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粉头和钢头
第48章 粉头和钢头
江都已然是一座死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随处都能看见蜷缩在地上的尸体,虽然已经烧了一天一夜,这里依然到处是火光、烟尘,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和死人的臭味。
点点被带到一个开阔的地方,这里已经有二三十个像他一样的男孩,一群宫里的太监正浑身颤抖着在孩子们之间来回穿梭逐个辨认着,哆嗦成一团的孩子们吓得惊叫着、哭泣着。
“他是,他是选诏的!”一个太监尖叫着指着刚被送到这里的点点。
那个浓妆的女人反倒吃了一惊,她看了一眼太监又看了一眼点点,惊讶地问点点:“小子你是不是昏了头跑错方向了?”
点点低着头没有说话,这时一名骁果走了过来。
“拿钱……才交人!”黑瘦汉子立刻来了精神。
“钢头,先交人!”一个阴沉的声音传了过来,这声音让这个叫钢头的汉子浑身一哆嗦,他立刻耷拉下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点点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带过来吧!”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点点很快被带进了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房间太暗了,过了好一会儿点点才隐约地看见对面坐着一个人。
“那群太监已经胡乱认了不少人了,唉!”那人在叹息了一声后又有气无力地问道:“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点点的心开始狂跳了起来。
那人迟疑了一下,探出了身子,点点这时才看清这是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
刀子昨晚在皇宫边上守了一夜,可那些金甲武士再也没有出现,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觉了,本想睡上一会儿,可宇文化及偏偏又把他叫到了这儿,现在他困极了。
“他们是在哪儿找到你的?”刀子打了一个呵欠问道。
“我不知道!”
不知怎的,点点总觉得眼前这人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住哪儿?”
“我只知道昨天还在这里,在一个四周是高墙,一个满是樱花树的大院里。”点点知道只有说真话才能避免受伤害。
“噢!”刀子点了点头,“和你一起离开的那些人,他们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我是偷着一个人回来的!”
刀子有点不信:“是吗?你回来有什么事吗?”
“我要找我一个朋友,我和他约好要在今天见面的!”
“朋友?”刀子沉默了一会儿,他不太明白点点这句话的意思,他怀疑眼前这个男孩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看来你确实是我们要找的人!”刀子正说着话时又有一个男孩被送了进来,这个男孩已经浑身颤抖连站都站不稳了。
“你认识他吗?”刀子问道。
点点瞅了一眼这个小男孩,摇了摇头。
“先把他领下去吧!”刀子用手指着点点,一名武士走了过来将点点领出了屋子。
刀子看了一眼刚进来的那个男孩,他皱起了眉。
“你叫什么?”
“杨树青!”小男孩声音颤抖。
刀子一听就冲男孩身后的那名武士摆了一下手说道:“他这是第二次被送来了,去!省得再送来!”
那武士提刀把那可怜的孩子拎了下去。
刀子困极了,他想先睡一会儿,他刚把闭上眼睛外面又有人走了进来,刀子只好硬撑着把眼睛睁开,他一看进来的是宇文化及内府的李总管。
“李总管,有什么事?”
“刀子兄,陈陵到了江都,将军请您陪他四处转转!”
刀子点了点头,他问李总管:“陈陵现在在哪儿?”
“他去了皇宫!”
“好吧!”
刀子站起身,他叫来了疤子:“去放了那个选诏的孩子,叫钢头、粉头看着,那孩子到哪儿就跟到哪儿,另外你带几个人远远地盯着!”
…………
陈陵来到皇宫,望着一片废墟他心如刀割,陈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泪流满面大呼道:“皇上,臣该死,臣来迟了!”言罢陈陵放声大哭,跟随陈陵而来的那些军士们也纷纷跪下嚎啕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陈将军……陈将军……”,陈陵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小声地喊他,他急忙转过身来,他看到一个太监蹒跚着走了过来。
这太监衣衫褴褛,浑身的污渍,陈陵并不认识这个太监。只见这个太监来到陈陵的身边俯下了身子,他在陈陵的耳边小声地说道:“陈将军,皇上没有死……”
“啊?”陈陵大吃了一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太监,那太监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四下观察着。
“昨天晚上我亲眼所见……那时皇宫里正燃着大火,一群金甲天神从天而降……紧接着‘轰’一声巨响,升起了万道金光……只看到一条火龙直奔了东方……是天神救走了皇上,皇上没事的!”
“你……亲眼所见!”陈陵惊呆了。
“我还跟着那金光,到东门后我还看到许多宇文化及的手下还有许多的骁果出了江都城,直奔东边去了,那……”
那太监突然停了下来又起身慌慌张张地跑了,陈陵一愣,他连忙回过头来,他看到不远处一群骁果正向他们走来,为首的那个人陈陵认识,是刀子。
…………
太阳慢慢偏西了,傍晚的霞光映红了整个天际,也染红了江都城。
钢头看了一眼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我说粉头,咱们非要陪着这个傻小子吗?我们已经陪着这小子耗了整整一个白天了,这不明摆着是个赔本的买卖吗?”
“刀子的话你敢不听吗?”那个叫粉头的女人冷笑了一声。
钢头一听便不说话了。
点点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他站了起来朝着那曾经的高墙走了过去,钢头和粉头互相对视了一下立刻跟了过来。
高墙已经倒了,点点走走停停,他终于找到了那棵巴蕉树,它已经被烤焦了,整棵树都耷拉了下来,这里的地势较高,巴蕉树的后面便是那座高高的假山,点点斜靠在已经变形的树干上静静地坐了下来,这里正对着夕阳,他让整个身子都沐浴在这血色的夕阳之中,在这夕阳之中,点点渐渐有了一种被融化的感觉,折腾了一天的点点这时才感觉到有些疲倦了,他闭上眼睛,慢慢地竟睡着了。
钢头看了一眼点点,又回头看了一下粉头,他发现粉头正瞅着夕阳下的江都城出神。
“都已经废了,还有什么好看的……”钢头走了过去,见粉头一直不吭声,他又问道:“你是怎么了,你……”
“我十几岁的时候到过这里,一个乡下妹子来到这个花花世界,可是……我走散了,被人拖到一个巷子里……我拚命地喊救命,可是没人睬我,我跑了出来,这并不是我的错,我却被村里的人笑话,我被赶出了家门,所以我恨,我恨这里所有的人,我希望他们都去死……”
“难怪你这几天干得那么起劲……”钢头怪笑了起来,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见粉头慢慢转过来的脸,虽然粉白的脸已被夕阳印染得血红,却依然能清楚地看到粉头脸上有两条清晰的泪痕。
“粉头,你怎么了,咱们抢的钱几辈子都花不完!你不高兴吗?”
“是吗?钢头,你看看现在的江都……”粉头指了一下已经是一片瓦砾,到处都堆满了尸体的江都,“如果都变成这样,我们就是有金山银山,又要到哪里去花呢?”
钢头并不打算深想粉头的话,他也想不明白,他嘟囔着说了句:“等别人来抢呗!”
听了钢头的话粉头的心头猛然一震。
…………
夕阳正浓,黑夜将至。
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这血色的夕阳之中慢慢显现了出来,梦中点点笑了起来,他来了……
只听到一声脆响钢头便颓然淹没在血色之中,那身影慢慢走了过来……弯下身来,轻轻地抱起了点点。
点点睁开眼,看到那棵巴蕉、那假山呼地向后退了过去,点点一下子到了半空中,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他看到了那张光洁如玉的脸,点点伸手摸了一下说道:“蛋蛋,我找到妈妈了!”
“好!”蛋蛋手一挥,点点看见他的手上牢牢地抓住一根绳子,接着就听到一声恐怖的哭叫声……
粉头的身体从点点的眼前快速划过,点点看见她那张已经惊吓得完全变形的脸……
粉头的身体撞倒了芭蕉树后又重重地摔在假山上,“轰”的一声假山坍塌了下来!
点点又回过头,他看到那满天的霞光正艳红艳红……