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智取麻素赚蛮王

伴随着群众的欢呼簇拥，两头高大的骆驼徐徐而来。平不吝和平川坐在驼峰上春风得意，接受麻素子民的跪拜。

骆驼来到那巨大的蜜缸前，两个獾族士兵从蜜缸四周的梯子登上缸顶，用巨匙将蜂蜜尽量搅动，率先给平不吝和平川分别盛了半盏金环蜂蜜。

“赏！”平不吝一饮而尽，高声欢喝。

随即，近百名獾族士兵端来装满碗盏的木桶，手持长勺纷纷登梯，每架梯子的首、中、尾各站一位，盛蜜传递，分给群众，共同举盏。

“你们瞧，蛮王也是个小矮子啊，比他儿子腿还短。”姚乌戒笑道。

“这么看下来，川公子在獾族当中就算个儿高的了。”秃老九接话嘲道，“都快赶上那些舞姬了。”

白泽看了会儿热闹，又找了处阴凉地，仰躺在草坡上闭目养神。渐渐地，入耳的噪杂声越来越弱，后来只觉坡下一片安静，静到听得清三两小鸟飞过时的鸣啭。

“行了。凉风，你燃烟报信吧。”姚乌戒摘掉围在身上的纱裙，“白泽，你也留下，继续观察。我们三个去开城门，迎接少主进城。”

“好。”大家纷纷卸了伪装，分头行事。

白泽手中摩挲着几颗石子，站在草坡向下望去。

整个蛮王大道上躺满了服饰五颜六色的士兵和民众，平不吝和平川趴在他们各自骆驼上一动不动，俩骆驼没了牵制，正四处晃悠着去够路边的树叶吃。

姚乌依远远看见城后山坡白烟滚滚，知已事成。

土城大门敞开，姚乌戒、秃老九和杨三儿前来相迎，穿过蛮王大道时顺手拿了些烤肉边走边吃，嘴角流着油互相大夸功劳，却绝口不提白泽和凉风这两个少年。

姚乌依心中有数，只明媚一笑道声“辛苦”，便令他们喜不自胜。

夜半、香儿和擂鼓三只飞骑候在城外，姚乌依、姚乌美田和姚乌戈都换了更为方便的骆驼进城，姚乌玄机带着一队奚杀在后面跟着。

“副将以上的都绑了，就是那些穿橙色、红色薄甲的。”姚乌依话毕，独自策马去看蛮王父子。

“是。”两列奚杀气势汹汹地向前奔去，惊到了平川的骆驼。

那骆驼疾退几步，晃着脑袋把平川重重地甩下背来。不巧他脸着了地，两股鼻血从脸侧淌出。另一头骆驼正立呆望，正巧挡着蛮王的身子。

待姚乌依走近，那骆驼头上却突然又冒出来一个头，随即还伸出一只胳膊来，手中似有暗器正要冲着姚乌依射出，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天外飞物簌地敲中。

“呜——”蛮王闷哼一声。

姚乌依趁机飞身过去擒住他的双臂，把他扔到了地上。再往旁边一瞧，原来那天外飞物竟是一只啃了少半的烤野鸽。

平不吝虽然内力深厚，撑了这许久，这会儿四肢也不再能勉强动弹，口舌已麻痹得讲不出话。

“你居然还醒着，真是老奸巨猾。”姚乌依见到杀父仇家双眼冒火，一掌将其打晕，向左右道，“把蛮王父子带走！”

父子俩再睁眼时，夜色已浓。

在麻素西南端沿海的狙公角，曾出没着许多叫声怪异的野猴子，还有一个深约六十丈，直径百余丈的巨型天坑。猴子们掉下坑去便再也爬不上来，只得活活饿死，变成飞禽的腹中餐。久而久之，它们便不再接近这里。

平川被缚而跪，鼻血已流干。周围火把通明，面前正是那天坑。平不吝则孤身陷于天坑之内，几十个奚杀正摆出阵势，准备围攻。

对于不会飞行的陆族来说，恐怕世间除了凌虚纵，就只有鬼面陆航的逍遥飞爪能攀出这天坑。

姚乌美田再三劝阻也无济于事，面色担忧，心事重重。

平川此刻如梦方醒，气愤大骂：“姚乌依，你敢下毒？你卑鄙无耻！”

“卑鄙无耻？我可及不上令尊的万一。”

姚乌依坐在骆驼上，冷笑一声。“若不是祖父严令禁止杀戮过甚，我哪用费这许多麻烦，直接屠了麻素城便是！”又转脸低头叱问，“平不吝，你可认得这是什么地方？”

蛮王哼声不答，姚乌依懒得废话，挥了挥手，姚乌玄机立即发出口令，坑内的奚杀们闻声而动，汇成星鸟阵形。

姚乌依筹练此阵，就是为了对付平不吝赖以成名的金环毒蜂掌。

在杀他之前，她定要把这套掌法仔细地瞧上一瞧，学上几招。

除了白泽这般聪慧速成的是个例外，绝大多数的奚杀都已苦练两年，阵法纯熟，威力无比，就连她自己入阵，若是赤手空拳，也没有十全把握破阵。

而金环毒蜂掌据说是平不吝从自养的金环毒蜂身上悟得，他还将蜂毒控制自如，可在发掌时藏毒其中。据说9905年天虞角斗时，正当华年的平不吝仗着金环毒蜂掌大杀四方，山海各部的好几位高手都命丧其手，最后还是姚乌达辣亲自下场以烟波功压制了他，这才稳住局面。

两者相较究竟如何，今日可见分晓。

只见平不吝左脚为重，右脚探出，紧接着双掌挥舞如花，伴着轻身功夫划成圆形打阵一圈，正是一招“群蜂冲阵”，这是要试探哪处的根基最为薄弱。奚杀们自然不会露怯，首排趁势欺近中心使出“啄地势”，逼得平不吝无处落脚，只得靠上坑壁。后排的奚杀又是一招“引火势”，进一步将平不吝赶往陷阱。

平不吝此时也察觉出这阵法处处针对自己的掌法，不敢轻敌，接连使出“白露摧花”、“狂蜂逐浪”两式杀招。不料这阵法竟像有弹性一般，随着他的进攻而退，又随着他的换招而补进，就像去打一滩泥沼，什么杀招攻进去都被卸了力道。

坑岸上，平川借着火光看得心急如焚，甚至顾不上继续咒骂姚乌依。

他这才明白，原来姚乌依的奚杀之中不乏高手。之前阵前代战单挑，要么就是她选了功夫最差的几个，要么就是那几个毛小子故意输给了獾族将士。

所幸此刻他的视角不错。

俯瞰全貌，当然比身居其中瞧得清楚。

突然他灵光一闪，看出阵法变换中似通音律，随即大喊：“父君！阵法节奏有强弱！”姚乌依蹙眉斜睨，没想到这个自恋公子居然有点眼力，忙令左右将平川的嘴堵上。

平不吝立刻领会，聚精以察，掌中蕴毒，以极为复杂的一招“去叶偷蕊”做掩护，掌劈一半即旋身回来使出“分室储粮”，对准正当弱节奏时的两个奚杀突下杀手。

秃老九当场毙命。

另一个中招的是凉风。所幸白泽恰好在他身边，眼疾手快将他拉开了一尺。

凉风受伤踉跄后撤，白泽感到掌风掠过自己的左臂，灼烧般的痛感立刻传上心头。姚乌戒和阿北从后排分别顶上凉风和秃老九的位置，阵型快速恢复。

但很快平不吝又再得手，三个，五个，越来越多的奚杀血溅天坑。

平不吝寻到了法门，环视这些小辈们：“老夫不好杀生。不想死的后退三拜，我就当你们认输，放你们一条生路。”

黥面的奚杀自不敢退，那些未黥面的倒当真有些动摇，但毕竟还有像姚乌戒这般的死忠，他站出来回道：“我等自小都是无依无靠的穷苦孩子。少主赐我们衣食温饱，为我们安家娶妻，我们岂能辜负少主的恩情？”奚杀中一片骚动，纷纷称是。

若是谁口碑极差，却有众多拥趸，那自然是有缘故的。

白泽顿生感慨。原来那女魔头当真也算厚待这些武奴。

只是，这种先夺自由，再给饭吃，最后让你觉得“离了我你根本活不了”的圈养式恩情，白泽可不想要。

白泽不退，当然不是因为忠于姚乌依，只是他打架从不喜欢认输。

小时候看到村口斗殴的双狗，一只狗肚皮朝天认了输，却被另一只狗趁机咬死了。在他看来，强敌多狡诈，只有赢才有生机。

平不吝见到姚乌戒站出来讲话，果然误以为他就是阵法中的施令角色，迅速使出“御蜂振翅”跃到他面前，伸手去擒他的脖子。

真正指挥阵法的姚乌腾达逮住机会突发暗令，后排奚杀抱紧姚乌戒的双腿，口中整齐呼和，此阵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飞速旋转起来。

平不吝伸出的手就像被磁铁吸住，动弹不得，眼前却哪里还有姚乌戒的身影？

他乍被困在“磨盘”中心，八面拳脚全方受敌，却无处回击，击便落空。一时身上多处受伤，渐渐不支。而这“磨盘”的速度越来越快，再这么转下去，非要把他给绞成肉馅不可。

平川看出父亲势危，口中呜呜急呼，连连向姚乌依磕头，恳求她饶过父亲一命。

姚乌美田也趁机再次劝阻：“少主三思，当以收复麻素的大局为重啊。”姚乌依此刻心情舒爽，想着还须让他们父子明明白白地磕头认罪，便让姚乌玄机喊停。

“平不吝，你可服气？”

平不吝勉力站起，气若游丝，眼神却坚定：“依公子好手段。只怪老夫一时轻敌，既已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好！不愧是蛮王，骨气硬得很啊。”

姚乌依回忆往事，咬牙切齿。

“当年我父王就是殒身于此。他不愿天虞将士自相残杀，好心前来麻素相劝，却被你下了蜚尸毒，抛入天坑……他的遗体被飞禽吃光，尸骨无存。今天，我便要以血还血，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听到此处，平不吝摇头轻叹：

“原来，你一直以为是我杀了忠信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