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来者不善
晚上，小舒将大壮送上回宾馆的公交车后一个人回到宿舍，终于见到了他最后一位舍友。
他的某种预感再次应验，这位舍友正是本年度高考全国排名第一、距离满分仅有十八分之差的状元考生，名叫欧阳海。
小舒初见他时的那种惊诧，不亚于欧阳海直面小舒时所产生的讶异；他对小舒的讶异自然是源于小舒的年纪，而小舒对他的惊诧却是一种源自本能的排斥之感，这种排斥感始自于第一印象：
他那时而浑浊散漫、时而如肉食动物般精明尖利的眼神让人不敢直视；略微苍白的面容、消瘦的脸庞给人一种营养不良的感觉；飘忽不定的表情，时而拒人千里之外、时而皮笑肉不笑，给以一种没有边界的虚假亲近感；
无论何时，他总是爱把衣领翻上来，将自己的脖子和下巴包裹起来，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又或是隐藏自己，酷暑和热浪都阻挡不了他的衣领上翻！
小舒不敢想象这样的一个怪人竟会是天下第一，就像别人无法想象小舒在不足一年的高中生涯内能考进全国前十那样。
直到他给小舒打了个招呼后，小舒才相信这就是现实！
“喂，你就是倪小舒吧，听说你很强？”欧阳海眼神散漫，表情毫无拘束，上下打量着小舒。
“运气好而已！”小舒向他伸出右手以示好意。
“十四岁……可不是运气好，据说还是从某个不知名的穷山沟沟里出来的……真没看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啊！”欧阳海假装没有看到小舒伸出的手，而是抬手将自己原本就翻得高高的衣领又往上拉了拉、脖子往下缩了缩，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失望。
“我本来就是普通人，没什么特别之处；我也确实是大山的孩子，那里是我的故乡，比这座城市好上一万倍！”小舒并不与之争辩。
“呵呵，才来几天啊！看来还真是没见过世面，无知真可怕。”欧阳海的眼神开始变得锋利起来。
“你并不了解我、也不了解我的故乡，就妄下我无知的结论，难道不是另一种无知的表现？”
“无知？哈哈……我可是全国第一！”
“看来，你的第一也是浪得虚名。”小舒开始反击，但伸出的右手依旧没有收回，保持友好姿态以随时达成和解。
小舒的余光发现，另外两个室友在欧阳海背对着的方向暗自发笑，偷偷为自己竖起大拇指；看来在小舒没来之前，李松和马成云也被他无礼对待过。
“有意思，小小年纪牙尖嘴利，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说我浪得虚名的，拿出点真本事来，不要只嘴硬。”欧阳海的眼中泛出白刃一般的亮光。
“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哪里能跟你比，打架就更打不过了……”小舒做出让步，毕竟不能刚来学校就树敌。
“还有点自知之明，那你有没有兴趣以后跟着我混？”
“混？我可是来上学的，而且我还有很多其它事情要忙，所以不感兴趣！”小舒怀疑自己听错了，“混”这个字一般都是黑社会的二流子专用，但眼前这位可是天之骄子啊！
这里到底是顶级大学还是野鸡大学啊！
更何况大家同样都是新入学的大一新生，不知道欧阳海哪里来的自信要求别人跟他混。
小舒此时终于收回伸出良久的友谊之手，拒绝的意图表现得再明显不过。
“我看你还挺有潜力的，才格外开恩，想带带你，他俩……我还没兴趣呢。”欧阳海扭过头用刃之目光扫过另外两名舍友。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可惜我也真的没有兴趣，尤其是对你！”
“再给你几天时间考虑，希望你到时候还能这么硬气，更希望你不是浪得虚名。”欧阳海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累了一天，想休息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小舒说完便走向自己的铺位躺下，此刻他真想对欧阳海说一句：你不但浪得虚名，还浪得可以！要不是自己在高考时故意放水，哪还有你什么事啊！
可是小舒懂大局、知进退，不愿树敌，更何况他的理想是星辰大海；虽然学校这个小社会里高手云集，但最多也只能算是人生平地起高楼的第一层，未来的路还很长，不能自满，更不能被一叶障目。
小舒闭上眼睛悠哉游哉，即使不驱动感知力，他也知道有两双带有崇拜的和一双混浊尖刻的眼睛在同时盯着自己。
那种时而浑浊、时而散漫、时而清醒至极的眼神，小舒觉得自己在哪里见到过；
对于他那种超强的记忆力来说，所有他曾看到过、想到过的事，都像电影胶片一样被他的大脑存储起来，需要的时候能被立刻调出，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可这次，他的那部分记忆却有些模糊，仿佛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浓雾覆盖其上，讲不清、道不明……
他只知道，正常人是不可能有那样诡异眼神的。
不过，欧阳海并不是寻常之人，非常之人定有非常之道理，不可常理度之；欧阳海的狂妄也并不是源自无知，因为他才是摆在明面上的天下第一！
这样想着，小舒渐渐进入沉睡之中……
他不知道是，那双诡异的眼神即使在熄灯后的暗夜，依旧锁定着小舒的铺位许久……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为什么欧阳海会如此狂妄了！
小舒不到六点钟就睡醒了，睁开眼的那一刻已经不见了欧阳海的踪影，两位舍友正带着笑意看着自己，没有了欧阳海的宿舍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李松和马成云在诙谐逗乐方面丝毫不逊色于小舒，而且他俩拥有更多因岁月积累和地域差异所带来的丰富生活阅历。
他们三个谈天说地、言古论今，古代哲人仿佛就是他们的亲切挚友；他们相互调侃，时时动用睿智非凡的大脑斗智、抖机灵，根本不需要用任何贬低他人的方式就能表达幽默；他们拥有对自己准确的判断力，不因客观因素而动摇自己的信念，但是却能充分尊重他人的意见和价值观；三人很快便在某种默契下达成一致共识，结出友爱之花，这种友爱便是同窗之谊，没有友谊的醇厚，但同样可能超越友谊，一句“你懂的”就能使一切豁然开朗……
没有人再提欧阳海这个名字！
三个人不到八点钟就已经抵达学校典礼堂，参加新生入学典礼；时间尚早，大堂里三三两两、稀稀落落的人影分散各处，三人随便找了个后排位置坐定，静静等待着这激动人心的时刻……
随着人潮无序涌入，大堂内开始产生催人昏沉的嗡嗡声，无始无终；一道道新鲜、年轻的身影带着兴奋、好奇的神情穿梭往来，在混乱中创造出一种新的秩序……
突然间，礼堂里的嗡嗡声一下子小了许多，仿佛被人调低了音量，许多正窃窃私语、埋头闲聊的人察觉出了这种异常，纷纷定睛向主席台张望，那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接着，男男女女的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大厅入口处！
一道火辣辣的身影映入眼帘，近千人的目光开始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可以想象千人一面，朝着相同的方向、用被火辣辣身影引燃的火辣辣眼神盯着同一个移动目标，用相同的转动速度缓慢转动脑袋的场面是何等壮观。
那道倩影走到主席台前方的过道，放缓脚步，开始向四周不住地张望，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如果此时小舒开启感知力，他将会感受到在场众人那排山倒海般的心中呐喊：来我这儿！来我这儿！
甚至连女孩子们也期盼能近睹张那绝世芳容。
小舒当然不会这么做这么无聊的事儿，他只是在耐心的等待……
过了好大一会儿，那道倩影才停止寻找，开始向礼堂后排走去，她的行动使得全体观众的脑袋不由自主向侧后方转动——她的魅力犹如强力磁石产生的磁场，无形操控着周围琐碎的铁屑。
忽然，她的脚下一滑，娇躯侧歪，差点摔倒，幸好她的玉手扶住了离她最近的椅背。
此时，观众们发出整齐而绵长的“呜——”声，一致担心她的安危，甚至还有人在远处隔空伸出双手，仿佛是要搀扶她，可惜那只是不切实际的妄想，只能望洋兴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