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定局
看到隗天路登上了第六级台阶，院内所有人都为之大骇。
肖静白立刻收起剑招，退到一旁，那里是他的几个老伙计，都是杨家上一辈的外姓高手。
他们聚在一起，相顾无言，齐齐对肖静白点头。
肖老眼神看过每一个人，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
这边的屈天演一步跃上天梯，掌中朴刀无比锋锐，即使在温吞的夕阳下也显得寒意森然。
面对他的劈砍，隗天路竟然不闪不避，一脸玩味表情地看着他。
屈天演忽觉虎口一震，他的身躯竟然停在空中，朴刀仿佛捅在了一块果冻上。
那是一层没有形状的屏障，以屈天演的实力，绝不可能打破！
他感到惊诧，虽然愤怒已经无力遏止，依旧选择抽刀退走，还好朴刀很容易就从那层屏障里抽出。
“我的场域之中——谁能胜我？”
隗天路用力抬脚一跺，荡起巨大的沙尘，以他为圆心向四周射出一道气波。
气波带着声浪席卷全场，一瞬间有十几个距离较近的杨家人停止了动作。
他们的头颅平整地滑落，一时鲜血飞溅。
而那些栽倒在地的身体手中，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武器——护卫杨家的武器。
较远处的杨庆被气浪卷飞，砸晕在墙上；
杨桃则是猛然吐出一大口鲜血，席风惊怖地将她拢入怀里，心中有种万恶的预感——
自己，将要失去她了。
风沙之中，一柄长剑向隗天路袭来，握着剑的老者身形憔悴，面色苍白，仿佛魂魄缺失了一块，没有了先前老骥伏枥的韧度。
“肖老的无影剑，断绝在近日，还真是可惜啊——”
隗天路冷笑着，无影剑在他的面前已经无法遮蔽原貌，现在看来，那也只是一把无比普通的剑。
肖静白的剑倒是刺透了隗天路的场域屏障。
他探出手，只用两根手指就捉住了剑端，老人像是在拼命用力地推进剑柄，然而却毫无作用。
他一把揪住老人的衣领，肖老像是风中摇曳的布偶，被隗天路提在手中。
剑光一闪，肖老的人头滚落，尸首也被抛下。
隗天路觉得有些无趣，他将那柄剑丢开，剑端正好插在肖老的眉心。
隗天路笑得更加猖狂，蓦地回身轰出一掌，正对上狂奔而来的三叔穆云天。
不知为何，三叔的战力此时强到极点，与他对轰一掌，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二人稳稳地立在空里，发狠着较力。
四目双对，三叔的眼里充满杀意，隗天路则是不以为意，他在笑，笑容残忍而嗜血！
周身光芒已经变成红色，那是他的天梯场域。
他将场域收回，凝成一件外衣披在身上，这样对自己的战力提升是最大的，同时也会使他变得更加疯狂！
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没能胜过三叔，隗天路狂笑着又轰出另一只手掌，仍然被三叔瞬间接住。
两双手掌都已经充血，变得通红无比，此间压力，仿佛能挤碎山峰。
隗天路忽然停止了笑容，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他遗憾地摇摇头，收回了双掌。
三叔脸上露出惊喜，双掌向前猛进，就在即将触碰到隗天路胸膛的刹那——
他停住了，像是空中折翼的鸟，随即被场域弹飞，重重砸落在墙上。
三叔，穆云天，这个成熟稳重的生意人，他逢人永远都说自己不擅长战斗，而杨家人都知道，三叔如果动起真格来，连家主也得认输——
只是这动真格的代价，却是燃烧生命。
刚刚那短短的二十多秒内，他的生命已经燃烧殆尽，是真的力竭了。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看向了院中的众人。
他看到无数熟悉的面孔倒在血泊中；
杨家公馆墙倒屋塌——杨家没有战斗能力的女眷很多都在屋子里躲着，包括他的妻子；
二哥宏万怎么倒在地上，他也战死了吗？
五弟千亦被摘去了头颅，好兄弟，这会可真是同年同同日死了；
家主——还在跟那只羊死磕啊，哈哈——哈，姐夫——早知道有今天，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劈了那个疯子，咱这一大家子，全给砸在这孙子手里，呃——
最后他看向了席风和杨桃，席风满脸悲壮，怀里的杨桃已经奄奄一息。
他们的身后，是瑟瑟发抖的少女。
这些晚辈，都是好样的啊——是我们这些做家长的不是，我们，没有保护好你们，没有保护好杨家——
微微，原谅爸爸——原谅我，我的女——女儿——
穆云天彻底咽了气，最后一刻的神情只有留恋，却没有伤感，因为他为杨家战至了最后一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噗——
隗天路吐出一大口鲜血，他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胸膛，那里已经被四把利剑贯穿。
无影剑！他仰天大吼一声，将所有利剑拔出，那只是四把再普通不过的剑。
隗天路捂住胸口，瞪大眼睛看向外院的一角——
那里笔直跪立着四具尸体，是方才与肖静白谈话的四位老者。
他们刚才耗尽全部的生命力，用出了能击穿场域屏障的剑；
而肖老也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帮他们隐匿剑招。
之所以隗天路刚才能将肖老的剑看得一清二楚，不是因为他有多强，而是肖老根本就没有藏自己的剑，他是将无影剑——
用在了同伴的剑上！
而趁着隗天路全部精力放在三叔身上的时候，这些剑悄然接近。
三叔力竭的瞬间，隗天路的胸膛也被贯穿！
我一人一剑，不能动你分毫；
但愿为杨家舍命的，又岂止我一人！
伤了我主，怎能让你活着离开？
我肖静白，侍奉三代家主，一生肝脑涂地，无影剑叱咤青州六十载。
我此生最后一剑，只为杀你隗天路，为杨家留火种——
此剑过后，世间再无无影剑！
四具老者的尸体跪向东方，影子渐渐拉长。
东方，是背对夕阳的方向，也是杨家祖祠的方向。
杨家祠堂还没有塌，在正中的香案上，依旧立着一尊威严的先祖泥塑。
只是旁边的铜羊与黑狗，都已经消失不见。
肖静白脸上有微笑，笑里代表的意思是：
得偿所愿、死得其所。
他的眉心插着自己的剑，那是曾叫无数人胆寒的剑，双眼看着天空，天空正滚过流云。
蔼蔼停云，蒙蒙时雨，真美，让人心生欢喜……
屈天演伤势极重，他看着眼前飞至的七星竹节鞭，奋力挥动朴刀招架。
张奕越攻越凶，此时的他无比兴奋——
因为隗天路没有死，即便那是肖静白此生的最后一剑；
他此时卧伏在天梯上，几乎形同濒死，但只要登上第七级台阶，一定能缓过来。
哪怕他刚才处在第五层台阶上，也是必死无疑，七层天梯，多一层，就是云泥之别。
而现在，杨家最强的几个高手几乎死绝，杨家主被杨牧拖住，已经显出颓势，估计再有一会就会被那只大羊干掉；
只要杀了眼前这个重伤的小胡子，其余杨家人泛泛之辈，何足为虑？
如此——天鲸胜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