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杀杨琛,影魔逞凶威!
“七龟南海自然嚣,虚晃三枪狼狈飘。招待劣徒金捶打,挥毫一剑斩来妖——此之谓翁中捉鳖。”
游乐场西侧,一个儒生打扮、衣冠胜雪、面似银玉的青年轻声吟诵道,手指在半空中轻轻一点。
下一秒,空气中出现了一道无形的气墙,随着青年的手指像毛笔般在空里游弋写画,气墙逐渐变得凝实,仿佛最后一丝孔隙也被针线缝合。
气墙上刻满了古今文人的诗赋,《长歌行》、《行路难》、《将进酒》、《箜篌引》,字体飘逸洒脱,潇洒如风。
懂行的人便能看出,这些诗词中的大多数都能在历史上书画名家遗留的真迹中,找到些许痕迹,而只有真正的书画大师才能看出,这些字皆出自一人之手!此人是个集各家所长,偏不显得庸俗,又能增益得新、盖压群雄的奇才!
可惜这面墙,凡人是是看不到的。
青年正是礼堂堂主陆思文,这面诗墙,名曰千字崖,是他的场域。
有传闻说,除过实力极强的江湖高手,对诗词或书法有极深造诣的人,也可以看到千字崖。
当然,这样的文人墨客,遍数九州,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做完这一切,陆思文抬手轻抚气墙,闭上眼认真地感受着,半分钟后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微笑着看向张影七和杨琛的方向,在心中默念道:
“张公子,帮你至此,也算对得起朋友一场。”
游乐场东侧,一座高约数丈的巍峨戏台拔地而起,路过的行人却只当做无事发生。
戏台上生旦净末丑各式演员都在卖力地表演着,正是传统曲目《铡美案》,秦香莲窈窕,陈世美跋扈,威严的包公目光坚毅,竟是戏堂堂主梅幻!
笙歌起处,世间最宏伟的大戏隆重开篇,世间最疯魔的戏子粉墨登场!
“嘿嘿,张小子,帮你这一会,下回来我的梨园你可得进来好好听几板子戏!”梅幻自信一笑——
只要这座戏台一起,纵使杨琛有千般奇招,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突破东侧的封锁。
北边,八卦堂堂主曾北身着青衣小帽,正步履轻盈地漫步于虚空之中。
随着他脚尖轻轻点地,空中猛然浮现出一个巨大的太极八卦图,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卦图徐徐旋转,像是一个巨大的湖面,还有黑白两色的阴阳鱼在其中游弋。
曾北双手在空中合掌,跃起悬浮于八卦图之上,双腿盘坐,闭目凝神片刻,随即张开双掌,左手竖起,右手做卜算状。
一片小八卦图在曾北的右手中徐徐出现,俄顷又砰然碎裂!
曾北眉头一皱,双掌猛击腹部向体内运气,以此压制卜算失败带来的反噬。
“有关黄昏中学的事,我还是无法卜算分毫,张堂主,输赢未知,全看你自己了——”
南边的一处塘边,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麻布蓑衣、脸上皱纹堆累的老者正在端坐垂钓,他身后站着的男人一袭黑袍,脸上的皮肉松垮,还有一道狰狞的红疤——
前者是九龙堂三十六堂客之一的钓鱼佬,后者则是刑堂堂主秦亦修!
而他平常用的那把大刀,此时正稳稳地插在地里,方圆百米之内的一切虫蛇鸟兽都陷入了一种沉睡状态,连风也停止吹动,仿佛这里的时间都被静止。
这是秦亦修的杀伐场域——修罗场。
“钓鱼佬,这次行动本来只有我们三个人,老梅头带你们来是什么意思。”秦亦修的声音嘶哑,听起来毫无感情。
“刑堂主——”钓鱼佬将鱼竿抛起,夕阳之下,线头上分明跳动着一条硕大的黑鱼。
鱼塘里所有的鱼此时也是静止在水中的,这条黑鱼却在触碰到鱼线的瞬间活了过来……
“总堂主的命令本来就是号召大家都来,再者说,谁不想见识见识黄昏中学的学生手段如何?”
话音方落,塘边的草丛里猛然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大笑,随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秦亦修向草丛里瞥了一眼,他知道那里还藏着几个堂客,只是对方似乎不想露面,还用了屏蔽气息的手段,这样即使是他刑堂主,也无法辨别对方的身份,当然——
那个发出笑声的家伙除外。
“五位堂主压阵,场域全开,毫无保留——别说杨琛,就算那个黄昏中学的魔导师来了,也得死在这里吧。”
“你太小看他了,如果是他,反杀我们几个也不是不可能。”秦亦修的声音更低沉了,表情也凝重了许多。
“永远不要低估恶魔的实力,如果黄昏中学里的东西出来,颠覆九龙堂乃至于整个九州也不是什么难事。”
钓鱼佬沉默了片刻,重新将吊钩抛入水中,只是这回碰到的鱼,将立刻变成一堆鱼骨。
“总堂主明年会组织一批人对黄昏中学进行大规模的探索,我报名了。
“此次行动的成员信息是绝对机密,那几位兄弟不愿意露面,还请刑堂主多多海涵。”
听到这里,秦亦修眼神里的阴鸷一扫而空。
探索黄昏中学,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么多年,九龙堂曾组织过多少次对黄昏中学的探索?可进入那片迷雾中的所有人,无论堂客、堂主,没有一个人出来,一个都没有!
熊异这回,是要尽倾九龙堂之力,将黄昏中学彻底从九州铲除。
参与行动的人,几乎是十死无生……
所以这些人才会像看热闹似的都聚到云海来,就是为了看看这个黄昏中学的学生有什么手段,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他们才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防的不是秦亦修,而是黄昏中学潜在的眼线。
至于钓鱼佬和那个发出笑声的家伙,他们不怕,也无所谓什么保密不保密——
三十六堂客里,可是什么样的怪胎都有。
“其实与其让张堂主动用九幽诀,还不如我们几个直接出手镇压了他。”
秦亦修摇头道:“他必须多多熟悉九幽诀的使用,积累使用恶魔之力的经验,才可能会在黄昏中学的事上起到作用。而且杨琛也的确碰了他的底线,还是交给他吧。”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倒与我印象中的张堂主不太一样。”
“你上一次见他的时候,段梓彪还没失踪呢,小孩一个能看出什么来。”
“不不不,那小子性子野得很,绝非什么痴心之人,为了一个女人如此不顾一切,倒像是,倒像是演出来的一样。”
“安心钓你的鱼,人家小两口之间怎样关你何事。”
“也罢,也罢,既然来都来了,我也帮忙干点正事。”
说着,钓鱼佬收起钓竿,将自己的抄网拎起向水塘里倾倒。
小小的抄网,此时却从中钻出了上百条硕大凶猛的黑鱼,那些黑鱼在进入潭水的一瞬间便消失不见,而潭中原来的生灵也全都变成了一堆白骨,并迅速在已经变成血红色的潭水里被腐蚀、消失。
当然,无论是陆思云的千字崖,梅幻的戏台,曾北的八卦图,秦亦修的大刀场域,还是钓鱼佬的死鱼潭,看在常人眼里都不会有任何异常!
在某种程度上,蛊惑人心、改变常识的手段,不只是黄昏中学与十大恶魔的专属!
而在包围圈的正中心,狂奔中的杨琛一把抱起一个路过的红发女郎,几步跃出游乐场,向着附近的电视塔冲去。
张影七紧随其后,二人一前一后,沿着电视塔大楼向上攀爬而去。
这座卫星塔高一百四十米,是继天鲸大厦以后云海又一个标志性建筑,两道黑影如风般向上窜去,可无论是电视塔里的人,还是楼下路过的行人,都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们。
杨琛大笑着跃上塔顶,单手狠狠钳住红发女郎的脖颈,威胁地对张影七说道:
“让我走!不然我就杀了她!我在游乐场里留了后手,那里的人到时候也全都会死!”
张影七回身望向来时的方向,此时目力得到巨大加持的他,能透过高楼大厦看见游乐场里的场景。
鹿圆圆此时已经被仵世和屠悦带走,至于其他的常侍,因为有被杨琛蛊惑的风险,张影七并没有安排他们出场。
既然鹿圆圆已经不在那里了,其他人的死活——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琛,你真觉得我会在乎他们吗?你不是要为黎民百姓除尽云海的恶人吗?你杀鹿圆圆不是因为我吗?现在云海最大的恶人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杀一个让我看看啊!”
张影七每说出一个字,他身上的气息就暴涨一节,周身的黑色气团也变得更加浑浊、可怖!
杨琛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他知道再往后撤就要对上梅幻的戏台,那样他几乎绝无生还的可能。
陆思云,梅幻,秦亦修,曾北,四位九龙堂战力顶尖的堂主,已经将他死死围住,还有极强的机动性,以确保他不会从两个场域的中间逃脱。
有这些强大的场域压阵,整个云海都相当于被一个巨大的结合场域所包裹,杨琛的部分手段便无法使用出来。
“五堂堂主齐聚云海,只为了杀我这么一个小角色,还真是荣幸之至啊哈哈!”杨琛狂笑着从怀里拽出一张塔罗牌,那是塔罗牌中的“女祭司”!
“吾以祭司之名,授予你二人恋人名位,红线牵生死,一诺万骨枯!”
杨琛手中的塔罗牌迅速燃烧殆尽,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随即双手发力掐住了红发女郎的脖子!
女祭司的能力不是蛊惑人心,而是某种契约法则类的诅咒,作用便是强制订立畸形的爱情。
即使张影七身负恶魔之力,也无法完全豁免!
张影七和这个红发女郎的生命已经被捆绑在了一起,会一起承担彼此受到的伤害,只要杀了红发女郎,张影七不死也废!
“哈哈哈,我见过太多丈夫背叛妻子,妻子欺瞒丈夫,如今的时代,滥情成了理所当然,忠诚反而成了值得夸耀的品质,不该,不该是这样的!张堂主,为了证明你对爱情的忠诚态度,你就跟她一起殉情吧!”
话音方落,杨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
以他的能力,要杀一个普通人简直不要太容易,可这个红发女郎居然还没有死。
张影七那边似乎也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转嫁的迹象,难道塔罗牌的诅咒没有起作用?
“不可能,这不可能!”杨琛咆哮道,柳安石明明说过,这张牌不起作用只有两种可能,一是被使用者本身就是恋人,另一种可能则是——
等等,杨琛根本没有对这个红发女郎使用任何其他手段,她怎么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过?难道她就不害怕吗?
杨琛身形猛然暴退,他大口喘着粗气,不可置信地看着红发女郎,几乎目眦欲裂!
刚刚他根本没心思仔细观察手上的人质,直到现在才发现——
“我就说柳安石不可能骗我,你是谁,身上怎么会有恶魔的气息!”
张影七一皱眉,也看向了一旁像无事人一样整理发型的红发女郎。
他和杨琛之前都将精力完全放在对方的身上,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女郎身上的异常。
她身上有恶魔的气息,很淡,不同于幽、蔚蓝之主、栀子女孩、小丑和诡婆……
张影七顿时一惊,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红发、年轻、漂亮的女孩,他已经几乎可以确定对方的身份——
是那个在百刀大会的预赛赛场上赢了白狗的朱红,拥有死凰血胤的女人!
“纠正你一下哦,今天要杀你的堂主不只有五个,还有我朱红——徐州白水堂堂主!”
朱红的声音嘹亮甜美,底气很足,说话间打一个响指,杨琛的身体顿时燃烧了起来。
“与我近距离接触那么久,这是你自己找死!”
杨琛栽倒在地,痛苦地在地上打起滚来,他拼命地用体内的恶魔之力与死凰的力量对抗着,但是无济于事。
“如果换成那些学姐学长,他们肯定有办法逃跑,一年级生的实力,还是不够吗……”
张影七瞥了朱红一眼,对方以甜美的微笑回应。
他们都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张影七倒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朱红刚才说自己是白水堂主,也就是说她仍然想沿用黑水堂提出的名字,可这是为什么呢?
最好的情况,当然是她事后明白了自己这样得罪黑水堂会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于是选择将徐州外堂拱手让回。这样虽然不符合九龙堂的规矩,但也没有人会出面阻止。
无论如何,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先解决掉杨琛。
张影七迈步向前,一脚踩住杨琛的手掌,鞋尖狠狠地碾过他的五指。
杨琛仰着脸,目光阴鸷地盯着张影七,用狂笑来遮掩疼痛。
他的实力本就不强,只是胜在隐匿和速度上,再加上蛊惑人心的手段和学长给的塔罗牌,才得以在云海掀起腥风血雨却安然无恙到今天。
在几位堂主的联合场域中,他的许多手段都被封印,速度虽快,却也比不过疯狂催动九幽诀的张影七。
杨琛身上的火焰虽然渐渐熄灭,但也重伤难返,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黄昏中学的学生,到了这个份上也不过只是九龙堂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张影七掏出分水峨嵋刺在手中把玩着,忽然蹲下一刀捅入了杨琛的腹部!
杨琛疼痛难忍,一边惨嚎一边却还咧着嘴狂笑着,仿佛那个将死之人根本不是他。
“杀我,杀了我!我在云海杀了这么多恶人,老师布置的作业我已经完成了,别的也都无所谓了。”
“哦,是吗?”张影七伸手在杨琛的肚腹里搅动着,将他的肾脏、胃、胆囊一个个拽出扔在地上。
如果换做一个普通人,肯定已经早死多时了,但杨琛毕竟是黄昏中学的学生,生命有恶魔之力保护着,如果张影七不下杀手,他还可以活很久——
这反而给张影七提供了享受的机会。
“手下人都传说,说我吃过恶魔的心脏——这样的传闻还真是让人恼火,我好歹也是一堂之主,怎么会亲自干这种脏活呢?”说着,张影七一把拽出杨琛的心脏,向一旁的朱红晃了晃。
“喂,大补的要不要,吃了这个你可以同化一部分他的恶魔之力。”
朱红摆摆手,一脸嫌弃地吐槽道:
“那个叫鹿圆圆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不吃算了。”张影七拽着杨琛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当着他的面将心脏甩在了地上,地上随即凭空出现一滩黑水,黑水中出现一只手掌,将心脏取走。
“小丑的心脏,五年就能长出来,你这种货色,恐怕会直接死掉的吧。”张影七将杨琛几乎被掏空的身体撇在地上,抬脚踩穿了他的肚皮,在里面拧动着。
杨琛的嗓子蠕动着,好像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已经无法清晰地说话。
“你他妈是没张嘴还是不会说话啊,老子问你话呢,回答我,啊!你脑子里是只有那什么狗屁作业和所谓的游学旅行是吗!”
说着,张影七趴在了杨琛的耳边,轻声说道:
“可你就要死在这里了不是吗?关于人性有多邪恶的问题,你该怎么向你的老师汇报呢?”
杨琛脸上的笑容忽然凝滞住了,他的身体疯狂地抖动起来,生命力在飞速流逝,将全身最后一点力量用在双臂上——他想要隔开张影七,逃出重围,他不能死在这里,他必须上交作业,他必须将剩下的塔罗牌还给学长,不然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啊!
老师和学长的怒火,远比死亡可怕得多!
“别想了!”张影七见到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直接扑上去将对方整个身体都压在了下面,狞笑着看他挣扎、抽搐、面容惊恐,仿佛即将要面对这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你的作业交不了了,我会撕了你的作业!你的老师会对你失望透顶,他不会饶了你的,你会被黄昏中学除名,成为地狱里的孤魂野鬼!”
杨琛疯狂地摇着头,大滴的泪珠从眼角涌出,全身发力,面红耳赤,可是却被张影七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啊!”终于,过了一分多钟,他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停止了抽动。
那个让整个云海江湖恐惧颤抖、逼得卫所负责人引咎辞职的杨琛——死了。
张影七盯着那空洞的尸体,眼中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滋味,似是怜悯,似是嘲弄,终于长出一口气,两肋长出巨大的黑色翅膀,挥动翅膀卷起狂风,向着游乐场的方向飞去。
朱红瞥了一眼杨琛的尸体,那明明是她最熟悉的血液,可此时却让她厌烦无比。
空中凭空出现一扇血红色的大门,朱红叹了一口气,迈步走入,随即消失不见。
杨琛的尸体被留在了原地,自有九龙堂的人来收拾——这样好的研究样本,那些堂客可不会放过。
黄昏中学的二年级生宿舍里,一个身材矮小、带着圆框眼睛、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男生猛然浑身一震,面前的塔罗牌“星币九”骤然碎裂,化成了黑色的灰烬。
“废物——”男生忍不住低声骂道,刚想接着说些什么,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立刻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面色无比惊恐。
没有任何播音器械的屋内,凭空响起诡异的音乐与一个女孩银铃般的笑声!
“嘻嘻嘻,大家好,我是今天的播音员——齐小芸,请大家闭上嘴巴,专心——收听今天的音乐!”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那个声音猛然变得粗犷而可怖,像是某种死亡的威胁……
与此同时,张影七来到游乐场的门口,他收起黑色羽翼,拍了拍被鲜血洇湿的衣服,微笑着走到鹿圆圆的面前。
“老婆,任务完成。”
鹿圆圆的眼睛有些湿润,她一把搂住了张影七的脖子,轻轻地吻了上去……
“额,七哥,游乐场里的那些家伙,该怎么处理?”
屠悦冷眼在旁看着,仵世则是在两人分开来的第一时间问道。
杨琛的确在游乐园里留了手段,在他死亡的同时,那部分恶魔之力,带着这段时间以来他收集到的人性之恶全都注入了那些幸存者的体内。
他们此时已经被全都变成了杀红眼的怪物,战力惊人,在游乐场内彼此厮杀着,就算仵世和屠悦也很难独自处理,因此需要请示张影七。
“反正已经用了,就拿这股力量最后解决掉他们吧。”张影七冷声说道,无数黑色小人从脚底涌出,蜂拥着扑向了游乐场。
两种恶魔之力疯狂争斗起来,没过几分钟,那些黑色小人就死伤殆尽,而那些被恶魔之力污染的普通人也都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
鹿圆圆在一旁看着,表情有些凝重,她知道张影七正在杀人——无辜之人。
可是,不杀的话,又有什么办法呢?鹿圆圆不是圣母,更晓得孰轻孰重,不会在这种时候说什么不成熟的话。
张影七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拖着疲惫的身子走来,将鹿圆圆的头抱进怀里,轻声安慰道:
“这些人身上的恶魔之力已经被耗尽,我给他们都留了一口气,还是有可能活下去的。”说着,他对着南边喊道:
“前辈,如果你不介意暴露身份的话,还请救一下这些人!”
张影七体内的恶魔之力来源于十大恶魔之一的“幽”,这几乎是整个九龙堂的独一份,因此明年的黄昏中学之行,他届时会作为名誉队长参与。
他知道参与行动的堂客中有人善于治疗,如果此人出手,救下这些普通人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十几秒过后,南边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张影七叹了一口气,对方当然是能听到的,既然不愿为了这些无关紧要之人暴露身份出手,他也说不得什么。
“抱歉——”张影七看向鹿圆圆,眼神中带着歉意。
虽然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但这些人的死明显跟鹿圆圆脱不了干系,以她的性格,很有可能会产生负罪感。
“没关系,老,老公——我都明白的,但你要答应我,下次不许这么勉强自己。”
仵世和屠悦的表情都有些震惊,那个平日里傲娇又有些小脾气的大嫂,居然会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么甜蜜的话——
她此时是动了真情,与之前二人在海盗船上故意秀恩爱时截然不同。
“等等,老婆,你看!”
张影七忽然满脸兴奋地指向游乐场,鹿圆圆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竟然看到那些本来已经奄奄一息的游客重新站立了起来!
他们周身闪烁着淡绿色的荧光,不断地接受着治愈,这是那名九龙堂堂客的手段!
张影七感激地看向南边,却根本看不出那名堂客的位置。
南边此时出现了数十种强大的场域,陆思文的千字崖,梅幻的戏台,钓鱼佬的死鱼潭,曾北的八卦台,秦亦修的修罗场——
不止这些,还有许多熟悉的身影,火神堂的霍家父子,朱红,不久前刚出关的天仁堂堂主雷衣……
张影七还注意到,席风的云海幻境也在其中——他体内身负恶魔之力,这里发生的事情瞒不过他。
看到无比熟悉的手段,仵世和屠悦的眉头同时扬起,面露欣慰感慨之色。
极少在江湖露面的百刀堂堂主,仵世的师傅,张雨亭。
五毒堂的五毒圣女,屠悦的好姐妹,蜈蚣圣女罗书桃,毒蝎圣女谢清昶,蟾蜍圣女徐紫南,壁虎圣女文筠!
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云海的,张影七不知道,但他们此时全都毫无保留地出手,数十种九州顶尖的场域形成一个巨大的联合场域,杜绝了任何手段的窥视,只为能让那位堂客放心出手救人!
欢声笑语从游乐场中传来,那些尸首、血迹全都被绿色的荧光消除,他们会忘记今天发生过的所有事,忘记可怕的记忆,忘记失去亲朋的苦痛,即使今后想起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医者不光治体,也治心。
“那些荧光,很好看欸——”鹿圆圆已经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几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影七一笑,牵起鹿圆圆的手,穿过欢笑离场的人群,逆行走入游乐场。
黄昏落下枝头,穿透斑驳的枝叶,洒下金辉无数。整个人间都像是在饰演一场光和影的大戏。
“其实我们还有一个项目没玩,我本来打算玩过大滑梯后,就带你来这里的。”
此时已是游乐场的闭园时间,但今天——没有人会来关门,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们。
巨大的摩天轮,上面挂着各色的彩灯,在微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浪漫。
鹿圆圆打开厢门,桌子上放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她的眉头一皱,已经几乎能想象到这里发生了什么。
也许曾有一对相爱的恋人,也许他们也在这个浪漫的节日里来到这里登上了这座摩天轮,也许这束鲜花,是……
“某个男生送给女生的,情定一生的信物。”
“是的。”鹿圆圆瞪大眼睛回身望向张影七,对方的眼里正闪烁着明媚的星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心中的想法小声说了出来。
却见张影七抢步向前,轻轻将她推倒在沙发上,手握玫瑰送到她的眼前。
“我知道你们那个世界的习俗,鹿圆圆我爱你,今天就当做我们的婚礼,嫁给我,好吗?”
怎么,难道这束玫瑰花,是他提前准备好的,而不是……
“每次都玩壁咚的套路,可不是什么讨女生喜欢的招数。”鹿圆圆将羞红的脸测过,故意避重就轻地说道,但眼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刚宰完活人就来讨老婆,你真的不讲究——不过,我——我愿意。”
两人将额头轻轻抵在一起,摩天轮已经悄然启动,室内响起舒缓而浪漫的钢琴乐,窗外月华如水,鸟影两三。
南边的众人已经收起各自的场域,只有陆思云的千字崖还明晃晃地立在原地,此时连云海的普通人也能看得分明。
只不过上面的诗词都被换下,最上方篆着张影七和鹿圆圆的名字,下方则是无数浪漫诗词,笔墨尚新,似是刚刚写就——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你是天上明月光,我是此间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