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暗恋与或

沙志觉得很愤懑又很难过，愤懑的是项得力、百事通那帮家伙拿自己找乐，难过的是他当时立马就面红耳赤，而且还有女神——女神一定注意到了他的窘样！

他在女神眼中丢脸了，他没好意思再去看左前方，只是手拿试卷发着呆，直到郭家宝推了他一下，才若有所失地拿起笔开始做题目。

第一节晚自习结束后，沙志没有像往常一样同李心刚、郭家宝一起去享受自来水的清凉，假装在做题目直到项得力、百事通、章子强等同桌以及闹事的江秋天那帮家伙通通都出去了，才迅速走到教室外的走廊上。

独自站在走廊上靠着栏杆边，遥望着对面实验楼黑色的屋顶，想舒缓一下之前的郁闷。事情已经过去了好一阵，倒不再愤懑与难过，但心中的郁闷却没有消停。

对面的实验楼与左边的教务楼之间隔着梧桐广场，但两边大楼的外形、结构、大小都差不多。两栋大楼都是红砖黑瓦的楼房，楼顶采用的是南北两面大斜坡的结构，上面覆盖着黑色的小瓦。

夜色中已经分辨不清那排成一行行的黑色小瓦，只有黑乎乎的一片。实验楼橙红色的外墙也已经很难分辨出本来的颜色，上下两层众多的窗户中没有一个透出灯光。

沙志以前去那里上实验课，做化学实验也做物理实验，但最主要是做化学实验，摆弄下烧瓶、试管、酒精灯等，但自从进入文科班以后再也没有进去过。

实验楼一楼有个房间是学校美术兴趣小组的固定画室，同班同学美术专业生韩中不时会去那里。

另外，有个玩单杠很厉害号称“大力水手”的化学实验老师住在一楼。大力水手可以用胳膊环着单杠，身体像风车一样地在上面旋转。但此时的那两个房间也没有透出一丝光。

左边教务楼的二楼中还有些窗户亮着灯，或许校长在那里办公。但沙志从未去过那里，更不知道校长是否在那里办公。

望了一会儿，沙志将目光拉回来。这时他身后已经没有同学经过，该出来的都出来了，已经出来的都下楼去了。

附近没有同学在，正好，他向上用力推出双手，伸了个懒腰，跟着对着揽云亭的方向长舒了口气，仿佛要把之前的郁闷全部吐掉。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去，右边的地平线方向还残留着一抹暗红色，那是夕阳留下的最后痕迹。但空中没有月亮，一点痕迹也没有。

白色的揽云亭反射着教学楼各个教室中透出去的灯光，但是往日看起来非常柔和的光线，此刻在他眼中都显得非常生硬。

尽管生硬，但长舒了一口气后还是一直静静地站着栏杆边远眺着，一直到李心刚、郭家宝他们回来。

李心刚边走边跳，当走到离沙志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侧身望着云秀湖左方说：

“今天有人不去享受美好的凉水浴，一个人独自在这里徘徊，是想找‘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感觉吗？唉，可惜现在只有花，没有雨也没有燕子。”

云秀湖左方，教务楼后面是个小花园，里面正盛开着月季、五月梅、美人蕉、鸡冠花等花儿，也生长着一些绿竹。虽然有路灯，但站在教学楼三楼的最远处望过去，那里的花儿叶儿影影绰绰，完全分不清。

郭家宝抬头望了眼黑色的天幕说：“‘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可惜，今晚没有月亮，应该是——，就是——”

沙志没好气地扫了二人一眼：“想卖弄，没心情。”说完又把头转向了对面的实验楼。

李心刚嬉皮笑脸地对郭家宝说：“你说沙志会不会是暗恋？”

沙志的心一沉，赶紧转过身说：“没那回事，只是有点不痛快。”他本想批两个家伙不够朋友，但听到“暗恋”一词后忍住了没说。

郭家宝瞪了李心刚一眼，跟着拍了下沙志肩膀说：“被起哄闹的？”

李心刚面对着沙志双手做个传球动作，跟着轻轻往上一跳，当身子落下来后说：“多大的事，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

虽然已经在走廊上舒缓了一阵，但沙志内心还是有些难受，喉咙也似乎有点发堵，吞咽了几下后说：“唉，你们这帮家伙！”

“太不给面子了，是吗？”郭家宝笑着说，“当时有个人脸红脖子粗，说不定是真喜欢小组长！”

“没有的事！”沙志赶忙说，“我可能——，我想我还是不习惯被拿来开玩笑。”

“那可是小组长，我们班的美女同学！”李心刚笑嘻嘻地说，“是有大问题。”

“没办法，不能同你俩比，一个长高了一个长大了，特别是有人还是过来人。”沙志苦笑着说。他知道不能再被动，转守为攻了。

“今天真热闹，很久没这么热闹了！”这时百事通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和项得力、江秋天一起从教室前门那边走过来。项得力跟在后面说：“感觉不错吧，小伙子？”

迅速走近以后，江秋天故意一本正经地说：“你们小组长，那可是我的小学、初中老同学了，大方又有礼貌，绝对的大家闺秀。

“人家主动走过来，亲自送货上门，不，送卷上门，你这家伙竟然不好好说一句话！可以表示感谢也可以表示慰问嘛，什么也不说，把我们男子汉的雄风放哪里去了？”

“‘送货上门’，这话有意思！”百事通皮笑肉不笑地说。

“慰问？”李心刚故意扫了江秋天一眼，“你说话能有点水平吗？”

江秋天哈哈一笑说：“管它是慰问还是什么，可以再送她回去嘛！依我看，完全可以把她再送回去！”

“你以为他是岳云？”江秋天的话没有完，项得力已经手指着沙志说，“你不会是想他们在教室里也杀上几个来回吧？”项得力平时看起来比较严肃，但现在已经呵呵地笑了起来。

身在岳城，同学们对岳飞的儿子岳云的故事也很熟悉。岳云与韩世忠的儿子韩彦直你送我我送你，三进三出杀得金营人仰马翻。自古英雄惜英雄，何况是少年英雄，岳云与韩彦直的故事自然马上被提到了。

“为什么不行？”郭家宝也凑起了热闹，“我看行！要不然来个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八相送”？”

“你们这帮家伙，”眼见一帮人越来越兴奋，连郭家宝也开始上阵了，沙志不快地转过身去面向云秀湖说，“快要被你们玩死了！”

“组长扭头将欲行，忽闻身后踏歌声。白衣江水深千尺，不及沙志送我情。”江秋天踏着地板说。

“不对，”百事通马上说道，“沙志这刚刚转过身去，明明是‘沙志扭头将欲行，忽闻身旁踏歌声。白衣江水深千尺，不及组长送我情’？”

“百事通在宿舍里说再吹一会儿，没想到这么快就吹上了。”项得力边说边笑。

“李白赠汪伦，这诗写得不错，百事通也写得不错，”江秋天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沙志，你可要时刻准备着，明天还会有机会，到时候来个三进三出，明天没有，后天一定会有！”

“你这是在算命吗？”李心刚笑着问。

“什么算命，我这是金玉良言。”江秋天说。

“金玉良言？我看还是算了。”百事通耸了下肩膀，一脸坏笑着对沙志说，“小伙子，你看人家多大方，又漂亮又大方的小组长到哪里去找？多好的小组长，可惜啊，她不是来找我！”

“胆子要大一点嘛！”项得力说。

江秋天马上接着说：“对，胆大......”

沙志有点生气地打岔说：“你们这帮不学习的家伙，哪一天找个机会把你们一个个全给卖了！”

虽然有点生气，但这次没有转身回头，只是眼睛向左扫了一眼，却发现教室前门外栏杆边兰江秀正冷冷地望着他。

尽管兰江秀是个长相非常英俊的同学，长长的睫毛甚至可以用英气逼人来形容，但他心中更不爽了，可有气却无处可发，只好把目光又投向了对面的实验楼。

百事通哈哈一笑对江秋天说：“谁说我不学习，不学习的肯定是我身边这位算命先生。”

江秋天马上反驳：“什么算命先生？瞎说，我正准备考重点大学，不在伟大首都的绝对不去！”

郭家宝说：“你牛！”

李心刚笑着跟道：“当然是绝对不去。”

江秋天也笑了，环顾了一下众人说：“牛皮，那也得看会吹还是不会吹，在哪里吹......”

“难道你想爬到树上去吹？”百事通抢着说，“要不然，先摆个吹的姿势看看。”

江秋天说：“我还没有说完呢，你怎么抢我的话......”

“不抢不抢，你赶快吹，赶快吹。”项得力又已打断江秋天的话。

“你这是吹什么，想把沙志吹得飘起来，去会嫦娥？”郭家宝说。

“嫦娥，”百事通马上站到江秋天的正前面说，“还是先把我吹上去吧！”

“就你这体格，碰到那天蓬元帅在天上打起来麻烦大了。”项得力指着百事通说。

“要说百事通长得黑，但肯定不如天蓬元帅黑，但再黑估计也打不过那老猪。要不然先把我送上去？”李心刚笑着说。

百事通伸手指着几个人说：“你们这是要为难江秋天了。不过不用担心，江秋天开始发功吧，我来助你一嘴之力。”

江秋天说：“算了，还是请你们把我送上去，我也想见见仙子！”

沙志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指着一帮人说：“你们这些家伙！”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几个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同学的逗笑，暂时的不快，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遗忘。

只是不愿被取笑，只是不愿被当作笑料，但是又有什么关系？

玩笑、逗乐、开心、忧伤、难受、委屈、难过、伤心……，生活中一样都不能少，也一样都不会少。

时间一过就会消散得无影无踪，再也不用想起。

因为少年正在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