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寡居
站在岁锦街的起始点，两人面前是一片年代久远且鱼龙混杂的老旧区域。
这里是这座繁华都市中心区域唯一残存的城中村。
它为城市里无数贫民、暴发户和体力劳动者提供安息之地，偶尔卧虎藏龙但也常常藏污纳垢，与大壮最初居住的小旅馆附近那片区域最大不同在于，这里位于这座城市最繁华的中央地带，距离大壮当初面试“千万年薪”的那栋大楼仅有一个街区之隔。
这里被无数栋摩天大楼严密包裹形成一个正方形区域，四条互相垂直的宽阔马路将其与现代世界隔开：
五、六十层的高端大厦正对面便是三、五层的低矮民居——时尚玻璃幕墙倒映着污损剥落的老墙皮；西装革履、步履匆匆且神情严肃的商务人士与身着朴素工装、黄色胶鞋悠悠漫步且灰头土脸的城市建设者们分别行进于同一条道路的两侧。
一路之隔就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一线之间便为现代和历史的交汇。
它隐藏在城市林立的高楼中央如同一个四方形凹陷按钮，按下它仿佛就能触发什么恐怖的连锁反应。
岁锦街是通往城中村中心地带毫不起眼的小道之一。
两人在这条弯弯曲曲的小道里寻觅良久，终于抵达终点——38号！
如果说城中村是老旧年代苟延残喘的留存——终有一天它会顺应历史而销声匿迹，那么38号似乎是残存历史留下的不朽印记。它虽然陈旧但特立独行，如同没落的名流贵族立足于尘世间，有一种根植于骨髓的孤傲。
“这还差不多嘛，没想到这里竟然有另一番韵味……”小舒看着用青砖堆砌的大门立柱上的蓝色门牌号感叹着。
“那里面没什么特别啊！既不高端也不特别只是老旧，这是来探险还是来旅游啊，估计要白跑一趟了。”大壮显得有些失望，他原本是来冒险寻求刺激的，而一般意义上的探险地点应该是那种人迹罕至或者环境特异的地方，可是眼前的一切却是那样舒适安逸，一切风平浪静，甚至还不如城市里的喧嚣热闹来的刺激，他开始怀疑小舒跟他讲的那些丛林冒险经历都是瞎编的。
“不一定！这里面肯定大有乾坤，这样的地方需要静心感受，如果用浮躁的心去看待的话，就如同抱着看科幻剧的心态去浏览历史博物馆，那叫背道而驰！”
“你还真是来旅游的啊，有这个闲情逸致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大壮看着里面走出的两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心凉了一半，这算什么冒险！不管是这里的人还是物，都不会让人联想到“危险”二字，更不用说加特林了……
小舒也有些无奈了，虽然他一直觉得很快就会有大事发生，但这只是他的感觉，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因而也无法对大壮解释清楚：“还能怎么办？进去看看再说！”
“这破地方怎么连物业管理都没有？”大壮的心更凉了。
“幸好没人，不然多麻烦……”
“哎……”
小舒带头从无人看守的小区唯一正门进入，两人很快发现，这里虽然没有保安，但“保安”却无处不在，因为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保安的潜质！
从他俩踏入小区大门的那一刻便吸引了游荡在小区内的老人们的注意，他们用一种极为奇特的目光在远处目不转睛地盯着二人，然后交头接耳，像是在议论着什么。
两人被盯的浑身不自在，大壮很快便察觉到了这种异常：“这里的人好奇怪啊！老是盯着咱俩看，慎的慌……”大壮小声说道。
“是不是有一种很刺激的感觉？是不是感觉自己像是在冒险，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小舒嘲讽道。
“还有心情开玩笑啊，快用你的感知力瞧瞧他们为什么盯着咱俩看！”
“你不是感觉那些人很奇怪吗？”
“是啊！”
“那不就对了！凭什么人家不能觉得咱们很奇怪？按道理来讲，咱俩才是这里的不速之客，难道不应该警惕咱俩吗？”
“是这个道理呀，我怎么没想到？”大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你俩来这里干什么！”一道苍老的、中气十足的声音从两人侧后方传来。
两人立时站定，将头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位摇着大蒲扇、梳着大背头、穿着敞怀花衬衣的老大爷站在二米外向二人喊话。
不远处还有几位老大爷聚成一堆齐齐背着手盯向这里，很显然这位大背头正是那些人派来的代表，他的大背头让他显得气势威严霸气，岁月的历练让他的眼神变得警惕性十足，眼中的灵动光芒并没有因岁月消磨而黯淡反而极具穿透性，让人产生本能的恐惧，比当初在县城遇到的那位值班老大爷简直不知高了多少！
果然没那么简单，似乎处处都有玄机！
“大爷您好！我们来这里找人。”小舒如实答道。
面对这样的大爷，诚实是不二之选！
“以前可从来没见过你俩，你俩来这里找谁？”小舒的礼貌让大背头的警惕性降低不少，语气也软了下来。
“确切来说，我们受人之托来这里找一个人，不过，要找的这个人我们以前也没见过。”小舒做到了最大化的坦诚。
“都没见过你们怎么找？”
“我们有他的地址，可以上门拜访。”
“噢？说说看，是哪一家？”大背头如同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看似漫不经心的盘问，其实步步设陷。
“岁锦街38号7栋。”
大背头摇动着蒲扇的手瞬间停滞，下意识地眯起眼睛：“小孩子，骗人可是不对的……”
“他没说谎，我们确实是来找人的！”大壮帮忙解释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是什么样的人让你来找他的。”大背头的语气里既有怀疑又充满好奇。
“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没有办法回答您，但是这件事人命关天，请您相信我！”
“那你俩找他有什么事吗？”大背头步步紧逼，不给小舒丝毫思考的时间。
“有个人陷入了危险境地，需要救助，所以让我过来找他。”
“无稽之谈！胡说八道！”大背头粗暴地回应着。
“您必须相信我，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小舒无奈地应对着。
“我凭什么相信你？”
“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啊？还是我们要找的这个人有什么问题？”小舒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动用感知力了。
“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有任何人来拜访过那个老古董！一个寡居多年的八十岁老头，你跟我说有人让他去救助别人？你们两个年轻人太可疑了，我只是为我们小区的安全着想，估计得请你俩离开了！”大背头展现出无可置疑的决心。
“大爷，我们真的是有急事儿！不信你看我的学生证，我俩都是大学生。还有大爷，我们要是真有不轨想法的话，也不会大白天的登堂入室呀！我们找的那个人，据您所说是有些问题，可是我们也并没有撒谎！如果我们有坏心思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先做调查，然后再找更好的借口，您说对吧！再说了……您看我俩这模样像坏人吗？”小舒展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有理有据有条有度地分析着。
“你确实不像坏人，可他……就不一定了……”大爷端详着二人的学生证，又瞄了一眼大壮随口说道。
大壮的脸瞬间拉成了茄子形状：“大爷，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我大壮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任何对不起良心的坏事，你也太欺负人了！”大壮正面硬刚大背头。
“好了好了，算我错了行吧，我相信你俩！不过大个子，你的话可不能说的那么满，一辈子可是很长的，希望你能做到如你所说的那样，一辈子！”在大壮的据理力争下，大背头做出了最终的让步，顺便还给了大壮一个小小的忠告。
其实最终说服大背头的是两个人所表现出的真情实感，不管是耐心、决心，还是大壮的愤怒，都是由心而发、真挚且不卑不亢。
久经沙场的大爷自然看得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