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双求真

说来，万剑归心阁的开山祖师真乃奇人也。自凡尘开辟修真，又一手建立起万剑归心阁。

求剑道之至真，为此甘愿以剑自刎。哪怕他知道他被算计了，也未回头也未后悔。

这样的一个人，在神界紧闭大门，天地大劫促生的第一个奇才，最终来自红尘又归于红尘。

初时，神界大门紧闭，天地无人超脱成神。大劫起，促一人生于凡尘。他天生就对剑有着绝顶通透的领悟，又自个儿十分刻苦。仗剑凡尘寥寥几十载，容颜依旧。未曾一败，未曾生傲。

不曾收过弟子，不曾有过爱人。不曾拜过师，也不知亲人是谁。天生剑心剑骨剑体，不曾为自己所有的天资和体质自满。

见凡尘无超脱之路，世人多苦。逐传自身所悟，道为何物。规划诸多细致的大小境界，也将自己所修之法传于想要超脱之人。

只是世人生于凡尘，不免有七情六欲演化八苦使人偏执。不能对道给予重心，自然也就没什么可得。

大多数人闻着神仙法而来，又失望而去。只有极少人身性坚毅，终有所获，明了这是多大机遇。

那时他一身紧身的蓝，除了衣襟、袖口、腰身的白外，蓝的使人心生宁静。他用墨玉雕刻的竹枝挽着长到腰间的发，发丝打理的一丝不乱看着严肃至极。修长剑眉之下，一双如渊如海的黑眸，深的能让人呼吸一窒。但偏偏那深深的黑眸极亮，胜过剑尖上的那抹寒光。挺翘的鼻梁下是淡红色的薄唇微抿。

修长的手指，从不留较长的指甲。观其指甲的颜色，粉红圆润似乎能反光。是一双适合握剑的宽大手掌，手心掌纹不乱，能一眼看清各种线条代表的什么。虎口处的茧子很明显，指腹上的茧子倒不明显，但可以摸得出来。

常年灰色的布鞋，也不知道到底穿破了多少双。

到底将道传于多少人，也数不清了。但真正对道有所悟的不过十之一二。足见生于红尘，超脱哪有那么容易。便是这十之一二中，天资尚好的也不过寥寥无几。（可能是他眼光高了）

他习剑世人皆知，他论剑能明悟的却少。他与人对剑，未曾输过一次。也未曾使过除剑之外的手段去获胜。

他曾走过不少地方，但很少与人结识。因为那些人多是闻着神仙法而来，却又想从他身上找捷径。可哪有什么捷径可走？他记事起就挥舞着手中的剑，汗水不知流了多少。虽以凡尘剑道入了修道的门，可回过头哪一步不是咬着牙坚持着，十年如一日。就算到如今，他也依旧没有懈怠。

后来终有明悟，世人不堪渡。不是所有人都能静下心修道，耐得住那苦寒的清修。世人总想享受最好的结果，而不愿在此之前竭尽全力付出。可修道一途本就没有捷径，入了歧途哪有那么容易回头。心不正则身不正道不纯。道不纯，则不能悟道之真。

他曾教了那么多人，可只有很少的人和他一样活的长久，或者比他活的长久。道，本就是很难言尽的。他只是那个领他们进门的，其他的自己也帮不了多少。

正如手中剑，不懂剑的人眼里它不过是一块儿好看的废铁。人各有所好，所以有所执着，有所偏重。可道是实诚的，你付出多少，便收获多少，一丝便宜都占不得。

剑道也如此，吃不得苦，便难以精进。哪有不吃苦就能悟得绝世剑法？哪有不吃苦就能明悟这是绝世剑法，而不是华丽不实的剑舞？这世上哪有天生就有的绝世剑法？可就算有，如果没有好悟性也吃不透。悟性固然重要，可是不懈的坚持更重要。

道字唯有诚和坚可以解读，所以不要觉得那些人怎么怎么厉害，他们苦修的时候谁又知道？便是他自己亦是如此。

剑道是他这一世的执着。为剑道而生，为剑道而死，没什么不好的。来自红尘，又归于红尘，何尝不是另一种悟透和超脱。所以当他知道的时候，没有悲伤和畏惧。这是自己的道，手中握着是自己的剑，为什么要畏惧？为什么要悲伤？那些人不明白他悟到了什么，那些人也不晓得这其实点醒了他。即使是算计，那又如何？为剑奉诚，求道求真……仅此而已。

他曾于某处深山老林划了个场子，以此做最初时的万剑归心阁。对于前来求学剑道的都收入与此。这场子里除了入住此地的人自己搭建的木屋外，只有望不尽的树林，与世内红尘分隔，分外清幽。

所有来此的人都能看见他每日坚持不懈的挥剑，从未有一日落下。那基础的动作，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从未喊过累，从未觉得耻于见人。他永远比那些想学他剑道的弟子们，练习的更长久，多数时除了吃饭算在休息，其他时间若不是悟道必然可以看见他在挥剑。

哪怕有时候本就是该休息的时候，也能看见他一个人在屋外树林中练剑。即使下雨下雪从无例外。

他倒也练过他自创的剑法，在那些弟子终于忍不住来找他问询的时候。他将那无双剑法挥了一遍又一遍，从不与他们解释。只是从慢到快，从轻飘飘到力发万钧，从无害而有害，直到那些弟子学会他的动作，转身又进入林子去挥舞那熟烂于心的基础剑法。

有的弟子不明白为什么他一直执着于基础剑法，于是某天晚上私下里找还在林中练剑的他。那时他挥完一遍基础动作，直接于原地坐下，将剑放于膝上，招人至身前坐下，温声解释道:“世人总执着这世间最厉害的东西，本就无错。只是这最厉害的东西往往不是凭空而来。基础的剑法只有那些固定的招式，但它却是所有厉害剑法的根和宗。我自不求你们与我一样，一直去练自己都弄不懂的基础剑法。而我却已经悟到自己所要坚持的是什么。待你有一日能明白时，也多多练习这个。”

说完也不看那弟子脸上神情如何，走了几步继续练习起来。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终于有弟子从基础剑法中悟出新剑法，十分高兴的来找他。他停下挥剑，看着那弟子于他面前挥剑，新剑法虽有诸多不足之处，但细观其潜力却很足。于是待那弟子停下让他评价的时候，他突然轻轻的笑了一下，让那弟子一怔。他确实很少笑，但对于天才和刻苦的人从不吝啬。

他倒也没直接开口点评，只是把那弟子挥给他看的剑法，自己也挥了一遍。将其中漏洞和不足补上，然后停下来去看那弟子的反应。那弟子痴痴的看完他挥过的剑法，一时喉头发紧说不出来话。只学着他的样子将自己所悟剑法挥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在他面前陷入忘我之境。他也没打扰，静静的看着，然后笑着点点头。于一旁不远处坐下，把剑放到膝上，支着头认真的看着。

直到那弟子从天微曦的早晨挥到日落后的夜深，他都没有动过。眼睛一直看着那弟子挥剑，脸上的笑也未曾消失。等那弟子回过神，夜以深，方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看着他。

于是他起身道:“看来你已明白，去吃些东西吧。”刚准备道谢的弟子，看见他朝自己走来，忽然有些紧张。他却只摸摸对方的头，催促对方去吃些东西。

后来这弟子便是万剑归心阁的第一任剑尊，而那深夜问询他为何一直执着基础剑法的，成了万剑归心阁的第一任掌门。

至于大家有了想建设宗门的心后，私下规划好了一切来问他时，终于从他脸上看见了怔愣。（感情你这般节俭，以天地为宗，认为那些弟子跟你也一样？）

那时他摸着手中的剑，很认真的想了一下，便道:“不如叫万剑归心阁吧。万剑如一诚如自己，万法凝真尽归于心。一楼之阁，藏尽万薪。”（解释:就算我能有无数把剑，可我就像只有一柄剑一样，此剑名诚，只挥诚剑求问剑道。就算我能有无数剑法，可我明白这都是从最基础的剑法悟出来的。既然你们要建立宗门我不反对，只要你们记住曾在这里求问过剑道的日子，将来也愿你们将自己在此所悟传给那些新人。）

前来问话的弟子被震撼到一时失语，只能对着他拜了三拜以示感谢。那些本来躲于一旁偷偷打量这里的弟子，也都出来沉默且认真的对他一躬到底，久久未曾直起身。

至于他后来怎么死的……

万剑归心阁建立起以后的某天起，他忽然感到冥冥中有谁在问他剑道诚不诚，一遍遍的犹如魔障般直击他心。那段时间他罕见的握着剑没有去练习，望着天似乎能透过无尽茫茫看到什么。

他道诚，那声音问一遍他就在心底回复一遍，直到那声音突然充满恶意，一遍遍问他为什么不为此而死。他终于笑了，于心中回复道好。交代完那些弟子毁去他所有的东西，摸着剑身温柔至极。

未曾理会身后那些对他充满担忧的弟子，他给他们上了最后一课。神情认真且淡然的说道:“吾以此剑斩前尘前身，奉剑奉道至真，不曾悔。”说完，以剑自刎，尸身元神皆都不存。

可叹一代奇人，万剑归心阁的开山祖师，修真境界开辟者，就此陨落。

道祖景之问于凡尘中来，修得无上道果自辟一界被尊道祖，曾对众仙道:“我曾听闻一个人，为求至真之道，以死证之，我不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