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哽咽

此刻的阿嬷握紧了话筒，腹中空空而想要吃饭的感觉完全消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要不要现在就给家里人说一下阿辉的事情？

很快她就否决了马上告知这个消息的想法，要是家人们知道后只怕就不想吃饭，只会哭，人是铁饭是钢，要是不吃饭，那么大家又该怎么面对未来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阿嬷小心看了一眼外面，阿和姐弟根本没有在意电话，两个人说笑着去了餐厅准备洗手，阿罗跟在后面介绍着菜色。

这一幕让阿嬷一时间有些走神，如果女婿在家时会帮着端碗，而阿和会叫嚷着饭好好吃，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说起来阿梨跟着刘嫂学习厨艺，甚至开始打理一日三餐也有两年了，手艺好到连阿辉都说好。

可如今只怕以后很难看到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场面吧？

月有阴晴圆缺，圆后有缺，有一个人有可能再也回不来，想到这里的阿嬷一时间有些哽咽，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被家人发现自己哭了。

阿嬷此刻独自忍受着痛楚，其实她早就知道女婿参军会遇到危险，有句诗不是说：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可她突然间发现自己有些接受不了这个可能。

阿嬷曾经听说过一句话：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这一刻她真的明白了，她有可能会失去一个孩子，即使不是她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来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作为长辈遇到这种情况时有着无比的无助和痛楚。

对面的人听到了阿嬷的反应，知道她心情会十分沉重，因为知道阿辉家里的情况，岳母一家人才是他的亲人，而亲人听到这个消息真的接受不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下，就这么静静听着。

“我知道了，我会陪着阿罗去看阿辉的，请问一下，孩子在哪个医院？”阿嬷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抽出一支笔记下相关的信息，这时候的她恢复了正常，她决定让孩子吃完饭再说。

“好的，谢谢，我们母女两个人会尽快出发。”说完阿嬷挂断了电话，擦拭干净自己的泪水，把记下的东西揣进自己的口袋。

刚刚收拾好，阿和就探出头来叫着，“阿嬷，来吃饭了，阿和饿了。”还年幼的他并没有发现阿嬷的不对劲，只是叫嚷着。

“来了，来了。”阿嬷努力挣出笑容。

阿和就转身回去等着吃饭，家里人都是等着阿嬷第一个吃饭后再吃饭。

而阿嬷再一次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眼睛，一时间也顾不上别的事情，去餐厅吃饭。

从电话到餐厅这短短距离里阿嬷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她告诉自己事情走到这一步，作为家里的主心骨不能慌，不然让其他人怎么办？

连着深呼吸好几次的她控制好表情，好在作为医生的她见惯了生死，控制的还是很不错。但要是十分熟悉的人还是会发现一些端倪，阿嬷还是做不到无视女婿受到重伤这个消息。

努力做好伪装后的阿嬷并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失去了温和的笑容，而是带着有些严肃的表情，她真的笑不出来。

走进来后的她停顿了一下，把家人都看了一遍，哎！如今家里老的老，少的少，最应该站出来的是阿罗，可惜她是一个重度恐惧外人的人，根本无法和其他人打交道。

因此想要让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把阿罗排除在外，这一次只怕还是要她这个老太婆站出来，留下的人也只能靠阿梨了。

好在外孙女这人一向很靠谱，年纪不大，忽略她的年纪就会发现她做事时很稳很好，总算不需要她这个老太婆要一拖三。

“吃饭吧，阿和吃完饭先去拆包裹，我一会有话和你妈妈姐姐单独说。”阿嬷再度走向座位，同时命令道。

说完她就第一个拿起筷子吃饭，其他三人多多少少感觉出来不怎么对劲，因此纷纷听话开始吃饭，一时间除了阿和外都有些食不知味。

阿和则根本没有想太多，他偷偷看了一眼阿嬷，再看看阿罗和阿梨，还以为她们有什么女人之间的话题，要知道之前家里的三个女人就曾经把他排斥在外面，让阿和有些不高兴。

凭什么都是一家人，她们三个人有秘密，却什么都不告诉他？后来还是阿爸告诉他，女人们有自己的秘密，等他长大后就知道，阿和很盼望自己长大。

今天又一次被排除在外，阿和有些无奈，以为阿嬷有什么秘密告诉她们，再加上作为男孩子心思比较粗，很快就把不对劲抛到九霄云外，开始大口吃饭。

作为女儿的阿罗心里有一丝疑惑，但很清楚母亲的习惯，没有追问情况乖乖吃饭，反正母亲发话了等会就会告诉自己，但心里还是很疑惑，恨不得马上知道怎么一回事。

阿梨也感觉到不对劲，但也没有追问，阿嬷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理由，而且吃完饭就知道怎么一回事，就在她看阿嬷那一刻有不详的感觉，赶紧摒弃这种想法，一定是阿嬷遇到什么难题。

第一个吃完饭的阿和就去自己房间里开启大包裹，年少的他还是十分欢快，还没有更多怀疑阿嬷的不对劲，阿嬷看了一眼阿和的身影，没有说什么，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的快乐童年时光。

阿梨就没有阻止阿和的离开，甚至注意到阿嬷有可能是故意支开了阿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阿嬷的心情不好？

在她去接阿和时阿嬷的心情还很好，甚至在进门的那一刻也没有什么变化，偏偏在这么短短时间里有了这么大的变化，只因为阿嬷接了一个电话。

难道是......这一刻的阿梨很想变成鸵鸟，不想往下想，但很快就止住这种无谓的想法，因为事情往往不会以个人意志为转移，该发生时还是会发生。

三个女人都有些神思不属地吃完饭，阿罗有些不想吃，但阿嬷看了她一眼，示意她要把碗里的饭吃光，阿罗硬是把饭塞进去。阿梨也吃完手里的饭，如果有事的话更要注意，不然没有精力办事。

阿梨等着大家都吃完了饭，就快手快脚收拾完碗筷，阿嬷又坐了一会，等着外孙女洗完碗才从餐桌前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后再一次站直。

“阿嬷！”阿梨有些紧张看着外祖母，要知道这些年来阿嬷一直都是身体挺直，完全没有这个样子，这怎么不令阿梨担心。

她抢上前去扶住有些不对劲的阿嬷，老人家此刻脸上出现一些疲惫神色，“走！咱们去我书房里坐一下，我有话给你们说。”

阿罗手脚无措，跟在母亲和女儿身后，阿梨让阿嬷坐下后问道：“阿嬷，是不是阿爸出事了？伤情怎么样？”

此刻的她判断应该是自己阿爸出现了问题，不然阿嬷不会这么着急，阿爸是一个兵，之所以通知家属，这意味着伤者的情况不怎么样，甚至有可能触及生命安全才会打电话，小小不然的伤好了，家属才往往会知道。

听到阿梨的话，后边的阿罗脚步不由踉跄了一下，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女儿会问出这句话，第一个反应是绝对不可能是丈夫出事了，她还想着和丈夫白头偕老，因此绝对不愿意接受这个可能。

回头看了一眼摇着头，有些站立不稳的女儿阿罗，阿嬷闭了一下眼睛，哎！老天！明明是当娘的人，却还不如自己女儿懂事。

算了，阿嬷在心里对自己说：女儿至死都将是一棵菟丝子，一个人根本立不起来，所以不能过分要求她，也就没有在意女儿的反应。

她看向了阿梨，脸色不怎么好看，最终开口道：“阿梨没有猜错，吃饭前我接到的电话，说你爸爸重伤，所以我要马上准备去那家医院。”

“......不！这不是真的！”阿罗跌坐在座位上，双手抱住头，泪流满面。看到这样的母亲，阿梨也没有想要去安慰，而是转向了阿嬷。

“阿嬷，既然阿爸受伤让家里人去看，那么阿嬷想要让谁跟着你一起去？”阿梨觉得家里人不可能都去，要知道拖家带口速度快不起来，因此要轻装上阵。

之所以要快点去，那是因为阿嬷是个老中医，常常救治一些觉得不行了的病人，怎么也要看看能不能有用。

“我和你娘吧！”阿嬷说，这么做是因为女儿是女婿的妻子，她不去谁去？而且要是救不过来的话，怎么也要让夫妻两个人能够见最后一面，孩子们只能往后排。

“阿嬷，我知道了，我这就想办法，看怎么能让你和阿娘以最快速度到阿爸身边。”阿梨说，说完她就去打电话，开始找人想办法，怎么能够让居住在小县城的人以最快速度到阿爸身边。

阿嬷则打起精神收拾应该带着的东西，有自己炼制的药丸，自己使用的金针，还有别的她认为有用东西，要准备齐全。

尤其是她想要去别的医院去治疗病人，怎么也要相应的资格，不然到了地方也不让自己动手，岂不是不行？这都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至于旅程上需要车票、路线等就全权教给了阿梨，好在之前阿辉回来时也是阿梨负责订票，因此阿嬷绝对相信外孙女能够做的好。

阿和已经把寄来的东西都收拾出来，兴冲冲出来跑出来找人，就在阿嬷的书房里看见还在流泪的阿娘，嘴巴里念叨着，“阿辉，你不要有事！”

到了这时候神经再怎么大条的阿和也感觉出来不对劲，为什么阿娘叫阿爸的名字？阿和一下子想起来一种可能，整个人有些紧张。

还是个孩子的他顾不上显摆自己刚刚收到的玩具，有些慌张看着沉浸在痛苦中的阿罗，发现阿娘根本看不到自己，阿和就一转身去找姐姐。

“阿姐，阿姐！”他有些惊慌叫着阿梨，心脏在剧烈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