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无双往事
凌微尘的经脉被修复，但内伤却没有。他自然不知他未醒来之时，发生了哪些事儿。
墨云楼自上次被人从青松山逼退，不由得下苦心查了查。查着查着似乎发现不得了的事儿。
青松山供奉的是道祖景之问，那个传闻跟前任幽冥鬼主并称的奇才之一，差一步就可以飞升成神的人。可大家都知道他们二人无一个成神，都死的惨烈极了。
他也未曾想到，这凡尘居然还有一个专门供奉道祖的地方，哪怕这个地方是天尊吩咐他毁去，又或者这本就是青松山的一劫。
跟青松山有旧的是奉君山，奉君山在何地之前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可最近突然就知道了，那些与凡人不同的真·仙家弟子……师尊师伯留了一手啊。
可是，奉君山自己进不去。不单单是因为那里有很多比自己强大的存在。奉君山之上有一镜子，能照尽所有妖邪无处可逃，甚至连心里的邪念都能被照出来。道祖的拿手宝贝，照生镜……自己也没有能瞒过它的法子。
除非他老子那般强大的人亲自过来，否则没有法子奈何那奉君山。
他自下界就联系过父亲，那男人却让他在下界安心等一等。仙界双尊压的妖魔二界一直翻不得身，自有想让他们死的人。
墨云楼刚知道这个时候，眯了下眼睛。对师尊和师伯，他拜师不到千年，却还了解不多。归根结底是因为他是魔，有些地方他自己无法去，而不是师尊不让。
他知道师尊跟师伯是自幼时相识，师伯是道祖景之问的唯一弟子。对于师尊为什么一直称师伯为师兄，他也曾问过。不想，他问这个时候，师尊看他的眼神……竟不同往日那般万事不过心。
不过，这也让他知道平日里似乎有些孩子心性似的男人，其实真实的样子并不如此。
也是，能被白发天尊承认的，怎么可能真是个孩子般的存在呢。不过那人却甘愿在白发天尊面前这般，不难说明他很信任白发天尊。
他们就这般信任彼此，比道侣还信任对方。墨云楼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一点的，他也能说世间绝大数人是做不到这一点的。红尘万丈，七情六欲使人生出偏执演化八苦。有父母杀子，爱人反目，兄弟阋墙……
偏偏师尊跟师伯那般信任，与这世间格格不入。也难怪师尊能站在师伯身边那么久。单说师伯的定玄道就不是一般人敢修的，师尊那纯粹的信任也不是谁能轻易做到。
所以他们两个人把不可能的，变成了可能的。与这浊欲红尘两样，分外异类。
至于师尊为什么叫师伯师兄，他那师尊后来也告诉他了:他想要个师弟，我想要个师兄，仅此而已。可他知道自己是不会信这个理由的。因为他身为天魔都看不穿，说这话的师尊究竟在想什么。
魔能窥伺人心底的阴邪，自然他也能感应出说这话的师尊，心里什么念头都没浮现。该不愧说是师尊么，哪怕他看着像一副容易被引诱入魔的样子，却心里干干净净……
至于他老子要如何对付他师尊师伯，他其实并不在意。反正他老子跟另外两个魔神联手，也奈何不了师尊师伯他们师兄弟两个。师尊师伯实力高强，心有灵犀犹如双生兄弟。就算再加上一妖尊，他也信这对师兄弟还能不落下风。
景之问自己厉害不说，还教出了一个战力无双的白发天尊。这白发天尊给自己找了个师弟，自己教着竟也差不多厉害……
自己一开始是有过鬼迷心窍，想拜师白发天尊的，后来跟他老子一番激烈“争论”，最后双方敲定了白发天尊的师弟。定玄道一般人修着都容易疯，更别说自己是个魔了。
倒是景时，他的师尊居然跟白发天尊修的不是同一道，在知道时自己可是很惊讶的。听外人说的，哪有他老子说的真实。
那他师尊修的是道祖景之问的道吗？他曾见过白发天尊，也曾当着师尊的面问过他那个师伯。不过白发天尊却微微笑着摇摇头。他也曾偷偷问过他老子，他老子也琢磨不出来他师尊修的是谁的道。至少道祖景之问那个男人修的什么道，别的人或许不清楚，魔界却是知道一点的。
道祖景之问，自凡尘中而来。修得无上道果，自辟一界，容所有自凡尘飞升而来的人。在神界逐渐离凡尘幽冥越来越远的时候，他就是所有修道之人的希望。
可惜的是这希望最终被什么无情掐灭。
景之问修到伪神的时候，幽冥鬼主游静雪也修到了这个境界。二人合力想要扣开神界大门，可惜最终被打开的大门里的东西无情灭了。连魂魄都没留下一丝，可叹世间绝有的两个奇才就这么没了。
不过后来还是有一个人修到伪神，那就是时无候。一身看着跟仙家不沾边的偏执痴妄，很难想象那人修到伪神居然没有一点走火入魔的迹象。
也许他自己把自己身上所谓的魔都炼化了，才能这样吧。不过真能做到这一步的，不单单是大胆两字可以说了，除非真疯。
时无候也是个奇才，但大家都很少夸赞他。在景之问和游静雪还活着时，这人一点消息都没传出来过。景之问和游静雪死后的一段时间里，在大家都快绝望的时候，时无候出现了。他没有去做什么以自己神力去扣神界大门这种自找死路，在外人看来是救赎是希望的事情。
他去到处找不能飞升神界的原因，认识过很多令仙家弟子不齿的妖魔鬼怪。同他们和自己东拼西凑，神界拒绝接引飞升新神的原因。
最终找到了一个令自己自寻死路的东西，扶缘神树。传闻最早时，神界那位神尊丢了一枚因果种子，让它在凡尘以世间因果为养分，长的望不见树冠。
有道‘红尘无尽苦，扶缘只听不渡。天地因果共生，扶缘望尽众生命数。’
时无候找到此物的时候高兴极了，听闻那群妖魔鬼怪们说。简直就像被突然点醒了一般，眼里亮的如那轮不可直视的太阳。反常的令他们突然想起这个家伙的身份，似乎还是真·仙家弟子。
时无候看着扶缘神树，高兴的反复喃喃自语着什么“时候到了”“我明白了”“原来如此”这些话，周身那股子疯劲让一干妖魔鬼怪都不禁后退几步。
然后摸了摸扶缘神树，哪怕被扶缘神树的因果之力反噬的口吐鲜血还不松手。他回过头，那一眼竟带着赤子纯心的笑，令一干妖魔都愣了。
时无候最终死在扶缘神树之前，渣都没剩。但比起世人普遍赞扬的景之问和游静雪，妖魔鬼怪更佩服他。虽然这家伙真正的模样是个疯子。
他们都不知道，时无候是见过神界大门打开的样子的，那里有一些一度让他怀疑这真是神界么的声音。
那些神，说他不配为神，却亲自打开过门。当然他也不屑进入那种令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地方。
可他没想到扶缘给他看到的因果有那么多:
多到很久后，幼年的白发天尊前来取扶缘神木。
多到……他成为这个人的师弟。
多到……以往他不屑一顾的神界大门，由这个人带他扣开。
多到自己见他重伤垂死时，甘愿直接堕落成邪神，只为了护一护这人。
多到……那些，所有为此付出的人都有了好结局。
至此，他也死而无憾。
扶缘神木……终究还是渡了众生，给了所有人一个温柔的回复。
世人不提时无候，是因为大多赞美时无候的都是妖魔鬼怪。听多了，他们自己难免心思复杂，乃至不愿提。
可所有人都要承认的是，时无候的死，让他们明白了神界早已经变了，让他们知道那些蜗居神界的东西，早已经不算的是什么神了。
景之问和游静雪的死，让他们知道神界不会接引新神去神界，甚至他们还会出手灭了能飞升神界的人。
而时无候的死让大家明白，神界其实在害怕什么，神也有害怕和恐惧的东西吗？神有了七情六欲，却毫无悲悯之神性，这对苍生来说无异于是灭顶的灾难。
神没有神性，他们也不愿渡这红尘众生。那他们还是神吗？有人想过但不敢说出口。
从前凡尘中一直流传着神界的传说故事，后来那些故事就成了所有想要飞升神界的人的参考。但这参考又因为无人考证和凡人造神逐渐混的面目全非。
倒是关于扶缘和神尊的故事，倒还不算特别离谱。多处都流传过，虽然这之中不免有些添加和删改。但都提到过神界有一个神尊，偏爱这红尘俗世。见世间生灵受苦，曾言自己愿亲身渡之。也曾提到神尊询问凡人该如何种东西，这东西才能更好的发芽生长。
无人知道神尊的名讳，因为他亲口说神的名字凡人记不下来，说了也无用，还叹了一口气。
这个叹了一口气，多数版本都有，就很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