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星源
翌日,尚是清晨。
阙封盘坐在床上,双眸轻阖。近十年坚持清晨修炼元气的习惯,这几日都没能进行。而今日,算是又重拾了起来。
这皇宫中的元气比起近海附近要浓郁一些,但与溥仙星相比,仍是相差甚远。元气于内府运转九十九道周天,少年方才结束修炼。
睁开眼时,余光看见坐在床边的粉裙女子。司瑶面对着自己,闭着眼睛,一只手放在腿上,一只手落在床边。浅眉轻蹙,臻首起伏似是坐着睡着了。
阙封见此微微一笑,轻挪着身子想要下床。许是因为下床的动作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她,司瑶忽然下颌重重一点,睁开了眼。
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少年坐在她身前,还光着一只脚踩在地上。
“公,公子,你要干什么?”
“我想洗个脸。”阙封说着,欲站起身。
“公子快躺下,小司去取水来。”司瑶慌忙扶着阙封,让他重新躺下。帮他盖好衾被,又小声说道。
“不是和公子说了吗,好好静养,有事吩咐小司就行。”一夜过后,见少年情绪倒还稳定,司瑶也松了口气。
“我看你也挺累的,就没叫你。”
“是小司失责,还请公子见谅。”
阙封没有回复,看着粉裙女子弯着身子靠近着自己,翘挺的胸脯就在眼前,她身上的香气也入了鼻。他红着脸侧过面庞,轻道了一句没事。
整理好床被,司瑶直起身来,看向阙封。见其侧着脸面色微红,先是有些疑惑,随后才意识到自己先前与他太亲近了。
“公子躺好,我去拿水和毛帕。”司瑶慌忙跑出门外,脸色亦是红润。比起闵茵与永清帝,她的年纪是最小的,如今不过十八,正值锦瑟年华。
没过多久,司瑶端着铜盆回到房中。她来到床边,先将铜盆放在桌上。
“公子,我扶你起身。”一边说着,司瑶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阙封。待阙封靠坐好,侧过身将手帕湿水,拧干,再欲为阙封擦拭。
“我自己来吧。”阙封伸出左手,说道。
司瑶俏脸上仍有些许红晕,犹豫了一下,将手帕递给阙封,轻声提醒道:“公子当心伤口。”
“伤在右边,不碍事的。”阙封接过手帕,擦了擦脸,接着说道:“而且我这伤也基本好了。”
“基本好了,不是也还没好?”
司瑶看向阙封右肩,这才注意到他衣肩上有丝许淡淡的血迹,想来是昨夜蹭破了伤口。
“还说没事,伤口都破了。”
“真没事。”阙封瞥了一眼肩头的血迹,这种外伤对他来说确实算不得什么。
“我去给公子拿身衣服来。”说着,司瑶转过身。刚走出屏风外,却又回来,站在屏风旁向阙封问道。
“公子喜欢哪种颜色的衣服?先说一下,黑色不行哦。”
她猜出少年大概会说黑色,只不过黑色的话,伤口再破了她就看不出来了,而且宫中也没有适合他穿的黑色衣裳。
既没有黑色,也就谈不上什么喜好了,阙封说道:“随意吧。”
司瑶点了点头。貌似,少年的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司瑶走后,阙封看了一眼四周,很快就又闭上双眸。但还没一会儿,门外又有脚步声传来。
司瑶于门外驻足,身后还跟着两个身着蓝色长裙的宫女。
“衣服都放我这儿,你们先回去吧。”
“是。”两个宫女欠身告退。
司瑶走进屋内,双手捧着木盘,其上有白、蓝、青三件衣袍。来到床边,交由阙封任他挑选。
“还是白色吧。”阙封说道。
司瑶颔首,拿起白色长袍将之展开。看了看阙封,脸色微红,许久之后方才小声说道:“公子能不能闭上眼睛。”
阙封一惊,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女子要给他换衣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白袍,不禁问道:“我这身衣服不会也是你换的吧?”
司瑶轻点了点头,就连耳根都是一片绯红。
“你们这没有宦官吗?”
“有是有,不过我这净颖宫没有。而且,陛下只让小司一人服侍公子,旁人都入不得此处的。”司瑶解释道。
“你叫小司?是这宫中的宫女吗?”
“妾身司瑶,是陛下身边的御侍。”司瑶欠身说道。
“司瑶,御侍?”阙封看向粉裙女子,没想到那永清帝居然让自己的贴身宫女来照看他这一个外人。
“你出去吧,我自己换就行。”
“可公子的伤……”司瑶也羞于给少年换衣服,但还是担心他身上的伤势。
“没事的,放心好了。”阙封轻声道,意念一动,司瑶手中的白袍飞至他的手中。
“那小司退下了。”司瑶欠身道。
常年跟在永清帝身旁,她自也见过这般法术。只是一直以为少年身上伤势很重,动用不得元力。
起身下床,少年换好衣袍,便想出去走走。
“司瑶。”看了看脚下,阙封唤道。
“来了。”房外等候的女子随即应道,走过屏风看见阙封已是换好衣袍站在木板上。少年修长的身材,面容亦是俊秀,一袭白袍加身着实称得上是清新俊逸。
看着阙封那双明亮深邃的星幕之眸,司瑶像是迷入其中,直到他投目过来,才回神低眉道:“公子有何吩咐?”
“有鞋吗?”
“鞋?”
司瑶看了看阙封的脚,又看向自己的脚下,尺码的差距属实有些大。这宫中多是女子,宦官也没有阙封这般高的身材,要找一双阙封穿得上的鞋并不容易。
“小司去尚衣处寻取,不过公子得等上一会儿。”
“我和你一起去吧,刚好想出去看看。”阙封说道。
已是明晓阙封伤势并不影响行走的司瑶并没有阻拦阙封出去的意思,毕竟永清帝也不曾有这般指示。只是如果光着脚在皇宫中行走,不免有失礼仪。
“没事的,这样就没人看得见了。”明白司瑶心中所想,阙封指了指自己脚下说道。
司瑶再度看向阙封双足,只见得水雾缭绕,将少年赤裸的脚给遮掩住。
话说回来,在这世俗中阙封已不是第一次光脚走路了。于他而言,即便赤足,也是一尘不染,亦不会有所不适。
“嗯……那公子随我走吧。”虽然还是有些顾虑,但司瑶没有再多言,生怕惹得少年厌烦。
司瑶在前阙封随后,二人一同向尚衣处走去。后者一直望着四周,而前者则始终微微低着头看着前方。路上遇到一些宫女或是官宦,无不向司瑶行礼道一声御侍。
旁人对司瑶的敬重显而易见,这显然已不是一个平凡御侍应得的礼数了。阙封对此虽疑惑,但并未过问司瑶。
而路过之人,眸中虽也对阙封充满好奇,但也只是微微致礼。
与永清帝一同平定海乱的墨公子,如今在皇城乃至整个领荆国都已是人尽皆知。断臂上仙墨公子,自是一眼就能识出。
终是到了尚衣处,阙封选了一双长靴。这次司瑶要给他穿上,他倒是没有再推辞。
走过一汪池水,看着水中游动的鱼。阙封想起小灵园的那一日,停下脚步,他失神地看着其中一条鲤鱼。
走着走着,身旁忽然不见阙封身影,司瑶吓了一跳,好在回首就看见少年站在水潭旁。
走到他身旁,司瑶正欲开口,见少年眼神,明白他或许是见景生情。司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不时瞄一眼他的星眸。
许久之后,阙封的目光才有所偏移。看到站在身边的司瑶,少年转过身,说道:“想起些事,走吧。”
“嗯。”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打扰他,也未问他是否有何心事。
侧首看着身边的粉裙女子,阙封逐渐明白永清帝特意让她来服侍自己的原因。她的心思细腻,话虽多了些,但也懂得分寸。
细细想,与她交谈时自己从不曾伤心过,反而时常会因她放松些。
“不知公子如今年岁几何?”走在道上闲聊,司瑶问起了阙封的年纪。
“再过几月,应当就十六了吧。”阙封略作思索后道。
虽看得出少年稚嫩,但也没想到他当真只有那般大。司瑶虽然对修仙不是很了解,但也明白十六岁的上仙有多惊人。
永清帝被奉为天骄,十九岁也未身处上仙之列。
“小司比公子年长两岁,今年十八。”
闻言,阙封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瑶抬眸看他一眼,也没有再就此聊下去。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静,直到快要回到净颖宫,司瑶方才又道:“公子伤好以后,就要离开了吧?”
“应该吧。”阙封并不否认道。
“看得出来,公子并非是池中之鱼。”司瑶接着说道:“小司虽不知宗门仙境是何等模样,但也明白这世俗之地留不住公子。”
闻言,阙封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天际。早晨的太阳升起没有多久,轻轻呼出一口气,阙封对司瑶说道。
“带我去见你们陛下吧。”
……
纵横帝曾宣告世间,要想走出源界,必须得有界主之允。所谓界主,即源界之主,位面之主。
依照星源之说,每一星体之中都有着星源的存在,星源作为修真星运转的核心,其内储藏着星内至强元力。只是星海中数万修真星,百万年来并无任一修士得到哪怕是一颗低阶修真星的星源。故而,这一说至今无从验证。
对于星源,始终都只知名讳,别无其他。甚至于星源是否存在,都不过是猜测。或许,百万年前的纵横帝曾经获得过源界星源,不然也不会有他纵横诸世的传说。
既然想要归去,那么不论是寻找源界之主又或是源界星源,都不能止步于此。只是,对于这源界少年并不了解,且百万年都未曾有人走出源界,阙封也不知晓自己能否成功。
正如过往一样,一切随心而行。
只此,便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