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选的路,随她去吧
话说孙清扬去了宋国公府,见到宋国公夫人后,三言两语将事情交代了一番。
宋国公夫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也不多话,沉默了片刻,随即让人备车马。
孙清扬也跟着去了,不过坐的是宋国公府的车。
到了如意馆,孙清扬假扮成宋国公夫人的婢女一同进去了。
如意馆外普普通通,馆内金碧辉煌,一派歌舞升平。
一进大厅,可见偌大的舞台,舞台上有歌姬吟唱哀怨惆怅的曲子,听得人愁肠百结。台下观看表演的有女性也有男性,都是些富贵人士。
这如意馆总共有五层,一楼就是大厅。二楼设有厢房,供给一些有需要的客人,通常都有相公陪着饮酒作乐。三楼以上少儿不宜。
宋国公夫人是这里的常客,一进馆,就有个十八九岁油头粉面的相公来相迎。
“哎呀,国公夫人前来,有失远迎。”他说。
他的声音像是有意捏着嗓子似发出的,尖尖细细。孙清扬听了说不出的别扭。
据说这里的相公有很多私底下是有家庭的,在如意馆的时候,他们浓妆艳抹,一个个都是妖艳j货,可回到家庭的时候又是另一番模样。
宋国公夫人的话不多,环顾一周后,立即让那相公给开一间厢房。
入了厢房,一转手就将一个荷包塞到了那相公手里,然后道,“去把你们当家的找来,我有几句话想跟他说。”
“是,小的这就去,夫人请稍等。”那相公笑嘻嘻地拿着钱就要走,临到门口时,国公夫人喊住他,“哎,今日怎么不见凤仙公子呢?要不把他找来陪陪我。”
那相公为难道,“夫人可别提了,那凤仙不知怎么回事,今儿一早出去就没回来。我们当家的让人去找了好几回也没找见。”
“该不会是逃了吧?”宋国公夫人半开玩笑道。
谁知对方却说,“可能性不大。”
“哦,这怎么说?”宋国公夫人饶有兴致问道。
那相公见国公夫人有兴致便又折回了屋子,反身将门关上了,然后低声道,“夫人是有所不知,这凤仙来我们这楼的时候,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我们都是苦命的人,来这里的时候都是卖了身的。可他不是,不仅不是,听说还给了我们当家一大笔银子。”
孙清扬的眉头一跳,“他不是十三四岁就被你们当家带到这里的吗?”
“我才是十三岁被当家看中了带到馆里的。”那相公扭着腰走到孙清扬跟前,左右看了看,露出些艳羡之色,然后对宋国公夫人道,“这位姑娘可真俊,还是国公府会养人。”
宋国公夫人笑笑,“小丫头第一次来,对你们这里好奇得很。我没心思跟她说,正好,你给她说说吧。”
那相公笑嘻嘻道,“那找我就对了。”
“那他说他是云梦泽的,难不成也是假的?”孙清扬紧着问。
“那倒不知道,他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平常也不跟我们说话。当家的对他是毕恭毕敬的。我想着,估计是有些来头。”那相公说话的口气有些酸意。
又聊了几句,宋国公夫人再度开口了,“行了,娇娇,你去把你们当家的找来吧。”
那叫娇娇的相公正谈着起劲,听宋国公夫人这话,只得去了。
不多时,那如意馆的馆主就来了。三十出头的模样,一袭绸缎月白袍子衬出了些出尘的气质。
他长得不是特别的出众,中等的身材,皮肤白皙,举手投足间倒是颇有风韵,脸上总是带着让人看了就觉得如沐微风的笑意。
那馆主一进来就很亲昵地唤了一声宋国公夫人的小名,然后很自然地来到宋国公夫人身边,给她捏起了肩,捏得宋国公夫人舒服极了,忍不住吟了一声。
“晚晚,今天怎么想到要找奴家的?”那馆主一面继续给国公夫人捏揉着,一面在她耳边低低问道,声音温柔得好似是情人间的低喃细语。
这是世上最无敌的凶器——温柔刀。
这时候的宋国公夫人饶是还有火气,也发不出来了。
情人般的柔情蜜意,又有几个女人能抵挡得了,尤其是宋国公夫人这样的丧偶多年饥渴空虚多年的中年妇人。
孙清扬暗叹,果然最出色的一定不是最美的,但一定是让人最舒服的。
“凤仙去了哪儿,你可知道?”宋国公夫人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凤仙吗,他早上出门后就没回来了。”那馆主不紧不慢回答,“他来我们馆里的时候,我们就约定过的,馆里不得干涉他的私生活,他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来,爱什么时候走便什么时候走。所以有时候他不来,也正常的。”
“你不怕他跑了吗?”宋国公夫人闭目享受着他的手指在太阳穴轻柔的按压着。
“他若是走,也没什么奇怪的。”馆主漫不经心道。
“此话怎讲?”宋国公夫人波澜不惊。
“他来的时候就没有签卖身契,在我这儿也不过暂时的。”馆主幽幽道。
“那你还捧他做花魁?”宋国公夫人睁开眼。
“这话怎么说呢。他来我这儿的时候是人推荐的,我没办法推辞。”馆主显得很无辜。
宋国公夫人的眉头微微一挑,“是什么人推荐的?”
那馆主显有些为难,“这个恐不好说。我只能透露一句,推荐他的人位高权重。”
“哦?”宋国公夫人显然对这个答复不太满意。
那馆主又附在她耳畔低声耳语了几句。
只见宋国公夫人的眼皮一跳,看向孙清扬。
孙清扬眉头微微一拧。
离开如意馆后,孙清扬与宋国公夫人回了马车。
“凤仙这贱婢,竟如此胆大。”宋国公夫人一掌拍在车座上怒道。
“天下之大,要去哪里找啊。”孙清扬犯愁了。
“是她自己选的路,就随她去吧。往后怎样,都让她自己受着,与旁人无关。”宋国公夫人显然是在说气话。
她自己并无生养闺女,因此对李绮这个外甥女是极其疼爱的,如今李绮竟做出这种事,委实让她失望透了。
“馆主说的人到底是谁呢?”孙清扬疑惑。
“事已至此,就随她去吧。”宋国公夫人这话听着是无心再管,孙清扬却听出了无可奈何。
那位位高权重者究竟是何人?
后来李府是怎么商议的,孙清扬没有参与。
不过两日李府办起了丧事,说是李府千金突发恶疾不治身亡。
丧礼后第二天,宋国公夫人代李府找到了孙清扬,目的不言而喻。
“姑娘,李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染上恶疾了呢。她也才比你大一岁呢,这么早就去了,太让人惋惜了。”待宋国公夫人走后,小翠红着眼道。
“人心难测,世事无常。但愿她能如愿吧。”孙清扬似是而非的回答。
屋外的雨噼噼啪啪打在那株两人高的美人蕉上,窗子敞开着,凉风夹杂着冷雨扑面而来。
真是一层秋雨一层凉了。
这场秋雨持续了两天。
两天之后,雨过天晴,却是平添了几许的凉意与幽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