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秋狝惊魂(下)
陆绘伸手抄起地上也不知是伤还是亡的盾兵的圆盾,将手臂套入下侧皮挽,左手捏牢上部皮挽。入手只觉得湿漉漉得十分难过,也分不清是汗还是血。
此时只有十只左右虎豹妖兽还在不停冲击着前排的防线,虽然说兑换比极为吃亏,但毕竟从数量上来说,陆家已经占尽了优势。眼看这十几只妖兽要被斩尽杀绝,小草地上也没有后续妖兽出现,这场虽胜尤败,莫名其妙的战斗也即将进入尾声,胜利就在眼前!
就在前排众人加劲,又连续刺倒两只黑豹之后,忽然后排被保护在中央的人群中出现一声惨叫。陆绘分心往后瞄了一眼,忽然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个好像是三房的族中年轻人,肚腹裂开,内脏滚了一地,一时间没死,还在挣扎。但明明此时妖兽都被挡在外围,内圈什么妖兽都没有。如此血腥,早已经忍了半天的陆绘差点吐了,远程射杀和近距离刀砍枪刺绝不一样。手脚流血和肠流一地,也不能相提并论。瞄了一眼陆绘就转头继续战斗,并没有看到就在内圈的陆绮等两三个姐妹都已经吐了。
当陆绘再一次勉力抵挡住一头五尾独角红豹的扑击,并且和陆槟两人合力刺死红豹之时,内圈又传来惨叫。转头看去,又一人被什么东西砍断大腿,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听见地上坐着的陆绦强撑着站起来大喊:“有个白色虎豹似的妖兽,一下抓扑之后,转眼就消失了。大家背靠背,别被偷袭!”
陆绘内心狂震:“我靠,还会隐身,是什么东西,这技能太强了。”陆槟和陆桨同时大喊,一个喊:“加把劲,外面还有妖兽先拿下,不要被夹击。”一个喊:“盾排和长枪都围起来杀。”外圈仅剩的五六个妖兽,在四五十人围殴之下,很快被扫除。这时,内圈又一人被妖兽爪子斩断肋骨刺破心脏,惨叫着倒地而死。剩下一百三四十人,纷纷与边上的人背靠背站定,武器向外满脸惊恐万状。
也许是众人的警戒,让隐身豹无计可施,有二三十呼吸时间,山顶静悄悄,人人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又过了一阵,还是毫无动静,有人不知不觉间放下了短剑,就在这时陆绘的眼角余光分明看到,一只白色豹子的虚形往空中一跃,右爪往一人脖子划去,那爪尖似乎还闪动着白色光芒。被袭的族卫队弓手躲闪不及,下意识拿手去挡,却是手臂被切断,爪子继续滑下,下巴连着半个脖子也被切断一半,只能不甘地倒下,连惨叫都没发出来。
陆绘看得真切,就在这挥击的一刹那间,那白色豹子显现出身形。此豹通身雪白,额头隐隐有黑色花纹。显形的时间,前后不到一个呼吸,一击之后,就立刻消失无形!众人大哗。
“这,怎么破解?怎么破解!”陆绘在心中呐喊。
还没等想出办法,陆绘就觉得下丹田忽然一阵燥热,正心中诧异暗叫:“不好!”那白色豹子却闪现在身边陆槟的身前,陆槟正在与陆桨背靠背防御,没料到白豹忽现。只见它右爪闪电般横扫而过,陆槟持剑的手刚刚要挥动,腰腹就几乎被一斩而断。白豹一闪逝,消失在空中。
那一刹那,陆绘看见,陆槟眼中好似露出对生的无限留恋。稍稍抬头看了看陆绘,抬手将手中黑剑扔了过来。短短两米距离,陆槟也已经扔不动了,黑剑下落插在陆绘脚尖之前的地上。随后他上身向前一俯,整个人折断倒在了地上。
眼泪滴落在地上,陆绘却已经没有时间伤悲,场中的杀戮还在继续。也有两人想要逃下山,但结果就是被白豹追上抓断后颈。在妖魔和人类之间,逃跑、投降等等,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你死我活灭尽一方。不到一炷香,又有三十余人倒在豹爪之下。陆桨仰天狂吼:“难道天要灭亡我等!?”
就在这时陆绘就感到下丹田又一次发出了燥热。“这豹在我边上?”说时迟那时快,陆绘大脑中的念头还在闪动,白豹已经隐隐出现在他的左前方。陆绘下意识地举起盾牌格挡……与此同时,丹田泵出一股热流,手太阴肺经急速脉动,灵气如有激流在经脉中涌动,举起的手臂上各个毛孔犹如受到惊吓一般封闭成小疙瘩,皮肉急速绷紧!
镶嵌着一层铁皮的木盾被瞬间切穿,陆绘的左手臂已经感受到妖兽爪子上的冰凉。右手却如下意识一般,那前世今生曾经千百遍熟练之虎戏一招“下扑”,右手带着黑剑往下直直一砍。
黑色的两尺长短剑,剑尖冒出几乎无人可见的极细微白芒,直直劈在了白豹脑袋正中。
一声“孟!”的低吼,闷响传遍山顶,白豹又消失了。
可这一次,一滴红色血液,又一滴红色血液,相继从空中凭空冒出。直至如水壶洒水一般,血水喷洒而出。渐渐一头白豹从无到有出现在众人面前,额头一条伤口喷着血液,继而四爪一软摔在地上,躺倒不动。
陆家众人动都不敢动,似乎连喘气都不敢大声。也无人看见,头顶空中一直静悄悄盘旋的灰色老鼠,在战斗结束后,振翅转向飞往岐山深处。
……
牛车在烈日下,蹒跚地往回走,驼牛也好像被悲伤的气氛感染了,闷着头拉车一声不吭。七辆牛车上,整齐地摆放着族人尸体,共有九十七人在这次妖兽袭击中牺牲。经过清理,六十二具尸体运回陆家庄安葬。一些已经找不回比较完整尸体的族人,只能就近掩埋在了岐山里。
那白豹还躺在一辆牛车中,是陆桨说要留下一些尸体给族中长老辨识,大部分来袭的妖尸都被悲愤的族卫和年轻族人砍碎了。陆绘平静地跟在队伍中走着,手扶着剑把,那是十伯陆槟的遗物黑剑。眼中没有悲伤,只有冷漠。这两天来,白豹扑击的画面,反反复复在他脑海中,爪落!人断!此仇不共戴天,但白豹已被斩杀,连发泄的方法都没有。愤懑在陆绘心中凝聚,牙齿都咬出血来。
离陆家庄还有六七里地,远远看到路边已经等候了数百人,这是骑兵先行一步奔回家族,去报的信。等回归的队伍接近迎接的人群,低低的哭声已经传了过来。陆绘父母也在迎接秋狝的族人队伍中,看到陆绘完好无损的走在队伍中,母亲忍不住捂嘴“呜呜”地哭了出来。
……
第二天清晨,祠堂再开,迎来了数百人的祭拜。本次秋狝折损族人九十七名,在陆氏本支迁移到岐山郡八百余年里,可排在第五的重大损失。族长低沉的声音念着祭文,重申了家族将继承先祖遗志,斩杀妖魔,护卫族人。最后将所获四种魔兽和白金丝蟒献上。
上午,陆绘和陆槿父子来到五族长家的灵堂,给陆槟的灵位上了香。然后三人在后堂落座详谈。虽然陆绘昨晚已经在会社仔细汇报过本次秋狝的经过,五长老已经有所了解,但这次更仔细介绍了陆槟英勇斩杀魔兽,和被偷袭牺牲的经过。最后,陆绘捧出黑剑归还五长老,五长老却是不接。
经五长老介绍,这把乌沁铁陨石制作的剑,是三百年前的五房的长老偶尔得到后,一直是保管在五房的长老手中。这次五长老把剑给了儿子,带去岐山杀妖兽,最终正是陆绘手持这把剑,斩杀白豹为陆槟报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最后他说:“所谓天理昭昭,自有定数。这把剑从陆绘曾祖父这里,传到我手中,现在正是应该传到陆绘手中,切勿再推辞。”陆绘也不矫情,站起来捧剑过顶称谢。
最后五长老通知陆绘,本次仙门外门选拔,家族按惯例,会在八月初六出发,八月初五也就是后天卯时,在会社讲述注意事项。陆绘点头称是,然后父子二人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