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电影院

酷暑季节，工作日下午的电影院门庭冷落，两人一起看了《网络时代的爱情》，这片子惨不忍睹，拍摄水平差不说，还自作聪明地分成了三个互不连贯的情节故事，常天浩很快就失去了兴趣。

程雨诗勉强把注意力投射到银幕上，脸却烫得像要烧起来一样：电影看了没多久，常天浩忽然把左手越过座位搁在了她肩头。她有些害羞，但没挣扎，只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道：“你在干嘛？”

原以为又会捏造苍蝇的谎话，她已打定主意：若再编这种下三滥借口，一定要讽刺他两句。

没想到小布尔乔亚·常这次改口径了，一本正经道：“冷气开太足了，我看你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用手帮你挡一下。”

程雨诗暗想：这可真说得出口，明明是搂着人家女孩子，非说挡着。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鬼使神差道：“好像是有点冷。”

有这样的鼓励，常天浩笑笑，又加了半分力气，那就搂更紧了。

万一对方没表示或表现抗拒呢？

那乖乖把手放下来呗，做人要识趣！

现在，程雨诗已不由自主地斜靠过来，整个人依偎在常天浩侧面：温暖、害羞、期待、紧张、憧憬……百感交集，似乎一下子就全涌上了心头，将这个19岁女孩子的心防炸得粉碎——出生1980年的她正好小常天浩一岁，由于小学跟着父母在外地上了5年制，所以高考还是同级。

她担心常天浩接下去还会有什么更进一步的举动，身体绷得很紧，脑袋晕乎乎的，有些期待，又满是担心——万一超过自己心理预期该怎么拒绝？

不过后面就放下心来，常天浩除搂着她之外没有进一步举动，表现很规矩，还不断用右手往她手里塞吃的：薯片、爆米花、葡萄干，全是女孩子爱吃的零食。

对常天浩来说，前世该经历的都经历了，搂着女孩子只是下意识的习惯动作，并不能激起太多波澜。

说来好笑：热恋中的男女，看电影时候恨不得全身都搂在一起，结了婚的男女，看电影时却坐得很开……结婚多年的夫妻，别说看电影靠不在一起，连一个拥抱都欠奉，只能说人性如此。

既然常天浩没其他过分的动作，程雨诗就不去管他，只沉浸在甜蜜里继续看电影，由于片子实在有点烂，片场人又少，两人在电影院里小声聊天。

“你在电脑城最后说的那话是不是故意的，让他多花钱？”

“没有！我真心实意说这些，你把我想太坏了。”常天浩道，“不管你和沈飞关系怎么样，宋阿姨毕竟是长辈，还是和你妈妈认识的朋友，我表现一定要得体，因为她也许会将对我的评价转达给你妈。如果她回头说，上次看到你们家诗诗和一个粗鲁的男孩子在逛电脑城，你妈怎么想？”

程雨诗咬了咬嘴唇轻轻点头。

“况且，专卖店又不是我开的，推荐他买贵的对我有什么好处？是能拿到提成还是能给自己打折？都没有。我原本都考虑花3万买笔记本，市长公子不可能买很差吧？我担心的是，万一他买了同型号却不好用，届时会怪我头上——就因为我选了便宜的他也跟着选错了，岂不是糟糕？

再退一万步说，我只给了建议，买不买，买什么，决策权都在他们自己，宋阿姨是检察官，难道会不明事理？你小看她了。”

“你说的有道理，是我多想了。”

这番理由只单纯解释给程程，在常天浩心中远不止如此。

在宋莉面前表现得体、成熟，对她表示足够尊重是一种策略：如果宋莉人还算正派，不乱嚼舌头，那这番尊敬完全应该；如果宋莉不是这样的人，故意去程母那捏造事实，接下去只会激起程雨诗的反感——常天浩并未失礼，你为什么这么诋毁他？一个纯真、正派的的女孩子会有起码的是非观念。

相反，如果常天浩在背后说宋莉母子坏话，回头宋莉和程母交流时对他印象还马马虎虎的话，那反过来就是他心性过于刻薄，会给小姑娘留下阴影。

用策略平衡两方面、减少风险，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才是对冲的精髓！

同样道理，今天沈飞对他表现出来是敌视和愤怒，常天浩回报以云淡风轻和心如止水，哪怕程雨诗自己说沈飞纠缠自己的话，他除了拿蜜蜂这比喻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之外也丝毫不说沈飞半点不好。

对初次见面的人保持应有的礼貌，既是一种风度，有时候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他敢肯定，沈飞回去后一定会打电话质问程雨诗，沈飞质问时的语气越糟糕、态度越恶劣，就越激女孩子的逆反心理——让她感觉两个人之间差异太大。

人与人是比较出来的，就看选谁当参照物了。

在常天浩看来，对冲精髓无处不在，并不只有投机才行。而重生前的他很多时候偏离了这个轨道，无论工作还是生活，不可避免地充满了偏激、固执与自傲，所以导致了他后来不顺，重生后这种性格必须矫正——装也得装出来。

还是那句老话：性格决定命运。

就这样边看边聊，断断续续过了一个多小时，常天浩忽然把搂着她的手放了下来，然后身体更靠近了些，程雨诗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心想：只能到此为止，他若再有过分举动，一定要推开他……

常天浩轻轻将她手拉了过来，女孩子还没开口问，他已主动解释：“你吃过零食，手上有油，我帮你擦掉。”然后就真的掏出餐巾纸，拿起她如葱般纤长的手指，一根接一根仔仔细细擦过去，动作很慢也很轻柔。

她悄声道：“其实我可以去洗手的。”

“我知道，但我不想浪费和你待在一起的每一秒……接下去几天公司项目要开始了，然后还要办谢师宴，我会比较忙，除周末外可能没太多时间陪你。”

工作再重要，在谈感情时，一定要让对方觉得是感情重要——这是交了巨额学费后才学到的经验。

女孩子表示理解，想说什么，最后没说出口。

“你是不是想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程雨诗害羞地点点头。

“在我看来，日为朝、月为暮、卿为朝朝暮暮……没有朝朝暮暮，何来耳鬓厮磨？”他顿了顿，轻轻道，“我会想你的……”

小姑娘心里很甜蜜，情不自禁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觉得常天浩虽然嘴上有些油腔滑调，不过对人是真好，也细心，更重要的是稳重。

在电脑城的表现，让她觉得他根本不像是同龄人，很娴熟老练，也能应付自如，难怪他父母这么放心让他掌握这么多钱。

相比之下，沈飞不但有些楞，还毛手毛脚，之所以不喜欢沈飞，不是说人家长得丑或成绩不够好，而是不喜欢他这样子。更反感什么都还没答应，就贸贸然和一大堆同学说喜欢自己，要追自己，给她很大压力，为防止对方误判，程雨诗面对沈飞自然能逃则逃、能躲则躲。

常天浩给他感觉完全不同：说话时如沐春风，相处时稳重细心，待人接物有风度更有方法，这几天看书她都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一整个下午“嗖”地一下就飞走了。

这就是恋爱的感觉么？她在心里在问自己，随后给了自己一个答案：不管是不是，反正感觉很好就是。

回去后，她还在脑子里盘旋电影院的场景：片子很烂，屏幕上讲什么完全记不住了，唯一记得就是常天浩仔仔细细帮自己擦手——这是成年以后第一个为她擦手的男人。

有些时候，刻意的动作能强化记忆效果，程雨诗一生中也许会多次出入电影院，但能为她擦手的男人，可能一辈子只有那么一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