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悟我
弗尔特抬起头看着月亮:“钟焉哥,别怪自己了,也别怪月亮了。”
“怎么了?”钟焉有意无意地接话。
“人总是要死的,不是今天死,就是明天死,无论是今天还是明天,他们死了我们总是要难过。”弗尔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石头大叔。这孩子出奇的老成。
钟焉轻笑道:“你说得对,说得对。”
他心里想,小胖子说的不过是句废话。
弗尔特又说道:“无论是我的爸爸死了,还是我死了,月亮总是要圆的,我们的死活改变不了月亮的圆缺,少了谁或是多了谁,月亮还是月亮,太阳还是太阳,我还是我,你也还是你。”
钟焉扭过头看向弗尔特,他眼中有点震惊,这句话听起来是句废话,但仔细思考,钟焉却好像感悟到了什么。那即将感悟到的东西与他若即若离,似乎答案唾手可得,却始终无法触摸。他想到了云山君说的那个东西——道。
钟焉叹了口气:“这是道吗?”
“什么是道?”
什么是道?钟焉恍恍惚惚,似是回忆起了那杯仙茶的味道。
他坐起身,指着一波又一波拍上岸的浪潮,喃喃道:“这好像就是道。”
“什么意思?”
钟焉站起来:“这个世界残忍又无情,可它不总是如此,它有时又充满了温情,时而赐予我们什么,时而又将赐予我们的夺走。”
小胖子点点头:“是这样。”
钟焉抬起头看着月亮:“那不过是我们的想法,可世界,它又是怎样想的呢?”
小胖子笑了笑:“世界什么都不会想吧。”
“是的,它什么都不会想,它依旧每天昼夜罔替,因为它从未想过赐予我们什么,也从未想过夺走我们什么,那一切不过是我们的一厢情愿,我总觉得世界对我不公,可它其实对谁都不公,因为它从未考虑过公平的存在,公平也不会改变它的存在,公平对它毫无意义,我们对它来说也毫无意义。”
“钟焉哥,这样的说法过于悲观了。”
“不,这是事实,我们总寄希望于它能帮助我们什么,可它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们的希望只是对于我们有意义。”
“是这样吧。”
“是这样,无论何事,对谁最有意义,谁就会最上心,求人不如求己,祈求天是毫无意义的,我们的愿望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完成。”钟焉向海岸走去,双脚浸泡在海水中。
“钟焉哥,你……”
钟焉静静感受着海水的温度:“泰格利教我感受这个世界,感受世界的美丽,也感受它的残忍。”
“你明白了什么?”
“我不明白,我现在什么都不明白了,但是我又好像抓到了什么。”
钟焉想要抓起海水,海水却又从他手中流逝:“就像是这海水。”
弗尔特摇摇头:“完了,钟焉哥傻了。”
钟焉越来越觉得晕眩,那杯清茶的味道爬上他的味蕾,触摸着他每一根神经。钟焉张开双臂向下倒去,扑通一声落入海水。
“钟焉哥?”小胖子一头雾水,他也不知道该不该叫一下钟焉。
海水漫过钟焉的身体,钟焉的身体沉了下去。
一个个熟悉的面孔映入他的脑海,一句句熟悉的话回荡在他的耳边。他想起了被他杀死的骑士,也想起了被骑士们杀死的大家。
“泰格利……村子……西风村的大家……”
过往的经历如走马灯一般出现,他在幻想,幻想自己拥有父母的生活。
妈妈给他做饭,爸爸对他讲故事。他自由快乐地成长,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医生,很受大家的欢迎。
又幻想泰格利没有死。
他跟随泰格利继续练剑,成为一名剑士,游走四方,为泰格利养老,在西风村度过平静的岁月,和希尔薇娅结婚,生一个孩子。
他又幻想,这世界到处都是黑头发黑瞳孔的,和他一样的人,大家谦虚而又努力,善待他人,也受他人善待,每个人都像家人一样,彼此关爱,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最好没有魔法,大家辛勤劳作,共同生活,建立一个美好的家园,让那些金发碧眼的家伙不敢欺负他们。
那该多好呀。
他又想起了灵渊镜里的那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那不是考验,而是经历过那些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呢?
云山君说过:“你所看到的,你所想到的,皆是由你自己决定的,你若想死,谁也拦不住你,你说不想死,那不管多少困难都不能阻止你活下去。”
所以,自己当时没有死,是因为自己想活着。
自己的想法,与世界的道。
何为道?它会在夜空中闪烁,会在海浪中翻滚,会在大地中萌生。它不会厌恶谁,也不会讨好谁,因为那是天道,只由天决定。
“你的道又是什么呢?”
云山君的话回荡在钟焉的脑海里,像是一曲挽歌。
另一个声音却在岸上尖叫:“不好了!钟焉哥要自溺了!”
小胖子的话立刻喊来了大家,所有人急匆匆跑过来。
“人呢?人呢!”乌尔德大喊。
小胖子咽了口唾沫,慌张地指着海浪:“下去了。”
爱尔莎懵了:“下去了?”
“沉下去了!”小胖子急得大叫。
利奥一个猛子扎入海中,乌尔德上衣一脱也紧随其后。
希尔薇娅很着急:“怎么会这样啊,多久的事情?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赫尔责怪弗尔特:“为什么不早点叫我们!”
小胖子跳着脚解释道:“我……我们原本聊天聊得好好的,突然钟焉哥就傻了,哎呀也不是,就是疯了吧,反正一开始他说要感受什么的,然后我就没管他,没想到他沉底儿,我看他都有一大会儿没上来了,我就越想越不对,我就叫你们来了。”
赫尔一拍脑门:“哎呀,他别是想不开了吧,之前就看他一直绷着脸,今天希尔薇娅醒过来之后看他好了点,以为他缓过来了,现在想想他是没有牵挂了,要自我解脱呀。”
“行了行了,别说那么多了,救人要紧。”爱尔莎打断他们俩离谱的分析。
不一会儿,利奥呛了两口水上岸了。
希尔薇娅急忙将哥哥扶起:“怎么样了?”
利奥剧烈的咳嗽,指了指身后。
扑通!
乌尔德将钟焉丢上来,赫尔赶忙接住了他。
爱尔莎赶紧过来摸了摸钟焉:“身体还热着,肚子里全是水,快,把他扛到肩上,让他嘴朝下,把水呛出来。”
赫尔连忙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