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山隆关保卫战（十七）

夜幕降临，晚风凉爽，为人们带来了一天中难得的凉意。山隆关城墙上的守军，轮班开始休息，拼杀了一天的他们身心俱疲，仍然坚守岗位，确保在自己守卫期间，尽职尽责。

城墙下，数不清的尸体堆积的密密麻麻，天热了，尸体腐烂，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守军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并且对地狱般的惨景，学会了视而不见。最初，古阳军还派人连夜将战友的尸体运回去，火化。红袍军发现后，并没有放箭，眼睁睁的看着敌军将尸体拖回去，死人为大，但随着古阳军战死的人，越来越多，能打仗的人渐渐少了。并且，每日攻城，古阳勇士，精疲力尽，需要休息。死去同伴的尸体，便弃尸在城下，任由腐烂，被狼，各种食肉的动物吞食。

马道上，几百个身强力壮的百姓们背着箩筐，拎着各种各样的易燃物，在军官的带领下，开始了工作，他们站在城墙上，抛洒易燃物，堆积在白天敌人垒成的台阶上，大约半个时辰后，完成工作后，所有人退了下去。

第二日天亮时，古阳军气势汹汹而来，又开始了新的攻势，红袍军全力以赴守卫家园，你打我守，如同绞肉机般的战斗开始了。到了夜晚，古阳军退兵后，和昨晚一夜，几百个百姓上城墙，抛洒易燃物。如此持续了十天，眼看着敌人垒的台阶越来越高，再有两日，等到与城墙平齐时，古阳军便能轻而易举杀到城墙上，到时候，守军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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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刺眼，热浪滚滚，坐在凉棚下，太师椅上的乙文康达关注战局的变化，日复一日的攻城，每日破城希望落空，亲眼所见，军队无功而返，压力越来越大，睡眠不好，以往自己很少做梦，躺下就能睡着，睁开眼就有精神奕奕。如今，每日像是喝醉了般，头脑昏昏沉沉，脾气火爆，三位倒霉的将军，撞到了枪口上，丧命。事后，乙文康达也懊悔，三人有罪，罪不至死，只是身为大将军，他不能认错，否则威严何在。

风刮了起来，像是老天爷怜悯世人，降下凉凉急速运动的风，为人们降温。乙文康达感觉浑身舒服，黏糊糊的汗不在冒出。闷热避退的同时，乙文康达打着哈欠，上下眼皮合拢，困意席卷，睡着了。

地面震动，乙文康达猛的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右手紧握刀柄，见远方的山隆关不知何时，大门敞开，红袍军的骑兵冲出，在攻城部队的包围圈中，辗转腾挪，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想要杀我，乙文康达的第一反应如此想着，接着，立即否定，自从上一次，自己一时糊涂，引狼入室，差点被杀后，自己身边的防御加强。红袍军的骑兵部队，想要一路突破重重防御，杀到眼前，绝无可能。

也许是感应到乙文康达的想法，出城的骑兵部队在城外，耀武扬威的转了一大圈，杀光了挡在四周的敌人后，并不突进，而是转头，退回城里。

奇怪的举动，看的乙文康达心中生疑。如果是为了杀敌，骑兵部队斩首数，不多，并且，由于屡次吃了敌军骑兵的亏，古阳军已经做好敌军骑兵出城的防御准备。如果是城墙守卫，危在旦夕，骑兵出动，将敌人的攻势打退，为守军争取喘息之机，不失为良策。但乙文康达看的仔细，城墙上的防御很牢固，那么骑兵出城到底是为什么？

一处处火光映入眼眸的瞬间，乙文康达看见了快垒成的台阶，有几十处冒出了熊熊火焰，返回山隆关的骑兵们，人人手持火把，扔向古阳军付出无数条生命，垒成的一级级死亡台阶上。每一个火把滚落的路上，点燃更多的火苗，像是凭空冒出的一株株嫩苗，转眼间，茁壮成长，化为了火焰，小火，中火，大火，连绵不断，将整座台阶，包裹起来，燃烧烘烤。

等到骑兵们安全退入城中，大门关闭后，城墙上的守军齐声高喊“乙文将军听好，来而不往非礼也，多谢赠送大铁钩，我们送将军一场大火，当做谢礼。乙文将军，可命令，全军停战，烤肉。”

可恨的气话，最伤人，乙文康达见计策又一次失败，气的浑身发抖，手指颤抖着乱点，大口喘着粗气，身旁的谋士几个箭步窜到身前，不顾上下尊卑，用手为乙文康达顺气，低声道“大将军，不能上了敌人的当。”

乙文康达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见大火燃起，阻碍攻城部队的前路，同时，士气大减，不得已，下令全军回撤。

包裹台阶的大火，足足烧了二十多天才熄灭，像是耳光，每天都打在乙文康达的脸上，古阳军队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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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像是龙王发怒，或是九天之上的神河，突破了层层叠叠的封印，倾斜而下。已经下了八天，还不见雨过天晴，抬头看天，阴沉沉的可怕，举目了望，雨丝密集，远处的山隆关，群山沟壑，模模糊糊，亦真亦幻。脚下的地面泞泥不堪，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倒，这样的鬼天气，不要说打仗，就连正常的生活，都不方便。

古阳军的攻城已经停止了八天，除了雨天不适合进攻外，最主要的原因是，连续下雨，导致运送军粮的困难加大了十几倍。正常行走的官道，变得泥泞难行，许多窄处的转折地点，水深难行，不得已要绕路，行走在崎岖难行的山路中，靠运粮队有限的士兵，无法将军粮按时送到军营。同时，正赶上雨季，如果在路上耽误时间太长，粮食发霉，将士们，吃了坏肚子，闹出人命，可就得不偿失。运粮队接连发请援，乙文康达考虑了现实运粮的困难，已经接连派出了七批士兵，共计二万多人，帮助运粮。

就算这样，粮食运到的时间，也延时了几天，十几天。目前，军营里的粮食还够十万大军吃上十天。

哎，乙文康达心绪不宁，如果能攻破山隆关，何必让将士们遭这份罪。如今，古阳军深陷泥潭，拔不出来，打，前路被阻，退，不可能。这时，满身泥浆，匆匆而来的传令兵，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普东山的左侧因为暴雨连绵，发生了大面积的垮塌，将长达几十里的山路淹没，将四支运粮队阻挡在对面。向大营运送粮食的共有四支队伍，分别走着不同的路线。可如今，雨不停，山路湿滑，难行，个别的地点，一个不小心，就会坠入万丈悬崖。四支运粮队为了安全，也为了能快点将粮食运到，合兵一处，走的路，虽然最远，但，是目前最安全的道路。过了普东山左侧的山路，三天后，就能到达大营。

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天灾。

乙文康达召集众将军议事，与此同时，最新的消息接连传来，情况比想象中更严重。消息发出时，被阻的运粮队，发现粮食已经开始发霉，如果不能及时清开通道，后果严重，而且，大营的粮食不多，此时，需要争分夺秒。

众将军商议后，得出结论，只能在大营留下四千老弱病残，剩余人趁着夜色偷偷离开，前往普东山。有将军提出异议，如果红袍军看破虚实，主动出击，老弱病残能挡的住敌军猛攻吗？

众人沉默，随后，有将军无奈说道“就算营地被毁，四千人全部阵亡，也好过，大军无粮，或粮食发霉，不能吃。”

这段话，说出了众人心中生出的悲哀，何时，古阳军被逼到如此的困境。就算当年拥有几百万大军的燕国，铁骑无敌，踏破了无数坚固防御城池的乾军，也没有将古阳军逼到明知道到后果严重，还要吞下苦果。

乙文康达拿出了魄力，沉声道“形势所迫，只能如此，就按南宫将军说的办，留下四千老弱病残，守住大营，能走的轻伤士兵，随军前行，不能走的重伤，留在营地。告诉他们，我们古阳人每一次侵略，杀了无数的乾国人，如果大营被攻破，他们会是什么下场，自己好好想想。南宫将军，你分出两千兵马，在留山设伏，如果红袍军攻破大营后，继续前进，那里就是他们的埋骨地。兵行险着，无奈，通知全军，立即准备，夜晚时，动身。”

将军们叹息怀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大帐。

乙文康达站在军帐门口，雨水打湿了他的军服，泥污一片，他却没有挪开步伐一步，静静的站在那里，身旁的谋士走来，说道“没办法，就算是古代那些名将，碰到这种情况，也只能如此。”

“我小时候，读史书，总是嘲笑历史上那些英雄，明明聪明过人，却做了蠢事，我说，若是换做我，绝不会如此愚蠢，真不知道，他们的英雄之名，是怎么来的？现在看来，那些在世人眼中的愚蠢，逼不得已呀.”乙文康达长吁短叹道。

“世人只看到了表面，看不到本质。读史，是为了提醒人们不要犯一样的错误。断章取义，就自认为高明。殊不知，若设身处地，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谋士劝道。

“哎，你说袁秀如果碰到这样的情况，他会怎么做？算了，当我没问”乙文康达摇了摇头。

谋士震惊，自家这位大将军，一向不服人，在他的眼里，乾国能称得上将军的只有秦安国，不过此人老迈，不足为虑。如今，竟然对袁秀，另眼相看。可见，此人的不凡。

大将军，如果你能一开始就重视袁秀与他的军队，就不会有如今的窘迫，谋士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