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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雄狮之章

他向后仰,靠着身后勉强称得上光滑的石块,拔下塞子喝下一口温热的烈酒,顺势抬起手掌捏住黝黑的木棍,轻轻转动起被火舌舔舐的鲫鱼。

“噼啪,噼啪”,星火溅射着跳跃出来,橙黄的火焰在金色的瞳孔里燃烧。海斯捏着褐色的盐袋,眉头紧锁,思索着眼下的一切,表情里充满怅然。

“少放点盐,海斯。”

不多时,艾德文娜抬起手中的羊皮本,开口提醒他。

“不,我还没放呢。”海斯背对着她,没有回过头:“只是,这总比难以下咽要好吧?”

“你知道,我觉得我还是应该适当的争取一下。毕竟撒盐对于我来说,可是唯一的弥补方式!”

“你迟早得接受现实,海斯,你没有做菜的天赋!”

艾德文娜瞧了一眼今夜的晚餐:“唯一有可能的……也就是你上辈子,或许是一个关于盐巴的宗教的狂热信徒。”

“我仍然记得那一次,你居然白痴到往曲奇上撒盐……”

她为此抱住肩膀,心中明了海斯断然不会听取劝告,“感谢缪尼斯,你向来是个固执的杂种!”

“幸运女神……”海斯不敢相信她居然还记得这事,眼下只想赶紧开口为自己辩驳:“实际上,那时我只是决定不再墨守成规!”

“哦,从那时开始你就决定不再墨守成规了吗?”

听到回答,艾德文娜不禁挑了挑眉毛,“这还真有意思……”随后露出微笑,并用拇指夹住掌心短小的羽毛笔:“毕竟截止到目前为止,你一辈子都在墨守成规!”

“哼哼。”她差点被自己逗笑,“我看……”如此,她又揶揄的耸了耸肩膀,“你似乎也没有什么跳出墨守成规的天分!”并很快决定从他的身上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注视起手中绘制到一半的布防图。

“然后……”对此一边思忖,一边抬起手来,准备将营寨四周的哨点,还有守卫换班的时间标注清楚。

如是,又开口询问道:“缪哈姆德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心中猜测,也许杰佛里并不会愚蠢到这种地步……但这依然可以作为参考,或等待雄狮骑士团的骑士补充,亦或再派个斥候进去探查,这都是不错的选择。纵使,有些时候,她甚至能够诧异的发觉,她的对手居然真的只是个傻逼。

“嗯,早些时候有信鸟来信。”纳尔塞回头看了一眼布置拒马的骑士:“他说,今夜就会抵达这里。”

“也就是索尔兹伯里峭壁……”

艾德文娜在布防图上撂下最后一笔:“看来那里既没有恶魔的身影,也没有道尔蒂城的伏兵。”

“有趣……到底是什么叫它们觉得,贾德森镇还有西维尔镇比道尔蒂城更加富有?”

“显而易见,恶魔根本就没办法啃下道尔蒂城那块骨头。背靠天险,易守难攻……对于它们来说,这倒是个正确的决定。”

“你不能假定,对于它们来说,到底什么才是正确的,海斯。”

“若是它们知道,西维尔的后方,耶基斯镇是个四通八达的交通枢纽,再加上王国援助的马车,镇子上的那点人连同那点可怜巴巴的物资,用不了半天就能全部迁去别的地方……”

“想来……恶魔的斥候在阿尔特斯确实没有什么优势。”

“我们理应去考虑更多的事情,艾德文娜。”

海斯拿起木架上的烤鱼递给她:“战争从来不是棋盘上的游戏。”

“不论如何,村民们所面对的,都是流离失所。”

“硝烟与火焰会摧毁那里!”

“哇哦,这个时候你倒是还顾得上感伤。”

艾德文娜摆手拒绝了海斯递来的烤鱼:“从来没人强迫他们离开那里。终有人会死去……”

“如何,对于流离失所而言,难道死亡还要更加难以接受?”

“他们甚至不配抱怨!”她眯着眸子,用力合上了手中的羊皮小本:“当然,我才不在乎这些。”

“眼下总比将来更加难捱。”

“若是你想找能够支持你的家伙,我看还是等待缪哈姆德吧!”

随后,站起身来:“不过倒也没错。至少这还是件好事……虽然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但稳妥一些总是好的。”

“我并不是在阻止你艾德文娜!”

对此,海斯没有再进行过多的辩论,只是抬手解开盐袋的系绳:“你知道的,我与你同样担忧着洛佩斯的安危……”

“而唯一的不同……就是我总该为骑士的性命负责,不能一句话就将他们推向死路。”

“唯一的不同……”她顺着海斯的话语呢喃着,接着抬手指了指他的胸膛,“好吧,这就是你认为你所需要的?”

眼下的问题,对于艾德文娜来说,他们已经在这个该死的营寨旁都已经耽搁了太久,“想来,一切似乎都未改变。猎户与领主也不过是一线之隔。”

这并非是对海斯的抱怨,只是认为自己必须要去做该做的事情。

“所以……”

接着,她便表情严肃的转过头去,语气显得不容置疑:“我们今晚就会对伞姑河营寨发动突袭。”

若是早些时候,海斯这个老家伙还能够用兵力不足的幌子搪塞她。但现在,她们手里握着至少一万重兵。

“不,我不会阻止你的,艾德文娜。”海斯望着手中的烤鱼,脸上挤出一抹微笑。他知道,他也总该去做他该做的事情:“但有些时候,我必须说这些话。纳尔塞已经和波鲁克定下了约定。我们本可以等待雄狮骑士团的消息……”

“哼哼,真是完美的发言!你向来是个愚蠢的混蛋,对吧,海斯?”

清冷的空气里,只留下冷淡的嗤笑:“就像说好的一样,我会带走一半的骑士还有二十位牧师!”

如此,她对这件事下达了定论。虽不知为何,心中并未因此获得那抹的宁静。但总归是褪去了暴怒。

于是,就这样抬起目光凝望近旁的湖泊,“不过……”金色的眸子,转瞬即逝的叹息,明镜微波粼粼,她深深的呼吸着,“你是对的,海斯!”随后吐露的话语,便终于不再那么与他针锋相对:“做你该做的事情。”

少许的,她的眸子中流露出柔软:“洛佩斯没有办法选择做一辈子的猎户。”

“是啊!”

海斯添上一把木柴,恍若自言自语的回答着:“但他从来都是那个小家伙。”

“说起这件事……有时,我倒希望我真的只是个糟老头子。”

“嗯……这倒是个不错的笑话。”

艾德文娜顺势抱住肩膀:“只思忖生活好的一面,这倒是极端的傲慢。”

“好吧!”

海斯嘶哑的笑着,仰起脖子咽下一口烈酒,然后又张嘴咬下一块鱼肉,“我确实……向来都是个傲慢的家伙。”话音落下,与艾德文娜相视再无言。

他明了自己的固执,因此察觉在思想里作祟的旧时荣光将他裹挟。

他那私心,驱使着他紧握失而复得的一切,把渺茫的希望寄托于菲利普。二十多年的时光,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一瞬间,他甚至难以分清,其中又有多少是真正的为洛佩斯而去考虑的。

他如此询问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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