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是软脚虾
第34章 不是软脚虾
顾慎听到父亲这话,立刻紧张的抬起头,难道父亲的意思是不准备让他的儿子走上入仕这条路?
原本心里的那丝不甘和怨愤在这一刻再次被激了出来,顾慎在袖下攥紧了拳头,连后牙槽都咬的紧紧地;他忍不住想,如果今日跪在这里的人是大哥,犯了错事的孙子是顾言朝,他的好父亲还会不会说出这种话来。
看次子脸上压抑的怒色,顾亮微微怔住,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他的这个儿子向来视功名如粪土,最喜欢的就是跟那群狐朋狗友走街窜巷、眠花宿柳,因为他这幅德行,这些年来顾亮没少收拾他。
可没想到他自己是个不着调的,却期盼着儿子能够成材,看来在他这个次子的心里,对权势渴望并没有他平日表现出来的那么不在意。这些年来,他倒是没注意原来他的这个儿子还是一个这样有野心的人。
毕竟久经官场,见个各路群魔乱舞,顾亮虽然惊讶,但很快就敛住了神色,沉着声音,看着跪在面前的次子,道:“我知道你心疼言轩,觉得他这些年来寒窗苦读实在是辛苦,但正是因为这些年来他只知道读书,并不经世事,所以才将他的性格养的这般优柔寡断;如果他只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里,这般温和的确是好事;但众所周知,为官之道并不是那么简单,更何况咱们现在的这位天子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儿,我虽贵为太师,在朝堂上举足轻重,但为父现在已经年迈,不知道还能庇护你们多长的时间;待有一天我老去、死去,整个顾家还是需要你们来支撑。想要让顾家在京城延续荣宠,就必须凌厉果断,言轩做不到这一点。”
说到这里,顾亮就长叹一口气,背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已经上了年纪的脸上露出了疲惫,“但好在现在再来塑造这个孩子的性格还能来得及,让他先不着急着去考取功名,而是先让他出门历练,也是为了他好。”
顾慎抬起头看向顾亮,看着他从小最尊敬也是最有距离的父亲,眼睛亮的渗人,“父亲的意思是要让言轩离开京城?”
“不错,我顾家的祖籍是在常州,这些年来虽然顾府在京城的根基已深,但在常州还是有我们其他的亲人在;我想让言轩回常州住两年,去磨砺和锻炼他的意志,两年后再让他回来,到时候他一定会带给我们引以为傲的成绩。”
看着父亲脸上隐隐的骄傲感,顾慎只觉得刺眼无比,第一次在父亲面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冷笑讽刺,“在父亲的眼里,只有大哥和言朝是你的骄傲,你只要有他们就够了,何须再要我们来给顾家增光添彩。”
带着满腔埋怨的话立刻就在书房里传开,让坐在椅子上的顾亮再次吃惊的朝着跪在地上的儿子看过去。
顾谨也是一惊,忙上前一步说道:“二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父亲也是为了言轩好才会提议让他回常州,这么做并不是害他,而是从长远考虑;言轩和言朝都是父亲的孙子,他向来一视同仁,又怎么可能会独独偏爱言朝呢?”
“一视同仁?大哥,你说出这样虚伪的话,难道不怕闪了舌头吗?”顾慎眼睛有些隐隐红的看向这个向来喜欢在他面前端着大哥身份的兄长,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如果真的是一视同仁,为什么从小到大父亲总是喜欢抱言朝而从来不抱言轩?如果一视同仁,当年父亲为什么请了师傅来交言朝武功,而对言轩不加以栽培?你知道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我们父子的吗?有一个无能父亲,生的儿子自然也是个笨的;大哥,你知道当我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是什么感受吗?我承认我在各方面都比不上大哥,我是顾府的笑柄,但这又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他凭什么在这么小的年纪就承受这些酸言酸语?”
顾谨自问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这个弟弟照顾有加,哪怕是有时候他闯下了荒唐事,他都是竭力去遮掩、去帮忙;可没想到,这些年来他的付出,似乎不仅没有得到回报,而且还得到了一腔怨愤。
这要顾谨当场就愣在原地,无措的看着声声控诉他的二弟。
顾亮从始至终都眯着眼睛打量着次子,尤其是在听到他用埋怨的语气质问自己的长子时,放在椅把上的手更是立刻收紧;他以前怎么就没察觉到,他的这个次子早就对他们心怀不满,反而一直天真的认为,次子喜欢玩乐,并不是个胸有大志的人。
现在看来,曾经的那些认知全部都成了笑话和谎言,其实他的这个次子是很有野心的,甚至那野心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
看着被问的呆愣在原地的长子,顾亮隐隐见了怒色,“阿慎,你就是这样对自己的兄长说话的?”
听见父亲带着怒色的声音,顾慎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刚才失去了理智,居然当着父亲的面如此质问大哥;以父亲的老辣程度,再以大哥的聪慧,会不会通过这些蛛丝马迹察觉到他这些年来一直隐忍的意图?
若是被他们现他的秘密,他会怎么样?
心底卷起的慌乱让顾慎赶紧低头认错,露出如往日一般无二的畏缩,“爹,是儿子失言,不该这样对大哥说话。”
看着一瞬间就收起了满身戾气的次子,顾亮居然在这个儿子的身上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微眯着的眼睛里腾起了不易觉察的警惕和严厉,“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你的心里对你大哥,对我有着这么多的怨恨;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不公平?是不是觉得我们所有人都亏待了你?”
“儿子不敢!”
“不敢?哼哼!我看你是敢的很!”顾亮怒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书桌,站定在顾慎面前,“我还以为江琴是因为心胸狭隘这才对你大哥大嫂积怨颇深,现在看来,江琴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多少也跟你有点关系吧;如果不是你在心里怨怼着我们,江琴怎么敢对娇娇一再出手?那个毒妇就算是再恶毒,也不过是个女人,如果在她的背后没有人替她撑腰,她敢一再做出这些荒唐的事吗?”
顾慎心头大骇,不敢相信他不过是抱怨了几句话,就被父亲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当场就将他这些年来一直积压在心头的不满戳穿。
看着生气的父亲,顾慎不敢再叫嚣,赶紧转过头就朝着大哥求救:“大哥,刚才我也是鬼迷心窍这才说了那些不知轻重的话,还请大哥相信我,我绝对不敢在心里怨恨大哥你的;爹,儿子是个什么人难道你不清楚吗?我知道自己资质平庸,知道自己不成器,所以才会对言轩寄予厚望,我也是忽然听到你说要将言轩送回常州,这才迷了心窍说了那些不着调的话,还请父亲你能够原谅儿子的鲁莽,以后儿子再也不敢了。”
顾亮沉浮在这官场上多年,又曾经历过东宫之变,这些年来,曾经跟他一同为官的同窗好友都没有他混迹的这般好,由此可见,顾亮的本事绝对非常人能够企及;多年宦海生涯让他一双眼睛早就被炼的洞若观火,在他身边生活的人,不管是当官的同僚还是身边的子嗣,他们究竟是个什么秉性的人他几乎都能一眼看穿。
以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次子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可是今晚这件事,他觉得自己多年来的判断出现了错误;这个次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怕从今日之后,他才能重新作出判断。
看着着急解释的二弟,顾谨心中十分不忍,毕竟是从小照顾到大的亲弟弟,他最不愿意看见的就是弟弟受到丝毫的委屈和难过。
所以,顾谨几乎没有多做思考,上前就将顾慎从地上搀扶起来,跟着开口向父亲求情道:“爹,阿慎应该不是有意冲撞我的,正如他所说那般,他只是过分担心言轩,这才出言无状,还请爹爹你能够息怒,不要吓着了阿慎。”
听见顾谨为自己求情,顾慎心里的怨毒更深,可是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很清楚在父亲的眼里,他比不上他的这个大哥,眼下既然这个人愿意冲好人救他,那他就给他这个机会。
顾亮瞅着将次子搀扶起来的长子,见次子脸上虽然带着懊悔和恭敬,可是那眼角与眉梢处却露出了不屑和阴狠,看着这样的次子,顾亮的心里已经有了底;同时也忍不住在心里出冷笑。
他从我想过,养了三十几年的儿子,本以为是个软脚虾,没想到却是个躲在暗处的豺狼,今晚,他还真是大开眼界,收获颇多。
“行了,看在你大哥求情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次,下回不准你再对你大哥说出这种不知轻重的话。”
顾慎赶紧应道:“是,儿子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再次露出恭敬之色的次子,顾亮背在身后的手攥了攥,继续道:“将言轩送走的事,你当真不愿意?”
“不!儿子都听父亲的安排,儿子知道,您这么做都是为了言轩好,是我刚才拎不清楚,这才误会了父亲和大哥。”
说着,顾慎就再次朝着顾谨行礼,满腔的愧疚:“大哥,请你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生我的气。”
顾谨素来疼爱纵容顾慎,又怎么可能真的跟他动气。
“阿慎,大哥没有生气,只要你能领会父亲的一番苦心,那就好。”
书房里,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就再次被兄友弟恭的一幕所代替,看着这一幕,顾亮若有所思的摸向自己的胡须,审视的眼神,悄无声息的落在顾慎的身上。
他这个儿子,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