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下棋

次日，犬山府邸

陈彻早早地起床，将昨晚整理好的行李箱推出来。

冷泉幼爱则在房间里四处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

“好了吗？”陈彻在屋外问。

冷泉幼爱迟疑了一会，她四处张望这间屋子，半响，她收回目光，然后向屋外走起。

车子就停在屋子门口，他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内。

冷泉幼爱站在车门旁，陈彻整理好之后就开了车门，车门旁的他与冷泉幼爱面对相视，他下意识的低下头，但他忘记了自己比冷泉幼爱高十几公分，低着只会与冷泉幼爱相视。

“你这次能平安的回来吧？”

冷泉幼爱向前走一步，整个身体贴在他的身上，手轻轻的拉住他的衣袖。

“我不允许你失败，你向我承诺过。”

冷泉幼爱握住他的手。

“所以……请一定要回来。”

他的肌肤无声地绷紧，右手紧紧的握住御剑·八岐的刀柄，仿佛要将剑柄捏碎一般，左手却轻飘飘的，仿佛从天空飘下来的羽毛，任由冷泉幼爱接住，握住。

“我承诺，我一定会回来了，好好的回来。”

“嗯。”

他们相拥在一起，然后陈彻直接走进车内。

冷泉幼爱窗外的目光依旧在他身上，但他特意错开视线不去对视，免得心软了想留下来，该走的时候就不能犹豫，漆黑的车辆似闪电般离去。

她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直到车辆的影子消失在地平线。

陈彻顺着后车镜看着她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直到无论如何也看不见。

京都府·八幡市

石清水·八幡宫，虽说位于京都，但并不在京都市内，而是位于京都府的八幡市。

京都府八幡市，离石清水·八幡宫最着名的石清水祭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但已经开始有一种节日的氛围了，许多人专门来参加这场与奈良春日大社的春日祭【也称南祭】相对应所的北祭。

车辆缓缓地停在山腰处的公路旁，昨晚好好睡一觉的陈彻下车注视着下方的城市。

每到一座城市，他都喜欢从山上观望一番，若是一座城市没有了山，他总觉得会缺些什么。

最后看了眼山下的城市，陈彻回到车上，向着山下驶去。

石清水·八幡宫，日本三大八幡宫之一，是仅次于伊势神宫的国家第二宗庙。

不仅是二十二社的上七社之一，同时也是守护京都内鬼门的神社。

车辆停在了山脚下，陈彻下车从怀中拿出照片与之对比。

这照片是上杉越给的，说是让他来京都的话，要先来这里拜拜码头。

确认后，陈彻收起照片，独自一人踏上了通往山顶的石阶。

行走中途，陈彻抬头望着山顶，近乎75度的陡峭石阶一直延伸至山顶，让人望而却步，不禁感慨【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这让他回想起来的路上调查的关于石清水·八幡宫的资料。

【自806年男山（石清水山原名）山顶上修建了六宇宝殿开始有八幡大神坐镇】

【男山半山腰有冷泉“石清水”涌出，在神灵坐镇于八幡宫之前曾有行基高僧建造的石清水寺存在】

公元806年，那时候曰本人力基本上没有可能在这样的陡峭山顶建造六宇宝殿这样规模的神社。

“这个神社不是单纯靠人力就能建造的，也就说存在混血参与，全曰本存在这种号召力的只有本家了。”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山顶，在鸟居旁发现了一块石碑，陈彻走上前去察看。

【八幡大神坐镇以来，作为源氏一族的守护神而备受崇敬】

【源氏中，拥有甲斐武田氏神器的御旗的源赖义曾在这里祈祷家族繁荣】

【并给长子源义家取名“八幡太郎”可见本人对石清水·八幡宫非常崇敬】

“源氏的守护神啊，也对，毕竟铃之森第一代丑御前就是源赖光。”

收起心思，陈彻走进神社。

前方是用石头建造的漫长道路，旁边有成排的石灯笼群。

陈彻原本就对这种富有意境的庭院感兴趣，怀着观赏的心情缓缓走过这条原本就漫长的道路。

越过这条石路便能看见南总门立在眼前。

总门和围墙之间有楼门、舞殿、币殿、正殿等大型建筑，建筑紧凑，但不会让人感到拥挤。

这让他在内心不禁感叹，在如此险境也能建造出如此瑰丽的建筑群。

要知道这些是至今为止有过六次营造和十七回修理的古老建筑，但即便如此它还是穿过了漫长的时间来到这个时代。

正殿周围修筑的回廊总长180m，楼门、舞殿、币社的着色花花绿绿，所有都被涂上红漆。

这里的场景让他觉得有些眼熟，思考一番这才想起在照片里见过。

“这里是那张照片后方的回廊，那么照片上的地点就在附近。”

加快脚步，神殿周围以若宫社为主供奉着几位院内社，都是木瓦板屋顶的歇山顶建筑。

若宫社供奉着作为女性守护神的应神天皇的皇女。

陈彻走进那张照片的地点，是若宫社旁边的庭院。

在庭院内的樱树下，一位男子摆放好棋盘静静地坐在树荫下。

陈彻脱去鞋，像是熟人般坐在男子的对面。

男子没有在意，捏起黑子准备落子。

“你就是过来挑战的上杉家主？”

“在下正是上杉家主，还请前辈赐教。”

听到陈彻应战，男子开始落子，黑子发出清脆的声音，落子右上角星位右侧的小目。

“这种以前的祖先们一辈子都碰不上的事，没想到在我有生之年竟然能碰上两次，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哦？以前还有人？”陈彻知道是谁，但还是提问。

同时捏起白子落子左下角的星位。

面对陈彻的落子，男子轻松写意，黑子没有进攻的意向，而是围绕星位作势。

“在你之前还有一位，但那也是七十年前的事了。”

七十年前，陈彻奇怪的望了眼对面的男子，这才发现男子的鬓角花白，但无论如何也看不出对方已经是最起码八十多岁的高龄。

“您保养的真好，看来对养生方面很有自己的体会。”

“不，没什么特别的体会，硬要说那就是心中有个念想就好。”

男子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随后伸手落子。

对方随意一手让陈彻看出了双方差距，恐怕对方一开始就故意占据星位，没有攻击他也是对他放水。

“有个念想？听起来有些不太懂。”

既然对方存心放水，那么此时就该奋力进攻，白子转变步步为营的气势，瞬间开始疯狂的进攻。

“不懂最好，不懂最好，懂得人活多久都不开心。”

面对白子的进攻，男子依旧不急不躁，白子在他看来已是落网之鱼，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不知您是否认识在下的祖父——上杉越？”

“上杉越？自然是认识，当年大闹东京，表演撒骨灰，骨撒天王之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

对方轻笑，这件事当年闹得可以说是整个曰本混血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现在想想他都觉得好笑。

这句话陈彻没有接，毕竟这种自家长辈的丑事就当做没听到就好，其余的什么也别管。

男子见陈彻沉默，越发觉得这件事好笑，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隐藏不住，好像绽放的花朵一样。

“别紧张，我不是你要找的人，只需要陪我下完这盘棋就行。”

对方虽然目前为止没有露出半点气势，但在陈彻眼中就像是盘旋身躯正在岩洞中沉睡的古龙，不需要任何气势，只是存在，就足够让人感觉到可怕。

【这就是……鬼皇吗？】

陈彻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是上杉家主，他是须佐之男命，他是上杉越的孙子，他更是下一代大家长，所以他不能胆怯，哪怕对方是白王也要握紧刀砍下去！

“前辈这么说，那么小生必定全力以赴，只是小生棋艺不精，恐怕很难让前辈下的尽兴。”

“无碍，只要陪我下完这盘棋就行。”

男子不在意的挥手，他本来就没打算跟对方认真下，只是普通的长辈与晚辈之间的棋局罢了，更何况能让他下的尽兴的，在全曰本恐怕也找不到几个。

“既然前辈不嫌弃，那么小生开始了。”

陈彻鞠躬行礼，随后捏起白子，举棋不定，思索片刻，随后落子。

白子刚落地，黑子就紧随其后，没有过多思考，白子再次落地。

这局棋，陈彻打算下快棋，苦思冥想绝对不会让这盘棋有趣，反而会觉得太过拖拉，对方没有在这方面对他有过期待，自己也的确棋艺不精，那么快棋是最明智的选择。

双方都没有思考，只待对方落子，自己就紧随其后，棋盘上不断发生棋子清脆的声响。

“终盘了，胜你七目。”

陈彻举在半空的手停了下来，这才发现棋盘上已经没有空点可落了。

“是我输了。”

鞠躬行礼，对方同样回礼。

“你很不错，比起你那不靠谱的祖父，你显然要更靠谱些，毕竟你面对死局会奋力拼杀，而你那祖父则会在输了后把棋盘给掀了。”

男子将棋子拾回棋盒内，陈彻这点比较对他胃口，毕竟跟一个输了棋就掀翻棋盘的无赖下棋久了，忽然出来个输棋后会向你行礼的人，正常人都会向对方升起好感。

“不，您抬爱了，比起祖父我还差了许多。”

“嗯！就是这样，这才是我熟悉的曰本人的样子，上杉越那家伙彻头彻尾就是个法国人，原本以为你也跟他一样，不想，让我意外了。”

似乎陈彻的回答很对男子的胃口，他指了指棋盘上没有收拾的一角说：“你看这里你是能双活的。”

陈彻也顺着男子的手望去，因为是下快棋，此前他根本就没有思考，任凭直觉的指引去下，现在顺着对方的思路望去，那么一处他的确可以双活的。

“谢谢指导。”陈彻低头致谢。

将余下的棋子全部收起来，然后将棋盒盖好，男子微笑，伸手指向着庭院的门。

“你要找的人在山下，下了山，向东走。”

陈彻顿了顿，起身鞠躬表示谢意。

“不管怎么说非常感谢你，那么小生告辞了。”

男子随意点头，算是应声了，陈彻这才离开前往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