我派五个新训的武奴下草原，川公子点五个獾族将士出战，让他们一对一地肉搏，咱们看看哪边赢得更多。这样纵有死伤也无妨，败了的就照例做战俘，赏给胜的就是了。”

“好！那么输赢又当如何？”

“谁输了，谁就退军撤营，让出草原！”

姚乌戈欲劝，被姚乌依瞪了一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哈哈哈，一言为定！”

平川收刀背后，仰天大笑。他自信论单打独斗，獾族将士绝不可能输。因着他们打起架来不要命的精神，麻素以北的地区都管獾族叫“蛮族”，称麻素王平不吝叫“蛮王”。

刚下了坡林，热汗就浸湿了白泽的草衣。走在草原上仿若置身熔炉，每一步都如踏着炭渣般烫脚。两方斗士站成两排，因成年獾族也都身材矮小，倒显得姚乌依的奚杀们很是高大，远远看上去就像一拨大混混要欺负小孩子。

白泽擦了一把流进眼睛里的汗珠，打量面前的小将。他比自己还矮上一头，平头白毛，圆圆小眼，四肢粗短但肌肉却硕大，神情满是骄傲。

平川身至将台，哨声一响，他便迫不及待地猛扑上来。白泽见势一惊，正欲起手却才想起手中并无兵刃，仓促侧身躲开。

“哎呦，毛小子挺灵活呀。”对方冷哼一声，又将双拳袭来。

没想到这个小平头个子虽小，气势却强，打起架来却有一股劲勇无畏的杀气。没几个回合，白泽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周身已分不清是哪里痛。偶尔自己挥拳打中对方，却好似击中铜墙铁壁一般，还是自己痛。

对方如此力蛮，难以格挡，白泽只能使出小时候练就的逃命本事，围着他周身一圈左钻右绕，来回躲藏。虽然心知偷巧不了多时，却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对方抓到了破绽。小平头只跟着兜了两圈，便一个翻身下腰，拿住了白泽的肩臂。

白泽只感觉大臂上力道强劲，挣脱不得，忽然又游移到了小臂，满拧起来。

不好，他要生生掰断我的胳膊！

白泽慌忙用大腿去盘他双脚，却丝毫绊他不动，反被对方借势一压，将自己按在地上。着地一侧的脸颊就像挨着了烫红的铁板，热辣辣地灼疼。

“嘿，毛小子，认不认输？”小平头的热汗吧嗒吧嗒地掉进白泽的后脖领里。

“认输了！”白泽违心道，急促的吐气呼得渣土扑鼻。

这还能不认输？再不认，自己的两条胳膊恐怕就要被他拧断了。

“算你识相。”小平头并未松手，却从腰间掏出根长绳将白泽捆了起来，随后向将台高声回禀：“少主，平序已胜！”

白泽勉力四顾，只见另外四个奚杀正在地上抱膝打滚，哀嚎连连，陆续被缚。他们竟是一个都没胜。

平川显然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麻素长刀遥指姚乌依：“依公子！你们输了，方才的约定可还算数？”

“当然。久闻獾族善斗，今日一见，确实厉害。”姚乌依大方微笑，转头对姚乌戈道，“撤军。”

“可是少主……”

“我说撤军。”

“是。”姚乌戈不敢顶撞，冲着己方军阵挥了令旗，军中传令声此起彼伏，大军北退。

“川公子，我已信守承诺，至于这几个贱奴……久闻川公子忠义仁善，素有慈悲心肠。因此我斗胆想向川公子求个情，这些贱奴虽然尚未黥面，但他们好歹称过我一声‘少主’，川公子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他们的性命？”

姚乌依言辞恳切，须知麻素杀俘之风尤比蒙斯汉更甚。

而平川斗赢了姚乌依，面上有光，又听到她赞美自己，心中得意：“既然依公子都开口了，那么我就给你这个面子，饶他们不死。”大手一挥，“平征——”一个尖脸小将俯首近前，“安排他们去打扫猪圈马厩。”说罢睥睨姚乌依，余光中略带羞辱之意。

姚乌依如何不察，却依然微笑满面：“多谢川公子！以前只知川公子英武不凡，今日才知你胸襟宽广，小女心里好生敬佩。”

被美女夸赞，总是一件身心愉悦的事儿。

“依公子言而有信，风度潇洒。”平川也回夸了姚乌依，略作沉吟，“其实我父君对达辣圣贤向来敬重，当年令尊之事实属意外。只要天虞不与麻素为难，相信我们两家定会成为邻邦好友，和睦相处。”

“川公子所言有理。我向来不赞同祖父对麻素的态度，待我回去一定将公子的意思与他禀明，盼咱们……重修旧好，常来常往。”姚乌依含情脉脉望着平川，语气甚是温柔。

平川一时被姚乌依的眼神勾得六神游离，又恍然道：“那便静候依公子佳音。”

“好，七日之后，我必来再会公子。”

“七日？”平川心里一喜，“如此大约正巧赶上在下生辰，到时候请依公子喝酒。”

“好呀。七日后你请我喝酒，今日我先请你吃梨。”姚乌依摆手令姚乌玄机将将台树屋矮桌上的冰镇梨子端了下去，“只要……只要你不嫌弃这是我刚才吃过的。”

平川见这盘盏精致，梨肉晶莹冒着冷气，不禁甜上心头：“哪里哪里。多谢依公子赠梨。”连叉几块，嚼在嘴里梨汁甘凉，咽下去顿觉酷热得解。抬头瞧见姚乌依娇羞满面的样子，心想，若是她能亲手喂我吃，那滋味一定更加美妙。

姚乌玄机端着盘子瞪视平川，见他脸现轻浮之色，只觉恶心。此时那个叫平征的尖脸小将已叫来几个士兵，给白泽他们逐一戴上颈镣脚铐，像牵狗一般带了下去。

“那么，到时候见了。我定会带份大礼，贺公子生辰。”离去之时，姚乌依好似恋恋不舍，频频回头望向平川，望得平川心神荡漾，想入非非。

难道她已被我的翩翩风姿所折服，倾慕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