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眼光
灯光下，高洋信件上的字如一根根钢针一样扎在超哥眼睛里，扎在心窝上。
“兄弟，你可真是一错再错了啊，为什么不和我讲？不和我讲？为什么不听我劝！”他愤怒地一拳头砸在桌子上，像头受伤的野兽一样嘶吼起来。
在他看来，高洋的选择大错特错！
先不说止损不及时这件事，就算118强平后只剩下68万的局面，也不该这样处理。应想方设法先把那100万高利贷还上，然后再说其他。不就差32万么？他可以先支援15万，其他地方凑一下整20多万是有机会的。了不起把房子抵押出去，这不就账目摆平了么？
至于代客理财的亏损可以想办法和李恒商量处理——他还不知道高洋挪用了剩余部分的事。
说到底一句话，高洋这次没动用公款，在性质层面还有转圜余地，了不起就是丢饭碗，但有手有脚哪里不能混口饭吃？就算不体面，总比浪迹天涯好吧？
可现在这一跑就把小雪推到悬崖边上，让他们母子二人怎么办？高利贷他又不是没见过，岂是容易相与的？
“现在怎么办？”依依紧张地问，“把信给公安么？”
“这……”超哥沉默了。
高洋帮他挪用过款子，差不多有再造之恩，现在让他背弃高洋去举报，他觉得自己做不出来。
“李超，你可不能犯糊涂啊……”依依急了，“你不会还打着把这笔钱挖出来给小雪的念头吧？”
超哥沉默不语：这其实是他刚才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咱不能这么做，你这不是助纣为虐么！”依依愤然道，“这是赃款！赃款！你沾了手就是同伙……退一万步说，就算你拿到也给了小雪，她能用得安生么？其他人就不纠缠她了？你要帮高洋我不反对，可不能把你自己搭进去，你还有老婆孩子呢？再说，这样就真算在帮他？他逃了也许还有侥幸，万一被捉拿回来，这38万最终能保住？能不给他刑上加刑？”
超哥倏然而惊：这是关键！
高洋把这件事想简单了！
他以为一走了之，伪装成所有款项一人卷走的迹象就能瞒天过海？他们会始终盯着小雪的！
装这封信不存在？
既不帮高洋去办，也不把信件给公安？
这也不可取！
高洋埋钱那地方虽然偏僻，但不见得真没人去，万一被别人看出破绽而掘走，岂不是又少了38万？高洋将来怎么还得起？现在少的每一笔钱将来都是量刑轻重的考虑。
“我先和小雪打个电话，问问高洋有没有联系她……她也挺惨！”
电话铃响了半天，最后一个干警接了起来：在牛总冲击、小雪流产住院后，警方觉得事态趋于复杂，干脆让一位干警守株待兔，没准高洋又悄悄摸回来了呢？
“李超你找韩雪什么事？”
“我想问问高洋有没有联系小雪，如果他打电话来，务必稳住他，我来劝这个混蛋，让他早日投案自！”
“没有！”干警想了想，“韩雪流产了，现在省妇保住院，我们想通知家属，她死活不肯。她在本市没其他亲戚，病人又不可能没人照顾，所以……”
“流产了？”超哥大惊，“我们去照顾她！”
就在李超夫妇为高洋这封信倍觉踌躇不安时，陆家上下也如同吃了只苍蝇一般恶心，万万没想到高洋居然会变成这样。
整体而言，陆筱敏感觉自己十分幸运：幸亏听常天浩的建议“断然止损”，否则现在局面更恶劣，她肯定要被牵连进去。就现在这样，警察都上门做了问询笔录，详细询问那笔60万款项的获得时间与交割方式。
没错，你可以辩称夫妻离婚并分割财产，但在债主和警方看来很可能是借离婚真逃债，毕竟这种事过去屡见不鲜，毕竟两人离婚节点太近——12月刚离婚，1月份就生这种事，难免不让人浮想联翩。
况且高洋给予陆筱敏60万也大大超过他的正常收入水平，疑点不小。
陆筱敏只能一五一十将离婚前场面说了顿，强调这笔款是高洋当初赚到的钱，他不仅给自己60万，还额外花出去40万并给小雪30万……
警方比对其他账目和询问李恒，对方确认了当初合作盈利的事实，算是解释了缘由。
因有表舅这层关系疏通，再加确实时间节点生在国庆前，警方基本认定这笔60 万款项与案情无关，但为谨慎起见要求先行冻结，在案件结束后还。
可款子已被陆筱敏全用于购买股票，无奈之下只好打开股票账户给众人看，一看自己也呆住了：不知不觉中，8.48元建仓的亿安科技已涨到11.7元了，账户原本70万总资产一下子就膨胀到近百万。
鉴于账户资产远大于需冻结部分，加上又以股票形式存在，为避免给当事人造成不必要损失，警方最后只采取限制出金措施，买卖操作他们不管。
陆筱敏对此无所谓：常天浩本就叮嘱忘掉有股票这件事，现在才过10天就涨的这么好，她当然不会再动。只剩一颗心砰砰直跳：听他话实在太对了！
“经查询通话记录，高洋前几天还给你打了电话，具体说些什么？”
陆筱敏回忆道：“说了下孩子的事，确实也说到我这笔款子，听他的意思是暗示要帮我投资……不过他信用度这么差，我直截了当表示回绝，后来就没找过我。也幸亏没给他，给了他要么就是填了窟窿，要么就是我的钱被卷走，那现在该我来报案了！”
这几句话连警察听了都无语。
骗领导、骗朋友、骗前妻、骗客户、骗女朋友（离婚了就不说小三）、骗下属、骗高利贷……
他们案件也算办了不少，诈骗犯也不是没接触过，能做到这地步还真是登峰造极——知识分子当骗子不简单啊。
“人渣、畜生……”调查结束后，陆父愤愤不平痛骂，“挪用、出轨、包小三不说，现在还卷走客户钱，高利贷……还有什么下作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表舅叹气：“借高利贷还一跑了之，把那姑娘都坑苦了……听说债主威逼上门，那姑娘流产送医院抢救了，房子也不见得一定能保住……虽然放高利贷的涉嫌人身伤害被扣押，但这种事扣不了多久，一旦放出来还不变本加厉？亏小敏当机立断决意离婚，这要不离婚拖到现在，那真是一地鸡毛！”
“全靠你维持局面，千千万万别把筱敏再搭进去……咱们家和高家没半分关系了。”
“我会尽力。筱敏这两天要小心，防止高洋穷凶极恶又杀回来绑架孩子或绑架她什么的……我现在对这人已完全没底了。”表舅叮嘱，“这两天你就住家里，等事态过去再说，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给我电话！”
“内情也不可避免传开了……”表舅走后，陆母叹息道，“我们还是免不了丢面子。”
“算了算了，总要面对世人，你不说别人就真能装不知道？消息传出保管一堆人背后议论。这样还好，就说我们及时识破这家伙的狼子野心而离婚，也算一个理由。”
陆父叹了口气，“就是害了小虎，等他长大如果知道有这么个爹也难受。不过他总算不用再跟着高洋……筱敏，等事情过去，不管高洋是死是活，是坐牢还是怎么样，抚养权咱们弄到手，让孩子改姓陆，不要再姓高，户口本上也改掉。”
“不说这些糟心的话了，还是女儿有眼光。离婚果断，股票买的也果断，算不幸中的万幸。”陆母欣慰地问陆筱敏，“你怎么想着买股票了？还买这么多，以前你可从不碰这些。”
“朋友介绍的，说这股票还行。”
“你朋友水平不错啊，还有什么门道能介绍介绍？让你妈也点财。”
陆筱敏笑了：“你认识啊，这不刚去办了退税申请？”
“常天浩？对对对，这人有本事。”
陆父问：“就上次说的那还在读大一、来办钢贸公司的小常？”
“小常的投资水平不知道高明多少，你知道吗，他家那万盛金属还没开业就去办退税了。”
陆父吓了一跳：“这怎么办得出来？要有地税留存抵扣才行，业务都没开展，哪来的税收？”
“为什么办不出来？主营业务没有，难道其他收入也没有么？小常弄了一票投资收益回来，所得税一扣就有留存了！”
“有30万？”
“30万符合了，确切地说，留存部分有34万呢！”
陆父被打败了：“这估计是第一个还没开业就把退税办下来的公司了吧，真是人才……”
“再问问他还有什么股票可以炒。”陆母兴致勃勃道，“这亿安科技倒是涨起来了，换个其他吧，我还有20多万棺材本呢……”
陆筱敏捂嘴笑道：“那您先把账户开好啊。”
“我明天就去开。对了，你不是说在看房子么？看中哪个了？”
“他给我推荐了城西的桂花城和南都德加，让我各买一套。”
“城西那地方太远，应该买武林门或解放路啊，最起码也得是半道红。”
“他说城西有大展，要有前瞻眼光，将来涨的会很不错。这买房也是资产配置，相比股票，更重要的是稳妥！”
“你自己定吧，妈不管了，就是你上班这么远怎么办？”
“等学会开车就买一辆，你不就方便了么？再说运河边白马公寓也快开盘了，那地段更好，等我股票赚了钱就去那买一套！”
“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