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合欢散（1）

人心自古多难测，善恶忠奸一念差。

普天之下，万般生灵都是有欲望的，小到一个碌碌终生的蝼蚁，大到修成金身的仙佛圣人。

也许有人会说，那区区蝼蚁，怎会懂得何为欲，不过是搬草负叶，哪里来的贪婪一说？

可即便是这小到如针尖毫毛一般的虫子，又是为何日复一日不知疲倦地做着那种长途跋涉的搬运苦力呢？

当然是为了给那埋藏地下的蚁巢添砖加瓦，好让那个身形硕大的蚁后更能摄取充裕的事物、栖息在更为坚固的壁垒中，从而产下更多后代，延续种族的血脉。

这何尝不是一种欲望？

也许有人又说，那造化无边的仙佛圣人，他们修心养性，早就到了清心寡欲的境界，又岂会受了欲字的困扰？

但寡欲，终归不是无欲。

那些神通大能，他们毕生追求极致、登峰造极，修仙的盼求与天地同岁超脱三界之外，修佛的渴望善道永存天下太平，这些难道就不算一种欲念？

所以说，没人能够逃脱这欲念二字。

而无欲，也只有死人才能做到了。

不过虽然心中都有一个“欲”字，但有的人学会克制，便把“欲”推向了“善”；有的人难抵诱惑，便被“欲”拽向了“恶”。

这就正如铃儿、章小侯在石鸾城门外碰到的那名青年，在他看到铃儿容貌的一刹那，脑海中便被欲望蒙蔽，动起了恶念。

在那青年恶欲的“带领”下，一行三人顺利进入了石鸾城，并沿袭着大街小巷漫步，一路上青年对章小侯有说有笑侃侃而谈，但他的眼角始终有一抹余光，不浅不淡地锁在铃儿身上。

铃儿天资卓绝，感官亦是远超旁人，自然早早地发现了那青年的怪异目光，但她没有声张，只是有意地比章小侯走得慢了半步。

聊着聊着，那青年忽然一拍额头，道：“哎呀，小兄弟，我跟你聊着这么久，还都没问过你的名字呢，真是失礼啊。”

章小侯附和一笑，道：“哪里哪里，小弟姓章，立早章，叫章小侯，大哥你叫我小猴子就好了。”

“小猴子？”那青年打量着章小侯一阵失笑，“原来如此，你可真是人如其名啊，哈哈——”

“那不知大哥的名号是？”章小侯问道。

青年先是看了看后面的铃儿，然后才故意正了正色，道：“在下姓罗，单名一个霄字。”

“原来是罗霄大哥！”章小侯赶忙客套了一句。

而这个罗霄似乎根本没有听进章小侯的话，两眼似要长在铃儿脸上一般，道：“不知姑娘是何芳名啊？”

铃儿没用正眼看他，只是答了句：“铃儿。”

可这罗霄却一点也看不出铃儿脸上的不喜神色，依旧笑眯眯道：“原来是章铃儿姑娘，失敬，失敬。”

此言一出，却见铃儿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美眸中赫然涌现出一抹伤感。

罗霄诧异道：“姑娘你这是为何如此悲伤啊？”

“我没有姓。”铃儿撇下一句话就自顾自地往前方走去了。

“哎，等等我啊。”章小侯当即就要往前追赶，却被罗霄一下子拦住了。

罗霄好奇问道：“小侯兄弟，你之前不是说，你们两人是姐弟吗？怎么铃儿姑娘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章小侯顿时一愣，没想到当时随口乱编的谎话现在就出了破绽。

但章小侯好歹也是走南闯北有过一些见识的，再加上他自幼就机灵，当即解释道：“其实是，是我们并非亲生姐弟，而是半路遇上而后相依为命的，并以此为姐弟相称。”

罗霄恍然颔首，“这么说，那铃儿姑娘也是个苦命人了？”

章小侯借坡下驴，道：“当然苦了，罗霄大哥你刚才也听见了，姐姐她自由孤苦，是个孤儿啊。”

这时再看罗霄的脸色，俨然是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道：“我罗霄这一生最看不得别人的凄惨，若铃儿姑娘真是如此，那我定要帮人帮到底，给你们在这城里寻个安身落脚的好地方！”

说着，罗霄就循着铃儿的脚步赶去，而章小侯则在原地狐疑片刻，也迅速跟了上去。

时过不久，罗霄就引着铃儿、章小侯来到了一条横贯东西的大道上，并走进了一块极为繁华富丽的区域，此处楼宇林立，人潮涌动，每一个来往百姓却也都是衣着光鲜，大小店铺生意兴隆，尤其是那些喝酒吃饭的饭庄、酒楼，就更是间间爆满。

此番场景，可着实吓了铃儿一跳。

章小侯心中有底，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但还是装作不懂地问道：“罗霄大哥，这……这是要带我们去哪啊？”

罗霄神秘一笑，道：“跟我来你们就知道了。”

正说着，罗霄忽然驻足，铃儿二人也随之停下，抬头一看，却叫铃儿又多了几分惊诧，章小侯也顿时两眼放光。

原来这罗霄一路指引，将她们带到了整个石鸾城中最为气派最为昂贵的一座酒楼前。

仰头看着那足有三丈的大门，以及那耸立挺拔的五层高阁，铃儿轻声念着那块牌匾：“酒神居。”

章小侯可是做梦都想来这种地方大饱一次口腹之欲的，脸上的笑容堆积得无比灿烂，道：“罗霄大哥，你不会是，带我们来这里吃饭吧？”

“当然！”罗霄上前一步站在门口，又对铃儿道，“铃儿姑娘，请。”

所谓恭敬不如从命，铃儿就跟着进了门。

刚一进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吆喝，紧接着就有一名店小二跑来迎接。

当店小二看到了罗霄之后顿时一惊，脸上更是堆砌起一阵谄媚之意，脱口笑道：“哎呀，这不是少……”

可店小二刚一开口，却见那罗霄十分隐晦地冲他甩了个眼色，这店小二平日里最会的便是察言观色，瞬间明白了罗霄的意思。

于是他打着笑连忙改口，道：“罗少爷！您这次难得回来，楼上自有雅间准备！”

“如此最好！”罗霄满意地点点头。

而走在后面的章小侯却突然趁着酒楼内人多声杂，悄悄在铃儿身边低声道：“这个人肯定没安好心，一会儿定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