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熟人

V2城的街巷纵横交错，犹如一座迷宫，鳞次栉比坐落其间的有药材市场、兵器市场和杂货市场。唐森然在房顶上跳跃好像在平地一般健步如飞，确认不再有人跟踪后，他跃下房顶，轻声落地，然后仿佛一切没有发生似的，压了压帽檐，闲庭信步地走入了喧闹的人群之中。

唐森然走进药材市场，这里早已是人流如潮、人声鼎沸了。走在市场中，仿佛置身于欢腾的海洋。年过半百的富商、老爷带着仆人悠闲地穿梭在摊位之间精挑细选着各种药材，还有一些行色匆匆的年轻姑娘背着背篓、小伙子挑着扁担，往来于各个摊位之间，兜售着自己刚刚采摘来的药材。小贩的吆喝声、人们买卖时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唐森然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有些失望，上面的药材虽然种类众多，但并不稀有，都是些寻常货色，和他怀中的司夜续命丹相比，简直天地之分。

唐森然自嘲地笑了笑。表面上对收下药品十分拒绝，但心底里还是非常想要的。毕竟有了它就相当于多了一条性命，这样的好东西，真的是多少都不嫌多。当然，作为药仙司小夜的徒弟，这些灵药他自然都会制作。本来唐森然特意在V2城停留一阵，也是为了搜集购买一些天材地宝，以备不时之需。不过现在看来，确实是奢望了。

灵剑祭之乱中，四灵仙人为了拯救苍生，毅然决然选择开启诛神大阵。为了催动大阵，强行吸取所有人的灵力和大陆上绝大部分的自然灵力，才得以解决混乱，使大陆重获安宁。但后果就是，大陆上的人失去了体内的先天灵力，不能再随意运用，只能依靠灵武灵器来重新使用灵力。而大陆上的天材地宝也因自然灵力的枯竭变得少之又少。从前多如牛毛的奇珍异宝，也真正变成了稀有之物，难得再见。

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不过这续命丹应该……用不到吧。唐森然心里想着，等一切尘埃落定，还是把这东西物归原主，拿着它心里总是不太踏实。

“老钱，听说了嘛？最近要有大事发生了！”

“哦？什么大事？”

唐森然一边走一边看，忽然被身旁摊位两位摊主交谈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安平镇的黎云，你知道吧。”一位挺着将军肚穿着绸衣的摊主，捏着自己的小胡子，煞有介事地跟身旁身材略瘦一些的摊主说着话。

“知道啊，咱们赵城主的拜把子兄弟，黑漠一霸，他……怎么了？”瘦摊主一脸好奇地看着胖摊主。

“我在酒坊听王老三说的，前几天，黎云去了一趟明月酒馆，而且不止他，黑漠五大势力都去了。”胖摊主的声音不大不小，丝毫没有掩盖的意思，唐森然听得很清楚，不由得放慢了脚步，“虽然不知道五大势力谈了什么，但是，黎云离开明月酒馆的时候，带着灵剑军和黑漠佣兵团的大部分兵力，一起回到了安平镇。”

“黑漠佣兵团和灵剑军？黎云要干嘛？难道黑漠各大势力又要开始争地盘了？”瘦摊主的嘴唇上下蓄着的杂乱胡须微微颤抖，突出的眼角和前额上布满了深密的皱纹，“那岂不是金疮药和止血草又要涨价了？我得赶紧多进点货啊。”

胖摊主鄙夷地瞥了瘦摊主一眼，不屑地说道：“瞧你那点出息，眼里就知道钱。老夫想当年可是V2城最大的功法商人，家财万贯。结果所有人都练不了功法了，无数功法砸在手里，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现在不也好好的？”胖摊主挺了挺自己的大肚子，颇有稳坐钓鱼台的风范，“黑漠里的抢地盘纯属小打小闹，能有什么意思，再说了，黎云就一个安平镇，他至于让两个军队帮助他吗？”

“这……”瘦摊主挠了挠头，“我就有点不太明白了。”

胖摊主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个消息，雅兰城里御林军在频繁的调动。”

瘦摊主听了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嘴巴微微张开，满脸的皱纹里写满了震惊，说道：“难道……这……那……不战之约？”

胖摊主看着他的表情十分满意，肥硕的身子朝他挪了挪，大脑袋凑到瘦摊主耳边，捂着嘴巴低语道：“不战之约算个屁，咱们这个皇帝，又不是第一次开战了，那时候四灵仙人都还在呢，他都没事，更何况现在仙人们都隐世了，谁还能管他？他怕谁呀！”

“不是还有个四灵首徒吗？”瘦摊主同样压低了声音，问道。

胖摊主讥笑一笑，回答道：“唐森然算个屁，当年他四个师父都没能阻止皇帝陛下建国，如今他一个当徒弟的能干什么？你真以为他能把四灵仙人全部本事学来吗？有个百分之一顶了天了，仙人们活了几百年那才叫仙人，这小孩才活了多久，能有什么用？”

两人虽然声音不大，但唐森然听力过人，在一旁听得真切。胖摊主的话语并没有让他感到生气，相反的，他觉得这反而是绝大多数人最真实想法，本来嘛，初出茅庐的小子，怎么面对一个强大的帝国，更何况这个帝国的皇帝，曾在四灵仙人的眼皮子底下，推翻了旧的帝国。简直是有些蜉蝣撼树，螳臂当车了。

“按你这么说，这战是避免不了了？那我还是得多收点止血草金疮药，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瘦摊主无所谓地耸耸肩，战争对于商人来说，只不过是个挣钱的好机会，大陆百年无战事，上次灵帝国和北灵帝国的战争转瞬即逝，这次机会难得不得不把握住。

“你懂个屁！”胖摊主骂了一句，虽然看起来他比瘦摊主小了很多，但此刻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气势，“要是皇帝真把黑漠那群人给灭了，V2城以后和谁做生意，你的止血草金疮药平时只有黑漠的人才买，你打算就卖打仗这一次，以后就换生意了?”

“对啊，黑漠那群人没了，谁还会动刀动枪的，这刀伤止血的药材不就卖不出去了？”瘦摊主恍然大悟。

“当初四灵仙人为什么不管黑漠，不就是为了把这群恶人圈起来好控制吗，说白了黑漠就是大一点的监狱，里面的人爱怎么闹怎么闹，爱怎么打怎么打，外面的人安居乐业不受影响就够了。这叫非黑即白，阴阳调和。”胖摊主捋着自己的小胡子，“如果平衡打破了，虽说可能会安定一阵，但恶人总会再出现，到时候没有第二个黑漠让他们胡闹，遭殃的是谁？遭殃的是咱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这摊主懂得还挺多。唐森然笑着摇摇头，不再听下去，加快脚步，走出了闹市。

唐森然不再悠闲，快步朝着V2城后的大门走去。相较于集市与前门的热闹繁华，V2城的后门就显得冷清了许多，除了往来的货商，便只有几个过路的行人。

忽然，一位快步而行的少女映入他的眼帘。

少女秀发乌黑发亮，扎起高高的马尾，额头杂乱的碎发随着大步流星的脚步来回飘动。脸上带着不知哪里蹭来的污迹，眼眸却明如夜空星辰。没有锦衣华服，破破烂烂的衣服却如将军的披风一般张扬摆动。背后的一柄黑铁重剑黯淡无光，压在她的身上仿佛毫无重量。虽无鎏金镶玉，华冠丽服，却满是江湖风骨，大侠气概。

少女从唐森然身旁略过，带着一阵香风直扑他的脸庞。那沁人心脾的香气让他有些恍惚却异常熟悉，似乎是那儿时圣灵堂中神迹重现时的焚香照顶，缭绕不绝，这是唐森然获得新生的开始，这是他一生都忘不了的香气。

唐森然瞬间清醒过来，猛地回头，身旁是喧闹的人群，熙熙攘攘。他视而不见，眼中只有那少女娇小飒爽的背影，仿佛明月清风，渐行渐远。

她是谁？为什么身上带着圣灵堂焚香的香气？

唐森然真的很想追上去问个清楚，但他忍住了，因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不能再耽搁了。唐森然收拾心情，深吸一口气，将少女的样子默默记在心里。然后转身，毅然地朝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