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合62：盲目的神,痴傻的人
“阿——能——”
可颂泪眼朦胧。
空跪在地上，她的怀里是红发的天使。
是一支箭。
一只呈现4刃开口的箭矢。
箭矢之所以是十字状的箭头。
不是为了偷工减料。而是为了在尖锐的箭矢之上，分割出放血的血槽。
这样的箭矢在击中肉体后，不会将伤口堵住。
被箭刃撕裂的血管会向外不断喷涌出鲜血。
知道伤口被缝合止血，或者。
猎物流血而亡。
“阿能，你醒一醒！别睡着，别睡着了啊！”
空的眼泪如同决堤了的坝口，随着她的脸庞倾泻而下。
不断滴落在地面，滴落在能天使胸口。
与那炽热的鲜血交织，融合到了一块。
空的双手满是血浆，她将手放到了能天使的伤口处，想要帮能天使止血，但是面对如此的景象，她却又完全无法下手。
“是谁？是谁！”
林羽茫然着将目光扫过身边。
他看不见敌人。
他看不到攻击。
无数荆棘般的藤条顷刻间展开，不断的打击者整条胡同的每个角落。
碎石，灰尘，小广告的碎屑。
林羽无边的悲伤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龙门粗口*”
可颂终于一锤子敲烂了脚边的荆棘，整个人如同一阵风一样，直接冲到了空和可颂身边，用，手里的盾牌架在她们身前。
“阿能！阿能！听得见吗？阿能！”
空的眼神与腔调中，只剩下了无助与悲痛。
能天使的血染红了她的裙摆，染红了冰冷的地面。仿佛这一刻，世界都只身下了这片不详的红色。
能天使头顶的光环自她开口说话以来，第一次变得黯淡。
这本来是她苦苦追寻的事情。
但是所有人也都清楚。
萨科塔的头环，只有在死亡时，才会彻底熄灭。
“啪嗒”
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一声明明那般的不起眼，明明应该被荆棘肆虐的噪音彻底掩盖。
但是空听见了。
不光是空。
可颂，德克萨斯，林羽，他们都听见了。
那是铳械和地面碰撞的声音。
是能天使的守护铳滑落到地面时的声音。
是一位萨科塔临死时的丧钟。
能天使看着面前的伙伴。
她想要说话。
她想要伸出手放到空的额头上，轻轻的告诉她，已经没事了。
她想要抓着德克萨斯的手，重新和她站在一块。
她想要和可颂一回去，挥霍般的开一个盛大的part，再去接新的委托，存钱买至少八把铳。
她想要去见那长着黑角，散发着不详气息的天使，告诉她，一句话……
她想要……
她想要的事情太多了。
多到……
已经没有时间去一一完成了。
胸口的弩箭。
是直达地狱的电梯。
能天使的手举起来，又放了下去。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那一箭真是准啊。
不是一般混混或者打手能用的出来的。
直接就贯穿了她的心脏。
“……”
能天使感受着自己那急速流逝的生命。
感受着身边环绕着的悲哀。
她看向了空。
她感觉的到，她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上。
于是乎。
她用着最后的力气。
努力的挤出来一个微笑。
最后的微笑。
“阿能？能天使？！”
空和可颂呼唤着。
德克萨斯赶了过来，一把握住了能天使的手。
“……”
但是太迟了。
红发的萨科塔已经闭上了眼睛。
永远的。
“啊啊啊啊！！！！！”
这是空的悲鸣。也是整个企鹅小队的丧歌。
………
……
洪德路。
这里已经不能再破败了。
无数荆棘横扫。
无数情感爆发。
漫天的烟尘之中。
似乎只有死亡是唯一的观众。
一道模糊的影子动了动。
他正在小心的避开脚边的荆棘。
他几乎与环境融为了一体。
他的身躯近乎透明。
他是一名弩手。
原浮士德弩手小队中的一员。
现在是龙门整合运动的号召者之一。
他曾是是一名佣兵。
卡兹戴尔的佣兵。
萨卡兹的佣兵。
不论何时，他的狙击都是那般的完美。
只要给他时间，他就是敌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刃”。
他现在已经完成了狙击。
不论如何，自己兄弟们的血不能白流。
现在他要出去。离开这一片荆棘遍布的黑色花园。
他要通知外面的人现行撤退。
他们要的是蛰伏，不是想个小丑一样显摆自己的存在。
反正以他的源石技艺。
没人能发现他。
没有人。
“是吗？”
一道冷彻至极的声音在他的背后传来。
漫天的烟尘之下，他回过头，只看见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一双手掌刹那间撕裂的这漫天的烟尘，死死的掐住了他的脖子！
“唔……不，不可能！”
他的源石技艺应该还在维持！他身上此刻明明正有一层厚厚的光学迷彩！
林羽漆黑的眸子中跳动着漆黑的火苗。
明明他的面前好像空无一物。
但是他却又像看穿了一切。
“哪里，实在哪里自己露出了马脚？”
被林羽死死掐住脖子，甚至林羽的指甲都深深嵌到了脖颈出的血肉之中！
明明白裙子的施法者都没有察觉他的存在！明明企鹅小队都只能任由他鱼肉！
为什么！在这漫天烟尘下，面前的男人却能发现自己的行迹！
等等。
烟尘？
是这些烟尘？
犹豫缺氧，林羽面前的萨卡兹再也无法维持源石技艺，测底的显露出了身形。
是的。
是这些烟尘。
刚刚林羽误打误撞的把地面的各种灰尘都扬了起来，这些烟尘在缓缓下落的过程中，刚好是落到了隐身中的弩手肩头！
一个不太显眼的轮廓摆在了林羽眼前。
一个几乎透明的轮廓。
林羽在看见这道轮廓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一切都始末。
是隐蔽的射手！
是利用源石技艺隐藏起来的弩手！
那褐色的衣袍，林羽在游戏里的地图上看见了太多次。
林羽控制住了所有能够看见的敌人。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如果有看不见的敌人了？
荆棘抽打的声音盖过了手弩上弦的声音。
四周无数的敌人，扰乱了鲁珀的嗅觉。
可颂被荆棘阻扰，又被敌人吸引了注意。
直接暴露的能天使和空成了绝佳的靶子。
林羽彻底的失算。
如果他聊的到敌人会有隐蔽单位。
能天使也就不会流血了了吧。
“为什么！”
林羽的双手不断的用力，不断的收拢。
被他掐住的萨卡兹弩手，伸手想要掰开林羽的手。
但是他做不到。
他不敢相信那是一双人类的手。
明明手上的力道并不大。
但是如同用不停歇的机器一般，那双手上的力道完全不会减弱！
本就有些缺氧的萨卡兹，手头的力道本就是拼一个爆发力。
但是林羽的手明明就快掐不住了，却每一次都差一点才能把他的手挪开。
此消彼长，萨卡兹的反抗力度越来越小林羽的手掌越握越紧。
无数的荆棘更爬上了萨卡兹的四肢，将其牢牢束缚。
林羽嘶吼着，他不明白。
明明他已经做到了人类能做到的极限。
甚至超越的一般人对单兵实力的认知范畴。
他明明控住了全场，明明已经把住了命运的咽喉！
“但是这是为什么！”
林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断嘶吼着，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声音。
他的手指与漆黑的荆棘甚至已经捅进了萨卡兹弩手的脖子里面！
萨卡兹也已经面色酱紫，没了声息。
林羽生生掐死了一个萨卡兹佣兵。
虽然对方并不是那种力量型的萨卡兹，虽然对方早已被荆棘锁死，无路可逃。
一个不会反抗的活靶子。
正如同刚刚的能天使。
但是林羽的手没有放开。
直到了身后空和可颂的哭声都渐渐微弱下去。
林羽方才松开了手。
他回过头。
他的身后只有一片狼藉。
鲜血，碎石，烟尘，这里如同废墟般破败。
死亡，哀伤，愤怒，这里没有了任何宁静。
林羽他都守护了些什么？
是欢笑？
是在乎的人和事？
不。
林羽他什么也没有守护到。
“能天使……”
林羽看着身后能天使的尸体。
看着地面上那把冲锋铳。
看着泪眼婆娑的企鹅小队。
林羽沉默了。
他不知道现在他是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别说能天使了，他连可颂手上被荆棘划出的小口子都治不好。
“这就决斗者吗？真是有够好笑的。”
林羽拿出来卡盒，死死的攥着。
蔷薇少女还在不断的收割着逃跑的敌人。
但是杀再多的人又有什么用了？
流光一座城的血，救不回一个面前的人。
这就是命运。
“不！”
因为你的到来，造就了能天使的死亡。
“不是的！”
决斗者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不会的！”
林羽捂着脑袋，他这些天历经的一幕幕不断的浮现在他的眼前。
“啊啊啊！”
林羽感觉头痛欲裂，仿佛他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极点。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在整个胡同中响彻了起来。
一个漆黑的小盒子被林羽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那是林羽的卡盒。
他一直以来唯一的依靠。
他引以为豪的依靠。
“就算是那样又如何！”
卡盒在摔倒地面上后转眼间化作了一道流光回到了林羽的手中。
企鹅小队的目光被林羽这一下所吸引。
她们也不知道林羽在干什么。
一张卡片出现在了林羽的手中。
那是林羽现在唯一的手牌。
那是一张可笑的运气卡片。
“我进行通常召唤。”
林羽低声说道。
世界在这一刻再度变得黑白。
空的无助。
可颂的自责。
德克萨斯的悲伤。
通通定格在了这一刻。
林羽慢慢行走着。
他的鞋子上沾满了黑色花园的泥土，混杂着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鲜血。
空气，是让人窒息的空气。
他的身后一个滑稽的身影正在缓缓成型。
它像是个复古的红色闹钟。
卡通化的表盘配合上那幼稚的笑脸，让人觉得这不过是个大号的玩偶。
它的手上拿着一支法杖。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魔法师最重要的武器——那只法杖的顶端，居然是一个转盘。
被分成了四块的圆盘。
一半生，一半死。
难以想象一个人的未来就被这块丑陋的转盘所左右了。
如果有选择，林羽一定不会用这张卡。
因为一但失败，林羽就会彻底死亡。
带着能天使的死。
带着自己怪兽的怨念。
带着这坏的不能再坏的结局。
一切都会注定。
“但是我不相信……”
“我不承认……”
“我拒绝接受这份现实。”
林羽说着，他此时已经走到了空的身边，他俯下了身子，看着能天使，看着她脸上最后的微笑。
林羽在乎的东西很少。
或者说，他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能够有什么好去在乎的。
但是他看见能天使的那个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哭。
为什么我会因为你而落泪？
不是我太圣母。
而是我太悲伤。
“等着我，等着我……”
“你不是想要知道莫斯提马的消息吗？”
“到时候，我一定亲口告诉你。”
林羽听到了身后转盘转动的唰唰声。
那是决定命运的交响乐。
这一片黑白的世界在时间魔术师手里的转盘的转动下，变得逐渐扭曲，变形。
一切似乎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所有景象和事物都向着这个漩涡的中心汇聚而去。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林羽心中不断晃动。
林羽深深的看了一眼能天使。
仿佛那是她的睡颜。
林羽闭上了眼睛。
彻底的，让自己被黑暗包围。
“一切都无所谓了，反正我也就是个意外。”
为了她，值得吗？
“我不知道。”
放弃一切，去迎接一个未知的结局？
“我不知道。”
哪怕是在这片天地间烟消云散，哪怕自己的努力变成一抹浮尘？
“……”
你为了什么，为她们付出生命？
“我不知道。”
你的这是对她们的无私吗？
“不。”
这是你对她们的愧疚吗？
“不。”
哦？
“这是我的伪善。”
……
时间魔术师的转盘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好像整个世界都加速到了某个奇点一般。
太阳不见了，天空中只剩下一道耀眼的轨迹。
天空在漆黑和明亮间不断变换。
一切都开始土崩瓦解。
一切都变得分崩离析。
一切都开始光怪陆离起来。
整个世界都不可名状，难以辨认出这方地域以前的容貌。
整个宇宙都仿佛在加速着，加速着，加速着！
突然！
“咔。”
一切都戛然而止。
“嗒。”
一切都被漆黑掩盖。
…………………………
……
……
……
……
……
……
……
无穷的黑暗之中。
一片静寂里。
林羽突然睁开了眼睛。
“……”
他感觉有什么液体泼到了他的脸上。
那是冰冷的，并不粘稠的液体。
睁开双眼的一瞬间。
林羽看到了天花板。
“有些熟悉的天花板……”
眼前天花板是林羽曾见到过的，灰黑色的天花板。
林羽动了动鼻子，他嗅到空气中满是铁锈与灰尘的气息。
四肢下意识的抽动，但是随即便传来了拘束的感觉。
“哟，老板，他醒了！”
一道充满活力的女声传到了林羽的耳朵里。
同样是林羽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这道女声响起后，不知道为什么。
林羽想笑。
但是他更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