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熊族领地黑峦山
风寒刺骨,冬夜的荒原上鸟兽绝迹。阿布萨和翼儿两人施术急行,直向前方的黑峦山脉奔去。
黑峦山位于碧影州最西边,是碧影凝沙两洲的地理分界线,熊罴部落世代居住于此。黑峦山脉以西有一面景色秀美,常年不结冰的大湖,则是水族发祥之地。
将近子夜,看看临近山脚,阿布萨招手示意翼儿下落。二人弓身潜伏在荒原上的裸石堆后面,阿布萨抬头向前观望了片刻,对翼儿耳语道:
“小兄弟,这里就是熊罴部落的老家了,看到没,对面这座山峰是黑峦山脉的北峰,山脚看来敌军没有设防,你紧跟着我便好。碰见啥事,我来处理。”翼儿闻声点头。
兄弟二人换作步行,在夜幕掩护下悄悄向山脚摸去。抵近山脚,翼儿抬眼一望,北峰山势不高,东侧山崖却十分陡峭。山壁岩石,漆黑如墨,心想:“难怪这里叫黑峦山。”
再看山顶,依稀散落着几棵雪松,缀染了一片苍凉。
阿布萨跃上崖底一块巨岩,从背囊中取出一件器物套在手上。回身朝翼儿一笑,低声道:
“怎么样,来到敌军老巢,害怕么?”
翼儿正在纳闷他套在手上的是什么东西,随口“嗯”了一声,突然发现不对,忙改口说:“不怕,不怕,我还挺兴奋的呢。”
阿布萨听见翼儿回话,心里偷偷一乐。“随我来”,话音未落,人已抢先扑向山崖。他知道翼儿会御风飞行,所以不用等他。
翼儿见状,赶紧催动御风术向崖顶缓缓升去。
御风术“气境”讲求巧借风力,催动身躯。他此时“乘风气境”的修炼堪堪要到提升境界,崖面盘旋风力在他眼里,已是取之不竭。
两三个呼吸吐纳后,他便远远抢在了阿布萨的前面。低头再看阿布萨,只见他身形纵跃间,双手不断抓石上攀,动作有如狸猫一般。
翼儿早早飞上山顶,收气降落地面,藏身在一棵雪松树后。发动心应之术,对周围半里仔细侦察了一番,心里稍宽。
等了一会功夫,阿布萨攀上崖顶,见翼儿直着身子大大咧咧地走近,赶紧朝他摆手:“蹲下,蹲下,小心暴露”。
“放心吧,大哥,我刚才侦察过了,周围一里没有敌人。”
说罢,翼儿调皮地眨眨眼睛。再看阿布萨手上,原来套着两条铁爪,两爪之间连着根细细的铁链。原来刚才他是用这种办法攀爬的。
稍做整理后,二人沿着山脊继续向南摸去。远远一望,黑峦山主峰山势雄伟,峰顶高耸,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依稀只能分辨出大致轮廓。主峰位置与北峰相隔数里,黑暗中,山坡上散布的点点火光,应是熊军设防岗哨。
黑峦山脉南北走向,与破军岭相似。一山一岭有如两道界墙,夹着这片荒原。黑峦山脉往西再行百里,就是凝沙洲地界。蛮荒风沙之地,生息着一些与外界少有交往的群族。前时在望楼看见的那面冰封大湖,则是水族领地玄溟湖。
二人又往前走了一阵,在树林中休息片刻。越往南,山中雪松树越是茂密,二人避开林间小道,在林中急速穿行。
翼儿自不用说,阿布萨脚步如飞,纵跃间落地无声,狼族腾跃疾行之术果然了得。
约莫跑了一刻钟的功夫,看看接近主峰,一道峡谷隔断去路。阿布萨跳落谷底,顺着山坡往上爬。翼儿见此,干脆驾着御风术直接飞了过去。
两人会合后,登上一棵雪松树的树顶向前观察。山脚四通八达的行军小道依稀可辨。他们刚才走的是山脊侧坡,一路上不见敌军设置路卡。等来到黑峦主峰,岗哨果然多了起来。
前方不足半里,小道旁建有一座哨塔,了望台上点着几支火把,守着几名提着弓箭的熊族军士。
阿布萨抬手做了手势,示意绕过哨塔,从树林中上山。正待跳下树顶,前方军道上忽然奔过来一匹快马。
熊族传令军士,背部插着一杆白色号旗,行色匆匆。在哨塔边勒住缰绳,仰面朝哨楼守卫叽里呱啦地大喊起来,看来正在传令。
狼族使用人族文字语言,但所有狼族武士在烈风营从小接受军事训练时,就学过兽语。黑峦山脉与草原接壤,熊族又与狼族世代为仇,狼族士兵自然个个通晓兽语。
喊话的传令兵嗓音洪亮,阿布萨和翼儿在树顶上听得一清二楚。不听则罢,听了都是吃了一惊。原来传令兵所说的是熊族军队今晚有重大行动,军中传下令来,命各处岗哨加强戒备。
传令兵喊完话,打马扬鞭径往军道驰走。阿布萨给了翼儿一个眼神,二人悄悄降落地面。
翼儿低声问道:“大哥,刚才你都听到了吧?”
“嗯,走,我们去看看。”
阿布萨说完,辨了辨方向。黑峦山主峰顶上隐隐透出一片火光,在黑暗中格外抢眼。这片火光刚才还没有,必有古怪。遂作了个手势要翼儿跟上。二人运气发足,远远绕过山底哨楼,直向主峰西坡上摸去。
两人一前一后,急步如飞,途中遇有敌军警戒哨楼,都是一概绕过。
最让翼儿心里感到奇怪的是,黑峦山脉是熊罴部落世代居住的地方。为何一路之上看不见百姓村寨,甚至连个小茅棚都没有。除了山路上零星哨位,完全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真不知道,熊族老百姓都跑哪里去了?
隆冬腊月,天寒地冻,越往上爬,气温越感寒冷。山顶雪松树顶积雪挂冰。看看山顶将近,耳边忽然传来隆隆几通鼓声。前面阿布萨停住脚步,藏身躲在树后,翼儿见状,压低身子靠拢过来。
前方一箭之遥,山顶上出现了一座用白石头垒成的祭台,
高达数丈。祭台下站着一队警戒哨兵,四周插着一圈长长的雪松松枝,剥掉树皮,露出里面白晃晃的树干。顶部挂着不知道是什么飞禽的尸体,血液被冻住,望之十分诡异。
祭台上点着几枚火把,翼儿数了数也是九枚,不由心里一动,眼前的祭礼让他想起了幼年时的入伍仪式。
白石祭台在火把照耀下,看的十分清楚。祭台中央,五名熊族长老,绕着一个用铁架高高支起的金盆,来回蹦跳,手中高举牛腿大骨,嘴里呜哩哇啦反复念着一段祈祷词。
“我族祖先,圣母绿地,保佑子孙,大战得胜!”
翼儿发动心应术,耳中听得十分真切。当听到祷词中有绿地二字,心中不由一震。
祭台上另有几位熊族军队头领,两个黑衣人和一名身穿蓝绿彩衣的女人,蒙着面纱。黑衣人分明就是冥族黑蚕死士,心猜彩衣女子应是水族代表。
一名熊族长老手里拿着一条牛尾,蘸起盆中鲜血,向天空挥洒,反复三次。末了自怀中取出一物,凑近火把,点燃引信。
扑哧声响,一团红焰冲上天空,映红了一片天幕。原来熊族长老手里的是一枚烟花信号,应是从人族商贩手中购得。
烟花炸响,在黑空中耀眼,焰尾未熄,“轰隆隆”主峰南部突然传出一通巨响,惊天动地,开山裂石。
整个黑峦山体都在震动!主峰上的人几乎站立不稳。翼儿和阿布萨两人大惊失色,相互对望一眼,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轰隆一声,接着又一声,持续良久。轰隆声刚一停止,祭台上的众人都是欢声雷动,脸上喜形于色。
黑峦山果然发生了大事!
再看祭台下,缓缓从台阶上走上来一位麻衣嬷嬷,发箍上插着几根苍鹰尾毛,拄着拐杖,脚步颤颤巍巍。台上众人见到她,一齐躬身施礼,老嬷嬷显然极受人尊重。
麻衣嬷嬷,伸手从金盆中捞了一把鲜血,抹在脸上,举手向天,口中朗朗唱诵。
熊族老妇虽然年迈,却声如洪钟,唱诵声远远传开,听得十分清楚。
原来那熊族老妇口中所唱,是说熊族世居黑峦深山,受东方草原狼族压迫。数万年间为图东进,屡次出兵,征战不利,死伤无数英武战士。
如今本族英杰辈出,又得到外族援助。此番大战,熊族举全族之力,攻破镇水关沿线多处据点。狼族军队胆战心惊,龟缩在关内不敢迎战。定要一举击溃狼族,重振东进理想等等。
翼儿听得明白,这位熊族老妇口中所唱是一篇出师祭文,又见祭拜的仪式规程,和狼族大同小异,想起前时对阵,双方士卒都是奋勇当先,不畏牺牲。不禁暗想:
“狼熊两族种种相似,真像是远房表兄弟,为何会结下世世代代的仇怨?”
正愣愣出神,阿布萨伸手拽住他手臂,对他耳语一声:“我们快走”。翼儿回神一看,祭台上祭拜仪式已经结束,四周火把已被军士撤下,只剩下铁架上的金盆,冒出团团火焰,想是倒掉鲜血换上了油脂。
二人转身沿着刚才路线飞奔而下,奔出数里,回身一望主峰顶上火光已微若芒星。
阿布萨停下脚步,对翼儿问道:“小兄弟,你还记得我们刚才从北峰上来的那道悬崖吧?”
“记得啊”。
“那好,你现在原路返回,在崖顶上等我,天明破晓时分,我再与你会合,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不待翼儿回话,提起手中短枪,双足发力,身形纵跃,遁入前方黑暗。
翼儿听见指令,心中奇怪为何不带自己,是不是瞧不起人吗。本想问问他,见阿布萨一脸严肃,语气斩钉截铁,一句话刚到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阿布萨转眼没了踪影,翼儿心中还在愤愤不平:“哼,瞧不起人”。虽有些不情愿,也不得不遵守命令。
回程相比来时可容易多了。哨楼位置,军道走向,刚才已记得清清楚楚。他自小记忆力超群,此刻就是让他画一张地图出来,都没问题。
一路避开零星岗哨,没了阿布萨在身边,他索性驾起御风术,穿行于树冠之间,直向北峰飞去。
一面飞,一面还在揣摩刚才为啥不带上自己,大哥他要去做什么?
不消片刻,翼儿就回到了北峰崖顶。收气止身,找了一个高大茂密的雪松树冠,盘腿坐在上面呼吸打坐,心神却迟迟安定不下来,胡思乱想不断。
体内一股邪气窜动不已,经脉中原有的融融真气中,似有一股异样力量不听调遣,上下乱窜。
这股异力在箭骨大营帅堂请命时自发而生,这些日子里,每每对阵杀敌,身历险境,它就不请自来,让他心里感到困惑。
特别是今晚,这种奇怪的感觉越发强烈,就像经脉中钻进了一只老鼠,让人难以忍受。
这股异力似乎与逍遥真法大相径庭,更似不为逍遥真法本性所容。此刻邪气在经脉中加速窜游,与自身真气反复较力,竟激得他胸口、小腹隐隐作疼。
翼儿察觉这种变化,当下不敢大意,忙闭目凝神,按照林爷爷所授练气方法,引导真气在经脉中做周天循环。口中默念空山潺溪曲谱。
几番轮转下来,四处流窜的异力慢慢由浮躁转为安静。心神入定后,脑中空白,渐渐与周身万物融为了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睁眼看时,天色已近破晓。黑峦山脉在微曦斜照下,山黑松绿,雪白天青,景色倒也不错。
一番练气下来,精力恢复如初。看看约定时间将至,阿布萨仍是不见踪影,不禁有些着急,也不管敌军岗哨是否能察觉。驾起御风术,腾空向主峰方向眺望。
正焦急间,前方一条黑影远远纵跃而来,身形步法,自然是阿布萨无疑。翼儿见他如约赶到,大为宽心,收气落下树顶,只等与他会合。
眨眼功夫,阿布萨来到了翼儿面前。翼儿定睛一看,只见他身上竟穿着一套熊族传令兵的军服。
阿布萨身材魁梧健壮,套上熊军军服,乍看起来简直和熊族战士一摸一样。
“好险!我们快走。”
阿布萨满头大汗,表情严肃,说出此话后再不言语,套上攀山铁爪,对翼儿招招手,扭转身,抢先向悬崖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